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風暴劫走的、屬於安息軍團的東西……天啊,那不就是安息之櫃的鑰匙嗎?
對,在旅途中布萊爾先生也曾經提到過自己和黃金風暴打過照面,說不定就是那一次,埃米爾和美狄亞他們把存放着安息之櫃鑰匙的那個盒子給搶走了。
於是大師爲了奪回這件至關重要的寶貝,不惜將千餘人全部扼殺在庫茲比克山的荒野中。
“……不對,不對!就算是那樣,和我媽媽又有什麼關係?她並不是黃金風暴的一員,就算是死裡逃生,盒子也不可能交給他一個外人保管吧?”
茵勉強理清了頭緒,仍舊憤怒地質問:“你們爲什麼對她一個被無辜牽連進來的人窮追猛打,還非得殺了她不可?”
布萊爾先生像是苦笑了一下,攤開了手:“以賽亞沒有告訴你爲什麼嗎?”
茵瞬間啞了。
當時從噩夢一般的死靈大軍中逃出來的只有伊達洛斯和瑪格麗特,爲什麼安息軍團追殺的不是他,而是瑪格麗特?
“當時他的年紀太小,也許是無心之過,”布萊爾先生呵呵了幾聲,壓低了嗓門對她說,“他告訴我派去追查鑰匙下落的人,他不會時空掌控術,身上什麼都沒有,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雖然沒有說東西在你母親身上,但那時候負責的神甫——抱歉,我已經不記得他的名字了,死了太久了,他……他認爲埃米爾和美狄亞不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帶進死亡的深淵,如果東西不在這個嚇壞了的少年手中,那必然就在剩下的那名少女,也就是瑪格麗特的手裡。”
茵目瞪口呆地坐在椅子裡,身體像是失去知覺了一樣,耳邊不斷地迴響着一個句子——伊達洛斯害死了瑪格麗特,是他的膽怯懦弱不負責任害死了瑪格麗特!
所以他纔會這麼後悔,這麼不惜一切地要掩護她逃跑,在瑪格麗特死後,也仍然千方百計要爲她平反!
原來竟然是因爲當年的一句無心之言……
“我也想過招安,但你母親非常聰明,我纔開了個頭她就猜到了我是害得黃金風暴整個滅亡的兇手,於是她表示堅決不會對我們這羣‘劊子手’、‘吸血鬼’低頭,也不會把任何東西交給我們。”
布萊爾先生按了按自己的眼皮,嘆氣道:“而恰好就在那之後不久,時空掌控術研究會的老友們發現了寶穴的開啓方法,於是瑪格麗特的死活也就變得無關緊要。”
茵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於是你們就殺了她,還把她的頭砍下來,一直放在信仰神殿的地下祭壇裡……”
“不,”布萊爾先生出其不意地搖頭了,“我們本來沒有打算砍掉她的頭,這麼多此一舉的行爲……寶穴和指令的發現曾經轟動一時,有人爲了不讓瑪格麗特的寶穴落入我們手中,又無法將屍體整個兒帶走,於是就割下了她的頭,只留了一具沒用的屍體給我們。”
……伊達洛斯,是伊達洛斯!
天啊,他到底揹着自己做過多少瘋狂的事,一面說着深愛瑪格麗特,一面又能把她的頭顱割下來帶走,明明知道鑰匙不在她的次元裡,爲什麼還要做這種多餘的事?
“所以您從未打開過瑪格麗特的寶穴?”茵問道。
布萊爾先生點點頭:“我得知瑪格麗特的頭顱被安放在信仰神殿的時間,絕對不會比你早很多。你大概不知道,以賽亞那孩子的時空掌控術幾乎稱得上是舉世無雙了,他甚至研究出了一門獨特的魔法,名字我不知道,不過我們可以稱其爲時空鎖——一種禁止使用時空掌控術的範圍魔法。”
茵不禁犯嘀咕了,伊達洛斯到底想隱瞞什麼?既然瑪格麗特身上沒有鑰匙——就算有,那也是別人的東西,物歸原主也不算過分,他到底害怕什麼被安息軍團發現呢?
