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揚了揚眉,得意洋洋地說,“有啊,偷聽唄!”
“……”莫凌無語了一陣,說道,“傅先生,請問,我們怎麼躲開僕人們的視線,偷偷溜到書房門外,再則,書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如果他們刻意想要隱瞞,躲在門外是偷聽不到什麼的。”
傅玄矜傲地擡了擡下巴,“這有什麼難辦的,對於我來說,小菜一碟而已。”
莫凌搖了搖頭,說道,“就算你真的能辦到,我們跑去偷聽,這也太……”
“太什麼?”
“反正就是不好,偷聽是不道德的行爲。”
傅玄斜睨她一眼,一臉嚴肅地說道,“我說莫小姐,你今天來穆家的目的是什麼?不是想確認宸寒是安全,是自由的嗎?如果宸寒真如你猜測的那樣,被家人軟禁了起來,你覺得他們待會兒會讓你見到他嗎?”
“……不會。”
“如果宸寒跟家裡談判破裂,他們想要強行拆散你們,肯定不會允許你們再見面。你現在去書房門外偷聽,主要是確認宸寒平安無事,知道了嗎?”
莫凌咬了咬牙,說道,“好吧,你告訴我,我怎麼才能偷聽到他們的談話。”
傅玄摸了摸下巴,“我們首先要回車庫一趟。”
“啊?回車庫?爲什麼?”
“回去取一樣東西,不然,你以爲光憑着你的耳朵,就能穿透牆壁偷聽到房間裡面的談話?別傻了。”他鄙視地看了她一眼。
“……你批評得對。”她虛心認錯。
回到車庫,傅玄從汽車儲物箱裡面取出一個模樣古怪的物件,確切地說,這個東西由三部分組成,主體部分有點像望遠鏡,鏡頭前方連接着一個圓盤形狀的東西,下方還連着一副耳麥。
莫凌好奇不已,“這是什麼東西?樣子好奇怪啊。”
“這是觀鳥儀聲音採集器,有八倍望遠鏡放大功能,同時可以將遠距離的聲音捕捉放大,這是我前兩天剛剛買來,打算研究鳥類和動物的,你運氣不錯,剛巧趕上我準備了這玩意兒。”
莫凌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個名叫觀鳥儀聲音採集器的東西,說道,“其實,這個就是望遠鏡加竊聽器的綜合體吧。”
“嗯,可以這麼說,實際上,這個東西還有錄音功能。”傅玄一手拿着觀鳥儀,一手摸了摸下巴,笑得像一隻狡猾的狐狸,“非常適合夫妻或者情侶之間捉殲,你如果喜歡的話,也可以購買一個喲,親~”
莫凌一臉黑線,“我纔不需要這個玩意兒呢,你說買它是爲了研究鳥類和動物,我懷疑你說的話的真實性,你該不會是爲了方便做一些壞事,比方說偷看女人洗澡之類的,纔買它的吧?”
這下,傅玄的臉色也黑了,他嘴角抽搐了幾下,說道,“我傅少爺,看起來是那種人嗎?你再胡說八道,我就不把這東西借給你了。”
莫凌一臉嚴肅地說道,“傅少爺,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剛纔開玩笑的話吧,請務必要將觀鳥儀借給我。”
傅玄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你這麼誠心誠意地懇求我的原諒,那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諒你一回了。走吧,帶你去最好的觀察地點。”
“好的,傅少爺。”
莫凌不敢再惹惱某位小心眼兒的大少爺,聽話地跟在他身後。
“喏,就是這裡了。”傅玄帶着她左轉右轉,停在一顆大樹跟前,拍了拍樹幹,說道,“會爬樹嗎?”
“誒?爬樹?”
“是啊,這棵樹正對着書房窗戶,你瞧,書房的窗簾只拉了一半,只要爬到這棵樹上面,你就能通過望遠鏡看到書房裡面的情形,然後將耳麥帶上,打開儀器,你就能偷聽到他們談話的聲音了。”
傅玄一邊說話,一邊將觀鳥儀湊到她面前,教她應該如何操作。
“明白了嗎?”
莫凌點了點頭,“明白了。”
傅玄滿意地說,“很好,現在開始爬樹。”
莫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着,上面穿的是襯衫,下面穿的是長褲,高跟鞋,還好還好,自己今天沒有穿裙子……
當然,最幸運的是,她會爬樹!小時候跟林蘭遙經常漫山遍野地跑,學會了這個高難度的技能!
