正在焦急之際,從天而降的一個標註着《補給品》的金屬罐,準確地落到了霍士身側十米左右的位置上。飛濺起來的沙塵碎石撲面而來,直接把霍士弄成了灰頭土臉的模樣。
‘呸呸’地吐着滿嘴的沙塵,霍士三步並作兩步地竄到了那個已經自動打開的金屬罐邊,一手抓起了兩把帶有瞄準具的軍用氣動手弩,另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那個不算太大的急救用品箱。
顯然是出自美方儲備物資庫存的急救用品箱中,除了那些關鍵時刻拿來鎮痛、吊命的嗎啡、腎上腺素,還有那些用來對抗毒氣戰的自動注射型阿托品之類的東西。在將幾包彈性繃帶抓到了手中之後,霍士終於看到了那個只有小孩拳頭大小的噴霧型止血劑。
眉花眼笑地爲馬凡處置好了傷口,霍士在用彈性繃帶包紮好了馬凡肩頭的傷口之後,不無惋惜地看着扔在一旁的箭桿嘆息道:“可惜了……如果是民用型的箭,我們還能拿着來個回收利用!可軍用版的箭頭在射中目標之後,都會在鏈接箭桿的位置上發生斷裂,以防止被敵軍回收後利用。這兩個該死的傢伙,哪怕給我們留下一支箭也好啊……”
勉強活動了幾下受傷的肩膀,馬凡用腳踢了踢被霍士扔在自己身邊的醫藥箱:“那你就不會來個改裝版的弓箭麼?也不要求什麼遠距離精確射擊,只要能在幾步之內奏效就好!”
呲牙咧嘴地站起了身子,馬凡伸手抓過了一支已經裝填好了十二支弩箭的軍用氣動手弩舉到了眼前,眯着眼睛朝着具有夜視功能的瞄準具裡看了看:“還好不是要上弦的那種弩弓,要不然我拿了就只能射出去一箭!”
從醫藥箱中翻揀出十支阿托品自動注射型針管,霍士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就知足吧!估計上面的人已經看到了我們倆的慘樣,否則也不會給我們弄這麼些中程殺傷武器!如果你我都沒受傷,那最好的武器就該是短刀和……”
話音未落,幾乎接踵而至的幾支弩箭擦着霍士的頭皮釘在了風化的岩石上,在暴響聲中激射出好幾團碎裂得異常細小的礫石!
幾乎不約而同地,霍士與馬凡同時朝着不同的方向一個翻滾,抓着手裡能抓住的東西在岩石後隱藏起了自己的身軀。
因爲猛烈的翻滾,馬凡肩頭那剛剛包紮好的傷口立刻迸裂開來。儘管止血劑依舊在發揮着良好的功效,但彈性繃帶上緩緩沁出的血水,卻在提醒着馬凡必須要小心自己的傷口。
不等馬凡探出頭去,連續三發的軍用氣動手弩短點射準確地落到了馬凡藏身的岩石背面。也許是來襲的對手並不只是兩個人,還沒等馬凡分辨出弩箭來襲的方向,再一次的軍用氣動手弩三發短點射,已經落到了馬凡的身側,再次爆起了大團細碎的沙塵!
大致辨識着襲擊者所處的方位,馬凡反手將軍用氣動手弩伸出了藏身岩石的頂部,毫不示弱地朝着對方扣動了軍用氣動手弩的扳機。
連發模式之下,再加上馬凡並未刻意控制軍用氣動手弩發射時的跳動,橫着射擊的軍用氣動手弩立刻嗤嗤作響地掃射出了一個完美的扇面。
短促的慘叫聲,立刻從不遠處的一叢灌木後響了起來。緊隨着那令人心悸的絕望慘叫聲,一團略顯得有些沉悶的爆炸聲,也緊接着在那從灌木後響起!
雖說軍用氣動手弩中填裝的弩箭只有三十釐米的長度,但箭桿直徑足有七毫米的弩箭卻裝備了帶有逆行道氣微管的箭頭。
絲毫不誇張的說,這種設計原本是用來獵殺大型野生動物的弩箭在充作軍用之前,已經有了個‘野牛終結者’的諢名,寓意爲強壯的野牛也頂不住捱上這麼一箭後所造成的致命威脅!
而在這種氣動弩箭充作軍用後,加大了發射氣壓強度的高壓氣瓶、增粗後進行了表面鱗甲化的箭桿……
諸如此類的改裝中,最爲重要的便是那個藏在箭桿尾端的液態氮玻璃膠囊!
原本被裝置在魚槍中,用來獵殺鯊魚的液態氮玻璃膠囊縮微化之後,被巧妙地裝置到了軍用氣動手弩的弩箭當中。隨着箭頭射中人體,箭頭最尖端的撞針被擊發後擊穿玻璃膠囊,密佈在粗大箭桿中的氣流導管會在零點四秒內,將儲藏環境失衡後迅速汽化的液態氮完全注入到目標物的體內!
