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爾斯昏厥過去,哪怕在昏迷中,他的身體也在微微抽搐。
無法用舌頭擊敗敵人,那就試試用拳頭解決。
喬很認真的在梅爾斯身上實踐了這句話,而且他欣喜的發現,效果很不錯。
“帝國的利益?”喬往梅爾斯身上吐了一口吐沫,又掄起木棍,小心的往他身上肉厚的地方補了幾下:“多麼高尚的口號啊,爲了帝國的利益,哦,真是呱呱叫,讓我感動莫名!”
“爲了帝國的利益,就能隨意的犧牲他人?”
“爲了帝國的利益,就能隨意的屠戮少年?”
“爲了帝國的利益,就能隨意的凌辱少女?”
“爲了帝國的利益,就能肆無忌憚的,無視人倫、法律,肆意的濫用暴力?”
“噢~噢~噢~,真是太棒了,爲了帝國的利益,是不是隻要喊出了這個口號,就能從一個人,變成禽獸不如的人形畜生?”
高高舉起雙手,喬松開右手,任憑右手的木棍落在地上,他學着那些歌劇演員的做作腔調,大聲的感慨着。他甚至還,踮起腳尖,猶如一頭肥胖的天鵝,很靈活的原地轉了好幾圈。
嘆了一口氣,停下讓牙擔心不已的芭蕾動作,喬撫摸着自己的雙下巴,很認真的對站在一旁的司耿斯說道:“司耿斯先生,爲了帝國的利益,多冠冕堂皇,多可怕的口號啊!”
“看看這些人,看看這些血,看看這位……可憐的姑娘。這世道,這人心,簡直太特麼的黑暗了!”
喬的臉色變得有點黯然,目光飛快的掃過了靜靜躺在場房角落裡,被梅爾斯下令殺死的少女身上。
身穿白裙的少女靜靜的躺在那裡,無聲無息,冰冷僵硬。
屬於威圖家一位護衛的斗篷,端端正正的蓋住了她的身體,遮擋住了她那張稚嫩、清秀,尚未來得及綻放的小臉蛋。
喬的心裡莫名的難受。
這小姑娘,和自己的妹妹薇瑪,年紀也相差不大。
司耿斯輕輕揮動着手中的手杖,由衷的感慨道:“是啊,的確太黑暗了。喬少爺,我從小看着你長大,我知道你是多麼的善良,多麼的仁慈,多麼的溫和,多麼的平易近人。”
看了一眼昏厥中的梅爾斯,司耿斯冷然道:“尤其你爲了圖倫港市民的幸福和安全,您甚至不懼危險,加入了光榮的圖倫港警局。”
“像您這樣優秀的青年,居然有人在大街上衝着您,用一門一百毫的野戰炮,向您轟了一炮。”
牙、司耿斯,還有場房裡的十幾名威圖家的好手,目光全落在了亞南的身上。
喬微笑着,他向牙伸出手。
牙掏出一支雪茄,點着後遞給了喬。
喬叼着雪茄,一邊噴吐煙霧,一邊走到了亞南所在的木臺邊。他低頭俯瞰着亞南,語氣莫名變得很沉悶,很嚴肅,甕聲甕氣的,好似將腦袋套在陶土罈子裡一樣,隱隱從胸膛裡傳出了一陣陣迴音。
牙和司耿斯,還有那些威圖家下屬的臉同時抽了抽。
他們驚訝的發現,喬在模仿黑森平日裡訓斥下屬時的動作和聲音。而且,他居然模仿得有七八分相像,頗有黑森那種表面上故作斯文、骨子裡橫行霸道的神韻。
“看到梅爾斯的下場了?”喬手指夾着雪茄,用力的畫了一個圈。
“我懶得和他多廢話,我也不準備問他任何問題,因爲他只是一個突發因素,他和仲秋血案並無多大關係,他只是一頭貪婪的,想要從仲秋血案這塊大肥肉上,咬下一塊利益的小鼠鯊而已。”
挺着大肚子,喬伸出左手,輕輕的在亞南的胸口點了點。
俯瞰着面色慘白,面龐扭曲的亞南,喬輕聲道:“你纔是源頭……仲秋血案,就算你不是最主要的策劃者,你肯定也是源頭之一。”
亞南發白的嘴脣微微蠕動着。
喬用力吸了一口雪茄,然後吐了一口濃煙,他沉聲道:“我是一個仁慈的人,誰讓我有一個仁慈的姐姐呢?”
亞南不明所以的看着喬,他不懂喬爲什麼突然轉換了話題。
“我的姐姐,蒂法……她……非常的暴力,非常的殘暴,尤其是搶我零花錢的時候。”喬嘆了一口氣:“但是我知道,我被她搶走的所有零花錢,還有她自己每個月絕大部分的零花錢,都被她捐給了銀桂教會所轄的濟貧院和孤兒院。”
“還有,圖倫港地方法院的法警,有些法警因公傷殘,蒂法也在偷偷摸摸的補貼他們。”
“多麼純善的家風啊,所以,在蒂法的以身作則下,我真的是一個仁慈的善良的人。”
喬低下頭,將面孔湊到了亞南面前,直到兩人的鼻頭都快湊到了一起,他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所以,我看不得人受苦,尤其是那些可憐的女人和孩子,我看不得他們受苦。”
“所以,我才讓鬼臉掌櫃,幫你的兒子接上斷腿。”
“所以,我纔在你的家人遭受戕害的時候,哪怕明知道我不是梅爾斯的對手,我也衝出來……救了她們!這一點,你必須承我的情。仁慈的穆忒絲忒作證,我救了你的家人。”
“其實我可以坐視你的家人倒黴,她們又不是我的家人!”
