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仇舊恨,林海滿月,刀兵相見,分外眼紅。
風馗首永遠無法理解趙凌月高傲的偏執,正如趙凌月不會相信風馗首的清白,兩個不同風格的執拗人物,一旦結仇,勢必要觸碰出耀眼的火花。
而,血便是代價。
無法說服的敵人,那麼,只有打到他,你的話纔有變爲真理的可能!這是一句不是很得當的格言,但是現在卻格外適合。
趙凌月出手了,她的劍意依舊高傲冰冷,但是今昔不同往日,神聖大氣到讓風馗首一陣窒息。她更強了,似乎走出了死板招式的禁錮,從《飄渺神劍決》固有的格局裡解脫了出來,保留下來的,只有那一份神聖和恢宏,就像王尊和張徹的劍道,有了各自不同的創意和發揮。威力更加強大。
她的劍氣就是一柄劍,一柄神劍,剛正不阿,不屈不撓,甚至是固執到偏執。
充滿着聖潔光芒的劍氣如同在月色裡遊弋的銀魚,靈動,危險。
一陣清風吹過,風馗首感到自己全身的皮膚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趙凌月的冷傲氣勢將他籠罩,好像神靈怒視着卑鄙的衆生,如視螻蟻。
直到此刻,風馗首才發現,趙凌月的劍意,他根本無法抵擋。劍氣聖潔的光輝掩蓋了所有危險的氣息,柔和的如同仙子的微笑。
你甚至不願去懷疑,它會要了你的命,因爲它看上去實在太過美好!
這種無力的窒息感覺使得風馗首臉色蒼白,提不起氣勢,運轉不了真氣,彷彿放棄抵抗,等待神聖制裁囚徒,無力的迎接着死亡的降臨。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強了?這劍意,強過張徹太多了。”風馗首心底充滿着震撼,被那劍氣純粹的神聖氣息洗刷着,額頭滿是汗珠,心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忍不住仰天長嘯,幾分猙獰的看向遠處神情冰冷的趙凌月,猛然間一股霸道的氣勢轟然升騰,雄渾的天龍威壓暴漲而起,抵擋着已經到了眼前的那充滿着柔和白光的劍氣。
氣勢上的勢弱,是跌向失敗深淵的巨大隱患。
所以風馗首拼命的從趙凌月的劍意之中掙脫出來,即使已然兵臨城下,迫在眉睫,但是終於邁開第一步的風馗首並沒有輸在第一步上,他很欣慰。
嗡……
趙凌月的劍氣從風馗首的身體貫穿而過,在某一個恍惚,比一個剎那還要細小的時間裡,風馗首猛然一分爲二,巧妙的讓開了趙凌月的劍氣,然後復又合而爲一。
他的孽龍影遁又進步了,運使起來,可以使他在一個瞬間身體介乎存在於不存在之間,躲避掉極大部分的傷害。這就是孽龍影遁的神奇之處,絕不單單是分出虛影迷惑敵人那麼簡單。
饒是如此,風馗首的胸膛依舊是血淋淋的一片,大塊的皮膚和肌肉被撕裂,血液染紅了他的胸膛,他用皮膚和肌肉的損傷換來了整個胸腔內部的完整,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猛然一聲咆哮,層層紫金鱗甲覆蓋風馗首的全身,一聲響亮的龍嘯,充斥着不可侵犯的威嚴,化爲天龍之身的風馗首,巨大的眼眸盯着趙凌月,周遭的一切突然呈現一種恐怖的扭曲,似乎塌陷一般,好像一塊被融化的鏡面,凹陷了一塊卻未曾破碎。
風馗首身下的樹木悄無聲息的湮滅,如同憑空消失一般。這一片區域,好像一張被拉到飽滿的弓,忽然鬆弛,伴隨着一道沉悶的音波,一頭與風馗首龍身一般巨大的透明天龍猛然撲了出去。
天龍真氣炮。
風馗首如今自身最強的底牌,全新狀態的天龍真氣炮。從滁潦海歸來,剛剛領悟,從未施展過。第一次施展,就是對上趙凌月這個勁敵,他始料未及。
爆裂,兇悍,充滿着毀滅的氣息。
天龍真氣炮巨大的龍形,張開巨口,吞向趙凌月。
趙凌月在空中舞動飛劍,高傲清冷依舊,劍招去更加犀利,頃刻間九柄光芒璀璨的劍氣激盪而出,構築成一個環環相扣,前赴後繼的劍陣,直撲天龍真氣炮。
第一道劍氣,天龍真氣炮兇悍的一口吞蝕,第二道卻緊隨而至,削掉一支龍角,依然被殘暴的吞噬,完全搗碎,但是第三道劍氣,幾乎削掉了半顆龍首,使得天龍真氣炮處在崩散的邊緣。
風馗首滿臉決然的笑容,充斥着脫力後的蒼白,顯得猙獰。
天龍真氣炮猛然爆炸,最華麗的毀滅掩蓋在最耀眼的光彩之下。
九道劍氣完全毀滅,趙凌月低哼了一聲,倒飛而出,臉色微微蒼白,在十丈之外定住身形,冷冷的看向風馗首,提着劍,一步步的走來。
“沒有成功!”風馗首低低嘆息一聲,好像意料之中卻又不無遺憾,復又變化成人身,道袍破碎,很是狼狽的樣子,與趙凌月對視着。
那一記進階的天龍真氣炮幾乎耗盡了風馗首所有的真氣,他已然無力再戰,而想要勾動趙凌月的心魔,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個女人心智有多堅定,風馗首已經懶得去揣測了。他只知道,無空門保護着他,趙凌月破不開海神神力的護佑,他想見識一下這個女人的殺意,然後離開。
胸口的創傷在海神神力的滋潤下,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着,這叫神情冷漠的趙凌月微微詫異。
趙凌月的腳步穩定,一步步走來,直到劍尖頂在處於絕對下風的風馗首的胸膛,這才揚起頭冷冷道:“我不想殺你!”