她脫下高跟鞋,搓了搓雙手,咬緊牙關,身體猛地往前一撲,雙手抱緊樹幹,蹭蹭蹭地往上爬,動作之熟練,之流暢,令不會爬樹的傅大少爺目瞪口呆。
等他回過神來,那個“野丫頭”一樣的女人已經騎在樹杈上,衝着他伸出手,小聲叫,“傅少爺,麻煩你將觀鳥儀遞給我。”
傅玄收起臉上的震驚之色,抻長手臂,將觀鳥儀遞到她手裡。
她騎在樹幹上,擺弄了一陣儀器,嘴裡喃喃自語,“不夠高,還得再往上爬一點。”
說完,她將耳麥戴到頭上,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以免弄壞儀器,又往上爬了一根樹杈,試了試望遠鏡,發現距離差不多了,這才穩穩當當地騎在枝幹上。
濃密的枝葉爲她提供了很好的掩護,若不仔細看,還真不會發現樹上藏着一個人。
書房的窗戶,遮着薄薄的窗簾,好在,窗簾只拉了一半,透過未被遮掩的那半邊,莫凌看到穆老太爺、老夫人、以及穆宸寒三人坐在房間裡,正在談論着什麼。
看到穆宸寒的那一刻,莫凌突然很激動,她貪婪地盯着他的臉,捨不得轉開視線,她趕緊打開耳麥的聲音,想聽聽他們到底在談什麼。
這個觀鳥儀器非常好用,三人談話的聲音清晰地傳遞到她耳中,不過,如果有人刻意壓低聲音,她就聽不大真切了。
“……爭了這麼久,我也累了……”這會兒,是老夫人在說話,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你執意要娶那個女人,根本沒將我們幾個老的放在眼裡,我們說什麼,你也是聽不進去的……”
“跟他說這麼多做什麼?穆家難道沒了他,就不能運轉了?”這次說話的是穆老太爺,透過望眼鏡,莫凌只看到他的背影,但是從他滿是怒火的聲音裡,也能猜到他此時有多麼憤怒,他厲聲呵斥道,“他要爲了一個女人拋棄穆家,捨棄親人,那就讓他滾,我就當從來沒有養過這麼一個孫子!”
“老頭子,你說什麼氣話,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談,一定要搞得家裡四分五裂才罷休?”老夫人絮絮叨叨地勸說,勸了許久,才勉強穩住了老太爺的怒火。
從莫凌坐在的位置,剛好看到穆宸寒的側臉,她看到他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是,他的眼神,幽深,晦暗,隱藏着不爲人知的痛。
她心臟猛地收縮,心裡滿滿都是對他的疼惜,他爲了她,當真走上了與家人決裂的一步,他心裡的痛,其實不比老夫人和老太爺的少,他淪落到兩難的境地,備受煎熬,她此時卻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忙也幫不上。
莫凌雙手緊緊抓着觀鳥儀,深深地凝望着鏡頭那端的穆宸寒,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握着,沉默半晌,說道,“爺爺,還記得您曾經答應過我一件事麼?”
老太爺眉頭一皺,略一思索,沒有想起什麼時候答應過他一件事,沉聲道,“說說看。”
穆宸寒眸光微擡,對上老太爺和老夫人二人,幽深的雙眼裡面涌動着深海一般複雜難言的情緒,他一字一頓地說,“在我二十二歲那年,因爲一件事情,您曾經許給我一個諾言,您說,在不損害穆家的利益的情況下,您將給我婚姻自主權,您,還記得嗎?”
這段話,就像驚雷,猛地投向老太爺和老夫人的心湖,炸得他們眼前發黑,身體直顫,他們雙雙睜大眼睛,驚駭地盯着穆宸寒,嘴脣微微哆嗦,卻半晌沒有吐出一個字。
莫凌看不到老太爺和老夫人的臉,自然不知道他們此時的表情如何,只是半晌沒有聽到他們說話,有些好奇,突然間,她感覺有什麼東西戳了戳她的小腿,她連忙低頭,看到傅玄右手拿着一根木棍,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她,他有話要跟她說。
她連忙取下耳麥,壓低聲音說道,“怎麼了?”
傅玄也壓低聲音,“你已經在上面待了十多分鐘了,我問你,聽到什麼沒有?宸寒在不在?”