“憑什麼我要爲了救他們,被梅爾斯這個混蛋刺得渾身都是窟窿?憑什麼?因爲我仁慈啊!”
喬輕輕的拍打着亞南的面頰,他控制自己的氣息,聲音直接從胸膛中震鳴,變得非常渾厚有力:“我將你的家人,從最悲慘的命運中挽救了回來,雖然很抱歉,有一位無辜的小姑娘,因爲你的固執和貪婪,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
亞南的眼眶裡,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可是我不可能時刻去保護她們,救助她們,憑什麼呢?憑什麼呢?我不是她們的丈夫,不是她們的情人,不是她們的父親。”
“我,喬·容·威圖,一個剛剛開闢力量海的小菜鳥,一個微不足道的三級警士,一個距離十八歲生日還差小半個月的未成年人,我有什麼資格、什麼能力去長期的保護她們、救助她們呢?”
亞南的身體微微的哆嗦着。
“想想看,如果你死了,她們的命運,將多麼的悲慘啊。”喬笑得很燦爛:“如果你死了,或許下一次我見到你的妻子、情人和女兒,會是在莉莉之家?你知道莉莉之家麼?”
“而你的兒子……圖倫港不乏誤入歧途的小男孩,他們的命運,需要我告訴你麼?”
“一些人淪爲海盜的狗腿子,被吊死在新炮臺下方的絞刑海灣;一些人淪爲扒手,或者幫派的打手,要麼在警局的黑牢裡被人打死,要麼在街頭鬥毆中被人砍死。”
“當然,亞南閣下的小少爺們,生得非常的俊俏。”
“你知道西雅克侯爵的癖好麼?就是十七號晚上,在海軍俱樂部,那位‘德高望重’、‘慈祥溫和’,極有‘愛心’的死老頭子!”
“他特別關心小男孩們的成長……尤其是,你是貴族?尊敬的亞南閣下,您的兒子,可是擁有貴族血脈的小少爺呢。西雅克侯爵,或許會對他們更加的關愛一些?”
亞南聆聽着喬看似不着邊際的胡說八道,他的身體劇烈的抽搐着,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他的眸子不斷的縮放,額頭上密佈着冷汗。
“可是,喬閣下,我……”亞南好容易才擠出了這麼一句話。
“你肯定是要死的!”喬用力的戳了一下亞南的胸口,他冷聲道:“你肯定是要死的。”
“我們本來無冤無仇,我們甚至之前從未打過交道……”喬有點惱火的說道:“但是你派人朝着我轟了那一炮後,我們就結仇了。”
“血海深仇,沒錯,必須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血海深仇!那一炮,打死了好幾位我們警局的警探,你不會忘記了吧?”
喬嘆息道:“所以,我會親手拗斷你的腦袋,將你掛在特製的大鉤子上,當做魚餌去釣虎鯨。我喜歡虎鯨,我真的喜歡虎鯨,所以釣它們的時候,一具貴族的屍體當做魚餌,這樣顯得格外的體面。”
“不,不,不……”亞南經過了喬和梅爾斯的連續毆打和酷刑,又經受了家人被殺、被凌辱的連番的精神折磨,被喬說了這麼一番話後,他的精神終於趨於崩潰。
他絕望的看着喬:“喬閣下,求您發發慈悲吧!”
“我是一個仁慈的人……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喬沉聲道:“反正那一炮沒能傷害到我,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將你所知道的一切,還有梅爾斯向你追索的東西,一五一十的全部交待出來。”
喬將還剩下半支的雪茄塞進了亞南的嘴裡,他輕聲說道:“抽兩口,提提神,然後,告訴我一切你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如此,你我恩怨兩清,我會將你交給外事廳,按照你所謂的《外交公法》來辦。”
“如此,你依舊是聖希亞王國的貴族,依舊是聖希亞王國的外交官……你甚至,可以親手向梅爾斯閣下復仇,您說呢?”
喬笑得格外的……燦爛,他向亞南擠眉弄眼的笑道:“梅爾斯傷害了你的家人,您肯定不滿足僅僅是殺死他一個人,是不是?或許,一次家族復仇,更加酣暢淋漓?”
喬輕輕的拍打着亞南的肩膀:“家族復仇,不死不休,我知道,在聖希亞王國的某些自治省,特別流行家族復仇,不是麼?”
牙和司耿斯目瞪口呆的看着喬,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喬能夠在這種場合,朝着亞南,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真有幾分老闆的神韻了。”牙喃喃自語。
“天才……”司耿斯更是滿意的點着頭:“威圖家的孩子們,都是天才!”
亞南劇烈的咳嗽了一聲,從鼻孔裡噴出兩團煙霧,他喃喃道:“好,我說,我說……如果,你能確保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