風馗首不屑的笑着。
遠處,含玉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從彼時的爆炸之後,她便來了,看着滿身血跡的風馗首,向來充滿柔和的臉龐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讓人心碎的失望,遠遠的看向風馗首,聲音顫抖道:“風師弟,爲什麼?”她依舊穿着那件漂亮的羽衣,像一隻高貴的白天鵝。
風馗首沉默着,他根本無法解釋。
含玉痛惜的嘶喊道:“你解釋啊?我不管……你解釋啊!”撕心裂肺。
風馗首自嘲的笑了出聲,聲音卻很平靜的說道:“如果可以選擇,我絕不希望含玉師姐看到你所看到的那些!因爲有一天,會有人愧疚落淚,這是我不想看到的。我無法解釋,但是除了你們看到的那些,我也不會承認其之外的揣測和懷疑。我求的,不過是無愧於心,而且我不會接受冤屈的制裁!”
趙凌月冷笑道:“含玉一直信任着你,護着你,直到我們剛剛目睹了一切,她依然不願意去懷疑你!難道,你的良心,沒有應有的罪惡感?還是你的心從來沒有被救贖?”
風馗首看向趙凌月,最終將視線轉向遠處的含玉,輕聲道:“我該乞求你的信任麼?可憐而沒有尊嚴。”
含玉搖了搖頭。他寧肯看到一個勾結鬼道勾結魔道邪惡的風師弟,也不願風馗首沒有尊嚴,去乞求什麼。畢竟,她也曾有過對風馗首充滿美好的嚮往!
“那麼,我什麼也不會多說了!”風馗首滿意的笑道。
“那麼,你只能接受刑罰長老的火鏈的拷問了!我給過你太多坦白的機會,你卻依然執迷不悟。爲了縹緲劍派的安寧,即使你曾經救過我的命,我也不得不這麼做!”
趙凌月的語氣一如既往,永遠別希望她放下她的高傲,流露哪怕一點的溫柔。
風馗首笑了,笑容燦爛,輕輕的將手裡的東西拋向含玉,忽然面容猙獰道:“如果我說不呢?我的機會,不需要你給,而且你永遠也給不了!”
趙凌月一臉寒霜。而含玉看着風馗首丟過來的那枚刻着一個玉字的玉墜子,一臉的悽慘,一時間變得憔悴不堪。
這時候,遠方,一片紅綾飄卷而來,帶起獵獵的風聲,卷向趙凌月,隨之而來的是一個稚嫩的聲音:“壞人,放開阿馗哥哥!”
那一片紅綾,是囡囡的肚兜。
趙凌月反手一揮,將囡囡的紅綾打飛,看見突然出現的居然是個*歲的小女孩,卻是沒有再出手。
這時候,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道:“小姑娘,我們打個賭如何?”
趙凌月一陣凜然,擡頭看去,只見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面帶微笑的看過來,趙凌月臉色一變,趕緊收起飛劍,躬身道:“晚輩趙凌月拜見太上趙老!”
含玉一愣,也是趕緊行禮道:“晚輩葉含玉拜見太上長老!”
囡囡一下撲到風馗首懷裡,看着滿身是血的風馗首,哇的哭了起來,一邊抹着眼淚一邊氣呼呼的哭喊道:“阿馗哥哥,誰打傷了你,囡囡替哥哥打他!嗚嗚……阿馗,你痛不痛?”
風馗首從未見過囡囡氣的小臉通紅,一陣心痛,捏了捏囡囡的臉微微笑道:“阿馗不痛!囡囡別哭,你看,哥哥現在不是好好的麼?”風馗首笑着將囡囡舉過頭頂,伴了一個鬼臉。
道瓊多看了一眼遠處的含玉,微微皺眉道:“你是葉家的人?”
含玉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道瓊一句問了,便不再問,微微看向趙凌月道:“小姑娘叫趙凌月?!劍法不差,潛質上佳,不錯不錯!我在這裡給你講一個小秘密如何?相信你聽了之後,恐怕會有別樣想法。打賭一事,待會再談!聽了這個小秘密,你再決定要不要和我打賭,那也不遲!”
道瓊話落,輕輕的擡手一揮,一道屏障悄然產生,將周遭幾人完全籠罩在內,成了一個封閉的空間,內裡的一切外人根本無法發覺。
趙凌月臉色微變,立時滿心狐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