莫凌點了點頭,簡單地說明情況,“宸寒在裡面,他們還在談判,原本老太爺和老夫人堅決不肯同意我們在一起,但是剛纔宸寒說,老太爺曾經許給他一個承諾,說是在不損害穆家利益的情況下,將給他婚姻自主權……然後老太爺和老夫人都沒有再說話,可能是在思考要不要遵守承諾吧……”
當傅玄聽到那個承諾的時候,猛然間想到什麼,眼底飛快地滑過一抹異樣的光芒,見莫凌又打算戴上耳麥,連忙用手上的木棍捅她的小腿,“快,快,別聽了,快點下來,有人來了!”
莫凌嚇了一跳,趕緊從樹上滑了下來,手忙腳亂地收好觀鳥儀,緊張地四處張望,“人呢?人在哪裡?”
傅玄一臉嚴肅,隨手指了指某個方向,“從那邊走掉了。”
“呼……嚇了我一跳!”莫凌拍了拍胸脯,說道,“我剛剛聽到緊要關頭,怎麼突然就來人了……你幫我盯着,我再爬上去聽聽看。”
她摩拳擦掌,就要往樹上爬,傅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算了,別偷聽了,我猜他們也快談完了,我們還是先將觀鳥儀放回汽車裡面,然後回客廳吧,不然那些僕人,還以爲我們兩個失蹤了。”
說完,他拽着她的手臂,強行將她往車庫的方向拖,莫凌不甘心地回頭,望向書房的窗戶,嘴裡小聲嘟囔,“可是我還沒有聽到老太爺他們表態啊……”
“有什麼好聽的,反正很快你就能知道答案了。”
傅玄頭也不回,繼續拽她往前走,心裡想的卻是,哎媽呀,好險啊,差點就被她發現那個驚天大秘密了啊!如果她真的發現了那個驚天大秘密,穆宸寒絕對會弄死他啊!
書房,談話還在繼續。
就在莫凌從樹上滑下去之後,穆老太爺漸漸緩過神來,滄桑的雙眼盯着穆宸寒,臉色鐵青地問,“你怎麼知道那個承諾?”
穆宸寒目光越發幽深,眼底就好像千年古潭一般,深得看不見底,他涼薄的脣微微一掀,“爺爺,您對着我許下的承諾,我當然知道。”
老太爺和老夫人大爲震驚,老夫人驚得連話都說不出,老太爺手指顫抖地指着穆宸寒的鼻子,滿臉驚駭之色,“不,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是他!”
穆宸寒神色未變,一字一頓地說,“我是。”
“不,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老太爺情緒激動異常,突然用左手捂住胸膛,身體往前傾倒,老夫人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的手臂,“老頭子,你冷靜一點,別激動,別激動……”
“爺爺!”
穆宸寒箭步上前,強健有力的雙臂牢牢地扶住老太爺,老太爺猶如枯樹枝一樣的手指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緩緩擡起頭,一雙滄桑渾濁的雙眼裡交織着複雜的情緒,巍巍戰戰地說,“你,沒有騙我?你……真的是他?”
穆宸寒牢牢地扶着他,緩緩吐出一個字,“是。”
那一剎那,老太爺臉色驟然變白,眼前一黑,竟然昏厥了過去。
老夫人焦急大叫,“老頭子!”
“爺爺!”穆宸寒臉色微變,語氣略有些急促,“奶奶,您彆着急,我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
說完,他一手扶着老太爺,一手快速拿起書桌上的座機,撥打急救電話。
傅玄和莫凌將觀鳥儀放回汽車,然後回主宅這邊,兩人一前一後邁進客廳,看到幾名僕人捧着什麼東西,腳步匆匆地往樓上跑,傅玄好奇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僕人還沒來得及回答,突然從樓上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阿玄,你來得正好,爺爺暈倒了,你快點上來看看他。”
緊接着,穆宸寒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他俊美的臉上,神色凝重,薄脣緊緊繃着,顯然很擔心老太爺的安危。當他看到站在傅玄身側的,那位戴着墨鏡的女子時,他眼底迅速劃過一抹驚喜,但很快又消失不見,衝她點了點頭,說道,“你也來了。”
跟莫凌說話的時候,他的語氣溫和了許多,這種差別待遇,不要太明顯啊!傅玄咳嗽一聲,說道,“我先上樓看看穆爺爺的情況。”
好吧,他還是很善解人意的,就給這對苦命鴛鴦留點獨處的時間吧。
在穆宸寒出現之後,莫凌眼裡就只有他的存在,看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她好想撲進他的懷裡,抱一抱他,然後告訴他,她很擔心他,她很想念他,雖然他們才分開一天。
不過,當他真的走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只是笑了笑,說,“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爲了掩人耳目,她鼻樑上架着墨鏡,現在,客廳裡已經沒有外人,穆宸寒伸出雙手,將她戴的墨鏡摘下來,深深地凝望着她的雙眼,微微一笑,說,“你一大早趕來c市,就是爲了來找我?”