要想知道真相,大概只有將來再去問伊達洛斯,只是將來再見的希望已經太渺茫,她雖然不甘心,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你想爲你的母親報仇嗎?”布萊爾先生突如其來地問。
“呃……這大概不能說是不想,而是做不到吧?”茵不明白他這麼問的意義何在,試探自己?如果真要報仇,第一個該殺的就是他吧,大師哪裡會這麼蠢。
布萊爾先生摸着長鬍子嘆氣:“如果你問我這麼多年有沒有後悔過,那我可以告訴你沒有,我從不後悔殺死那些擁有着過強力量的人。”
茵恍然大悟,嘲笑地問:“於是您覺得自己已經觸犯了當初自己設下的警戒線,也成爲了應該被殺死的人?而您沒有勇氣自殺……”
“不是沒有勇氣,而是還有未盡的事業,”布萊爾先生並沒有因爲她一臉的嘲弄而生氣,反倒是十分嚴肅地看着她,“我是個該死的人,但我不能這麼寂寂無聲地死去,身爲大師,我理當爲捍衛整個大陸的和平流盡最後一滴血,所以——我要把那個傢伙帶進地獄。”
被安息軍團認定了非死不可的人只有一個標準:擁有過強的力量而不服從管制。
瑪格麗特是這樣,嘉威夫婦也是這樣。
“……您說的是海默林?”
“不錯,就是他。”
布萊爾先生的拳頭因生氣而緊握起:“和你們同行的路上,我一直在觀察他,還記得我們在庫茲比克遇到的骷髏大軍嗎?聽了我剛纔的話,你一定認爲那是我做的,其實不是我,是他,要不是當時你使用了大範圍的反魔法領域,我恐怕不得不暴露身份以求自保。”
海默林身爲神甫中的後起之秀,又有皇室血統撐腰,得到大師的親傳並不奇怪,可是他對自己人發動這樣大規模的襲擊,實在顯得很沒道理,他應該不知道布萊爾先生就是大師這件事吧?
茵問出了自己的疑問,出乎意料,布萊爾先生不敢肯定:“他知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這一點很難說,有七成的可能不知道。”
“那他那天想幹什麼,拖着我們大家一起陪葬?”茵滿腹疑惑。
——聽好,茵,照我說的去做,成敗在此一舉。
咦?腦海中忽然迴響起那天自己架着海默林逃跑時,他在自己耳邊指引的話語。茵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喃喃自語:“他不會只是想驗證一下我的精神力強度吧……?”
是否則夠強大,是否能輔佐自己,他是這麼想,所以才利用布萊爾先生傳授的魔法,召集了數以千計的骷髏兵來練手。
布萊爾先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只看到她神情頻繁變化,猶豫着該不該打斷她的思考。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那是唯有瀕死的人才能發出來的絕望的吼聲,茵瞬間頭皮發麻,纔剛起身,對面的布萊爾先生就已經彈出座位,衝進了中廳。
茵趕緊跟出去想看個究竟,卻正正好,看到了足以讓她心跳停止的一幕。
中廳裡,石膏的雕塑羣像佔據了過半的空間,左手邊的一扇半開的門前,布萊爾先生跪在地上,雙手抱起滿身是血的格瑞爾,悲痛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右手邊通往來時的迴廊那個入口處,則站着手持銀色魔杖的克勞恩,看他的姿勢,應該是剛使用了律令術。
在他的前方,阿瑟正高舉起一柄短刀,怒吼着,狠狠地刺向身前的那個人的胸膛。
“小黑——!”
事情不過發生在瞬息之間,然而深究起來,又很難說得清楚是從什麼什麼時候開始的。
昨晚懺悔結束後,布萊爾先生親自將孫兒送回了房間休息,關好了門窗然後才離開,黑加侖找不到機會潛入,只得在中廳裡一直等。
他看到茵獨自一人走進了布萊爾先生所在的房間,心不由得提了起來,接着又發現了她肩頭的一團紅毛,這才稍微放了心,有火鳳跟着,至少應該不會吃暗虧。
房間裡的談話似乎進行得挺順利,可是格瑞爾卻一直沒有出來,黑加侖難得地煩躁起來,他擔心着一門之隔的茵會不會被騙被欺負,這和以往他獨自行動的時候毫無顧忌的心情天差地別,幾乎無法集中起注意力去盯着自己的目標房門。
一秒鐘都好像有一年那麼長,茵冒着生命危險爭取來的時間,被一點一滴地浪費掉,他終於無法再忍的時候,長廊方向傳來腳步聲,幾乎是同時,格瑞爾的房門打開了。
紅髮的青年在走出來的那一瞬間就被獵魂者割斷了動脈,只能發出垂死的哀嚎。
一擊得手,黑加侖一縱越過擋在路中央的石膏羣像,以慣有的疾風閃電式的速度向外逃去。
但他怎麼也不回想到,迎面走來的竟然會是那樣兩個人。
克勞恩像是早有準備,以極快的速度對他施放了律令•束縛,而不知爲何與他一同到來的阿瑟則咆哮着衝上前來,將他凝固下落的身體狠狠地撞向身後的石膏像。
接着,手中的獵魂者被奪走,搶在律令術失效的前一秒,狠狠地刺進了自己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