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馗首不忍看見山寨裡發生的一樁樁血案,狼和狽多幹不出什麼好事來。姚少保殺人可比風馗首這貨得力的多,而且幾乎沒人逃得過,一番血腥清洗之後,反而成全了暴戾書生一個拯救山寨的英雄形象,一干小賊絕望透頂的時候眼見着一向讓人害怕的閻王爺暴戾書生殺將出來,趕走了天上的骷髏,驅散天空中積壓的墨色雲團。
這一下人心所向,暫時成了代理幫主,主持大局。暴戾書生幾個心腹只是這麼一提,沒見一個人反對,成了一樁順理成章的事情。
只說風馗首這貨仗着好身手依着山崖逃走,剛剛逃出去,就看見一路十幾個人往山寨而來,一個個彪悍異常,這貨還來不及躲藏,就聽見一聲雷霆喝聲傳來道:“前面是誰?”
風馗首這貨一眼就看見人羣裡的錢大龍,顯見受了傷,但他也不敢撒腿就跑,心裡滿是苦水,暗罵自己鬼迷心竅偏要往這個地方闖,整個出了虎口又闖進狼窩,偏生他還禍害了人家女兒。
這貨心裡念頭急轉,立刻做出一副找到救星的驚喜模樣連滾帶爬往這十幾人面前跑,邊跑嘴裡邊悽苦叫道:“幫主,出大事了,不能回去啊!”
錢大龍一把捉住風馗首,濃眉虎目盯着風馗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驚恐臉龐,喝道:“快些說清楚。”
“幫主,暴戾書生勾結妖邪,已經強佔了大哥的基業,現在正在寨子裡興風作浪,各位大哥可千萬不要此時闖回去。暴戾書生正夥同那妖孽在山寨裡等着你們自投羅網……”風馗首極盡一個小嘍囉的“良苦用心”,簡直生動至極,真誠無比,讓一干人等都瞧不出破綻。
錢大龍一把推開風馗首,這貨借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驚恐看着錢大龍勃然大怒,只聽見一道暴躁聲音響起:“混賬!”
另有旁人扶住錢大龍,旁邊有一個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喝道:“山寨裡都失陷了,爲何獨獨你逃了出來?看你面生的很,你若說不明白,我這就一劍屠了你!”說話的是大龍幫二寨主趙寶成。
風馗首趕緊回到:“我是近來才投奔來的,所以一向被派到山外放哨,幾番都僥倖沒死。今天我過了當值的時間準備返回山寨住處,還在山外就看見山寨裡黑雲壓頂,便偷偷躲藏看去,把一切看了明白,也不敢在山寨裡呆……”風馗首滿臉冷汗,面上全是驚恐。抹一把額頭汗水方繼續道:“那大如車蓋的骷髏頭生吞活人精血,太過駭人,想山寨裡再也呆不下去,所以我就一路逃了,幸虧遇到幾位當家的……”
那一衆人都沉默,都在分析風馗首這碎邊魚兒話語的真假,單單從表情上着實看不出一絲端倪,但他一人之詞也不能讓三個當家的就相信。
這些人剛剛把山外的危急化解,卻沒想到老巢卻被人傾覆,也可憐,顯見世事變幻,往往出人意料,大喜大悲實在來得太快。
“前面帶路!”二寨主趙寶成和老大錢大龍以及三寨主胡永釗互相交換眼神,突地一把捉起風馗首向前推。
這裡面任何一個風馗首這貨自信都能力敵,兩個三個也能安然逃脫,但十幾個一夥還有揹着弓箭的,他便沒了膽氣。
山寨是回不得的,但不帶路回去必遭錢大龍幾個的懷疑,恐怕觸怒這幾個也是拿性命玩笑,必沒有好下場。
這貨心裡火急火燎,腳下走着,心裡苦思逃脫之計,他雖然能夠扯謊話演戲掩蓋他幫暴戾書生殺人以及佔了錢大龍女兒的事情,那是這些人都不太知情,他也是一介新人,沒人知道他的底細*,但回了山寨,紙包不住火,但不說暴戾書生會不會當即要了自己命,身後這些人會放過自己?!
這貨一半的性命已經交了別人手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帶着大龍幫的正主往返山寨去,不多久彷彿浪起浪落,這貨又回了山寨。
此間山寨裡已經變了天,許多驚駭未定小的嘍囉見大當家的回來,喜不自勝。暴戾書生位置還未坐實,尚未行使過一次幫主大權,怎也料不到錢大龍回來的如此巧,心裡一下惱怒,招呼了姚少保衝殺出來。
衆小賊都見識過姚少保那骷髏頭的厲害,頓時識破了白淑堂的狼子野心,險惡心腸,明白這兩個早是狼狽爲奸。暴戾書生也不在意明面上殺人越貨,反正那些小賊都是牆頭草,還不是找大樹依傍的貨色,他既然夥同了姚少保,就不用擔心人心渙散的事情,他一個人許還鎮不住小賊們阻不了他們逃竄,所以要風馗首幫他徐徐圖之,但有了姚少保這妖人可以在高天上震懾,就足夠了,單單淫威也能壓服衆人。
錢大龍才一入山寨,就看見暴戾書生白淑堂殺氣騰騰衝殺過來,天上果有一團黑雲尾隨,兩顆骷髏頭飛躥,一路上殺了不少人。剛纔高興歡呼的小賊們一下泄氣皮球一般暗自縮了回去。
這些人一下相信風馗首所言非虛。
三寨主在一旁,本是個極少言語的漢子,武功雖然初到三品武夫境界,但是個奇才,使得一手好弓箭,百步穿楊是玩爛了的把戲。胡永釗大喝一聲,一把摘下背後等人高的漆黑牛角弓,搭上一隻鐵頭箭矢,只把三百斤的硬弓一下拉成滿月那,氣勢驚人雄姿英發,砰一聲箭矢如隕星一般穿入雲團裡,威力也驚人。
雲團裡自發出一聲驚呼,兩顆骷髏頭一下向胡永釗撲過去。
“你這白眼狼,悔不該當初把你這半死的人救了!死來……”錢大龍暴喝一聲,放出多年做老大的威嚴,一下抽出一柄烏光溜溜的大刀來,劈向一顆骷髏頭,胡永釗後退一步,二寨主趙寶成手裡一柄龍紋劍舞出一朵劍花殺向另一個骷髏頭。
姚少保不成氣候,是陰山派的棄徒,這祭煉骷髏的本事學的不精深,未得真髓,祭煉出來的骷髏頭威力不大,未到正宗的一二分威力,所以對付普通人還趁手,但遇見高手就捉襟見肘。
兩個骷髏頭被兩個錢大龍和趙寶成打的眼看就要碎裂,姚少保趕緊求救道:“白淑堂你還不出手?”