從他幽深的瞳孔裡,莫凌看到小小的自己,就好像他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一般。她不由一笑,柔聲說道,“是呀,我昨晚打你的手機,你一直關機,我擔心你出事,所以就趕了過來。”
“昨晚發生了一些事情,以後再解釋給你聽。”穆宸寒突然伸手將她攬到懷裡,溫柔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低語,“老婆,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我。”
倚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聞着他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香味,莫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眉眼間甜蜜的笑意怎麼也掩不住,她雙手摟了摟他的腰,輕聲道,“當然,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離開你的。”
穆宸寒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摟得更緊了一些,就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的身體一般。
“好了,有什麼事,我們待會再說,你先上去照顧你爺爺吧。”過了片刻,莫凌輕輕推了推他,柔聲道,“我到靜園等你。”
靜園,是她噩夢開始的地方,也是他們緣分開始的地方,她此刻能夠用平靜的口吻說出這個地名,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經徹底放下了過去的種種?
穆宸寒深深地凝望着她的雙眼,從她的眼睛裡,他看到了坦然、溫柔,唯獨沒有恐懼和不安。
他性感的脣角緩緩勾了起來,俯首吻了吻她的額頭,溫聲道,“好,你在那裡等我,我待會兒過去找你。”
他想起什麼,又補充了一句,“照料靜園的人,還是小蘇,她不會爲難你,你直接進去就好。”
莫凌輕聲笑,“小蘇還在這裡工作呀?看來,我待會兒不會無聊了,找到人陪我聊天了。”
穆宸寒也低聲笑了,“嗯,她還在這裡,可別聊得太開心,將我都忘記了。”
“呀,你這個醋罈子,連女人的醋你也要吃呀。”莫凌用手指颳了刮他的臉頰,俏皮地眨眼,“不知羞。”
他一本正經地說,“吃老婆的醋,難道不是理所當然麼?”
“好吧,被你打敗了。”莫凌雖然有些不捨,但還是抱了抱他,貼心地說道,“那麼,我去靜園了,你上樓照顧老太爺吧。”
“嗯,好。”穆宸寒撫了撫她的髮絲,然後目送她離開主宅。
時隔五年,風景依舊。
靜園正如它的名字,安靜,寧謐。
陽光傾灑在花園裡,朵朵月季綻放正好,幾隻蝴蝶翩躚飛舞,穿着女僕裝的年輕女子拿着水管澆花,晶瑩的水珠在枝葉上凝結成串,顆顆滴入泥土。
這裡恬淡,閒適,就像一方遠離塵世的淨土。
當莫凌緩緩邁步,走進這座院子的時候,過去的噩夢就像泡沫一樣,在太陽光的照射下煙消雲散,她的臉上露出真誠愜意的笑容,叫着那個澆花的女孩,“小蘇!”
小蘇聽到動靜,擡起頭望向門口,她看到一名戴着墨鏡,捲髮披肩的窈窕女子含笑而立,她的身姿很熟悉,她的聲音也很熟悉,小蘇眼睛越睜越大,最後,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大聲叫道,“大少奶奶!”
莫凌擡手,摘下墨鏡,陽光下,她笑容燦爛如花,聲音悅耳動聽,“是我,好久不見了,小蘇。”
“大少奶奶!”小蘇扔下水管,興奮地跑了過來,猛地抱住莫凌的腰,“大少奶奶,你終於回來了,我,我好高興!”
小蘇激動得眼眶都紅了,眼睛裡還泛起了淚光,莫凌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背,“小蘇,以後別叫我大少奶奶了,叫我莫凌或者阿凌,這些年,你還過得好嗎?”
小蘇猛點頭,“好的,大少奶奶,哦,不對,阿凌,我這幾年,過得挺好的,二少爺很照顧我,讓我專門照料這棟院子……你呢?你過得好嗎?”
莫凌攬着她的肩膀往別墅走,笑着說道,“好呀,你沒見我現在都長胖了嗎?”
小蘇認認真真打量她,然後一本正經地點頭,“真的長胖了。”
莫凌哭笑不得,調侃道,“小蘇,女孩子不喜歡聽人家說她長胖了,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安慰我說我一點都沒有長胖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