毫不誇張的說,這種殺傷構思模式可以稱得上是世界奇談!
原本用於隱秘攻擊的軍用氣動手弩,在擊中目標、尤其是擊中有生目標後,反倒弄得有生目標物在沉悶的爆炸聲中,漫天血肉橫飛……
既然想達到這樣的殺傷效果,那何不直接用上155口徑的榴彈炮更好?
要不……兩千磅的高爆航空炸彈,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不知爲何,這種令人匪夷所思、且畫蛇添足般的武器卻被保留了下來,而且堂而皇之的被列入了軍用特殊裝備的序列中。儘管在絕大部分的軍事行動中,這種軍用氣動手弩都只有被束置高閣的命運,但這並不妨礙那些超級軍事發燒友、或是骨灰級軍用品收藏家們,花上一大筆錢去購買這麼一件在實戰中只能用來找死的玩意!
抓過另一個裝滿了弩箭的彈匣,馬凡費力地用受傷肩頭一側的胳膊夾住了弩身,另一隻手飛快起扳動弩弓下方的卡筍,卸下了已經打空的彈夾,重新將裝滿弩箭的彈匣塞進了寬厚的弩身。
側耳聽了聽周遭的動靜,馬凡嘬起了嘴脣,模仿着被驚動的昆蟲發出了兩聲短促的嘶鳴後,將身體緊貼在地上,朝着霍士藏身的位置慢慢地爬了過去。
因爲包紮傷口,馬凡上身的衣服已經被全部脫了下來。着的皮膚緊貼在尖銳的沙礫上摩擦,頓時讓馬凡產生了一種難以忍受的痕癢感覺。
但隨着皮膚被尖銳的沙礫擦傷、劃破、乃至深深的切割,一種鈍刀子割肉時獨有的痛楚感受,開始慢慢地朝着馬凡的全身蔓延開來。
就像是窺伺着任何可乘之機的惡魔般,方纔中箭後的失血所產生的眩暈,也在這時前來湊趣。不知不覺之間,馬凡的眼前竟然出現了失血後所獨有的斑斕色彩,就像是有個頑皮的孩子在馬凡的眼前打開了一個巨大的萬花筒一般,各種斑駁的色斑詭異地組合、分散着,幾乎讓匍匐在地的馬凡本能地伸出手去,驅趕那些阻礙了自己視線的色斑!
驀然之間,馬凡竟然恍惚着,像是看到了自己少年時所經歷的一切……
深山、翠竹、寒潭、老鬆……
還有那頭只有三條腿的老狗,總是沒精打采地臥在屋前的青石臺階上曬着太陽。
但在每個清晨,那條三條腿的老狗身邊,卻總是會倒臥着一隻野兔或是山雞。獵物的身上也從來都只有頸部的幾處牙印,顯然是那三條腿的老狗一擊絕殺後的產物……
還有那個總是掉着一張黑臉的老頭,每天凌晨時毫不客氣地將自己從堅硬的竹牀上一把提起,再冷冰冰地扔給自己一把鈍得如同鐵塊般的短刀!
而後的兩個小時裡,便是隻穿着一條犢鼻短褲的自己,在深山老林中鑽來鑽去,尋找着砍下那些枯朽的樹枝,再順着完全沒有道路的山坡回到那間簡陋、但卻堅實異常的木屋中。
沒有休息的時間,更不會有任何人來拭去一個孩子臉上因爲痛苦或委屈無助時涌出的淚水,在腿腳和腰身上綁滿了沙袋的自己,還得提着兩支巨大的木桶,從山腰走到山腳下,一次次地從那口深邃得如同幽靈之眼的寒潭中打水,去裝滿屋前的兩口巨大的水缸。
而最爲難過的還是在晚上!
當夜色籠罩了整片山林之後,那個始終黑着面孔的老頭會把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的自己,扔進一口裝滿了滾燙藥水的大缸中,任由那滾燙的藥水蟄得年幼的自己哭號不已,也絕不爲之所動……
還有每年的清明、端午、和中秋,黑着面孔的老人總會領着自己來到隱藏在深山中的一片沒有墓碑的墳塋前,讓自己把學到的一切在那些沒有墓碑的墳塋前演練一番!
從日出,直到天黑……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直到那老人變得更加的蒼老,直到終於有人走到那木屋前,將自己帶到了充滿煙火氣息的人間……
今時今日,那老人……還在那木屋中麼?
彷彿之間,馬凡就像是再次地聽到了那永遠黑着面孔的老人,又一次地在自己的耳邊沉聲喝道——心在意先,意隨心動!吐故納新,心無旁騖……
依舊是在彷彿之間,馬凡的呼吸節奏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種奇怪的韻律!而伴隨着種奇怪的韻律,馬凡眼睛裡的恍惚神色,也漸漸地退散開來,直至重新恢復了馬凡一貫的清明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