暴戾書生可正盯着躲躲藏藏的風馗首,好像野獸樣眼裡泛着血光陰惻惻道:“替我殺了人,霸佔了錢大龍女兒反投向敵人,你這牆頭草滾刀肉真該死!”
話落,他手裡骷髏扇一下飛出,卻是抵擋住趙寶成的寶劍,同時他飛身過去,直取錢大龍。
那邊戰得驚心動魄,而風馗首這頭,十幾雙憤怒目光投過來,風馗首暗罵暴戾書生陰險可惡,乘着敵人還未出手,劈手打翻兩個,撒腿就跑。
胡永釗看死人一般看着風馗首那貨的背影,一張烏黑牛角功再度圓滿。
風馗首隻聽見砰一聲響,下意識的躲開。這貨早吃過弓箭的虧,心裡牢記着那弓弦的聲音,卻依舊感覺小腿一麻,身體接着一歪在地上滾了一段,待他低頭看去,那箭已經穿透了小腿骨射了個對穿過。
碎邊魚兒痛的呲牙咧嘴大喝了一聲道:“老子總有一天會殺回來取了你們的狗命!啊……”居然再度爬起來,速度絲毫不減,飛奔了出去。
但還不多遠,那弓弦的聲音卻又響起,這貨想跳開腿卻不給力,只感到另一條腿上也多了一支箭。
這貨痛的全身搖晃,卻不見倒下去,反彎下腰一邊發狂般淒厲的笑,一邊握住那兩支箭的鐵頭,把個後面的羽毛折斷後,駭人的一把拔出來。
兩個本就撲到碎邊魚兒面前的漢子生生被眼前一幕嚇的一愣,待他們回過神來,命已經丟了,驚駭加不可思議的看向自己胸口,那裡已經插上了一隻鐵頭箭。
這貨着實瘋了,居然也不掙扎着逃跑,反猙獰喝道:“還以爲老子是人人可欺負的賤民?老子就站在這裡,看誰殺得了我。欺我的人,我誰也不放過。”
這貨終於到了狗急跳牆的境地,把個森森獠牙展現出來,也多駭人氣魄。不過也養出一點勇武來,再不是那個一遇到危險便想着撒腿跑路的孬貨。
那刻,這貨雙腿飆血一臉猙獰杵在那裡,還真像個悍不畏死的漢子!
咆哮過去,這些錢大龍的死忠可都是刀頭舔血的狠辣角色,可不會被幾句話嚇住,依舊衝殺過來。幸虧胡永釗此間已經無暇顧及他,不然這貨身上恐怕還要多幾個血洞。
四品武夫並非凡人,那迎面擡刀劈過來的漢子本要取了這顫巍巍的少年的命,不想閃電間被眼前敵人捉了手腕,耳裡只聽咔嚓一聲,刀就脫了手,手腕也跟着碎了,等不到他發出痛呼,一道風聲響起,風馗首另一隻手已經是一計撕風手招呼過來,只把這漢子腦袋打歪,沒了半張臉,直接死去。
那後頭的還未看明白,一具屍體卻倒飛回來,待得讓過身,本在自家兄弟手裡的武器已經劈過脖頸,一顆腦袋飛起一丈高,無頭屍體噴出一陣血雨。
血腥總激起兇性,那血雨飛濺風馗首一身,把個染成了魔頭一般。這貨也根本顧不得想下一刻還能不能活,反正現在所做的一切似是怕死後寂寞,正極力拉黃泉路上的同伴,反正他聽說奈何橋頭要喝孟婆湯,喝了就忘記前塵往事,他也不怕這些人做了鬼還記得生前的仇,那時候說不得還成了兄弟,所以他盡情的殺。
將己命置之度外殺人,就成了殺人工具,但凡都是讓人害怕的角色。
但風馗首覺得自己那雙罕見的陽眼陰曈裡看到的一切都是血紅時,他面前已經沒有人讓他殺。他把手裡不斷滴血的戰刀往地上一插,看着全身血水裡觸目驚心的傷口,口裡嘿嘿笑道:“這身體都被砍成了破爛,就算活不成,路上的夥伴也找夠了。”
這貨是殺瘋了,身上的傷太多太重,眼前也出現幻景,他兀自不肯倒下,只希望自己死去時最後一眼,那視線裡的世界也是正立的、和自己平行的。他這一生,總看見別人的世界在自己頭頂,好像命運打它生下來就把他放在比別人矮的地方,他總需要仰視,現在估摸着自己要死了,就倔強一回,執拗一回,免得帶着這天大遺憾去了,不得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