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六的房間裡簡直像個雜貨鋪，排放着各種東西，大量的書冊，一摞一摞，很是凌亂的一大堆，偶爾不經意翻開的一本，依稀可以看到交纏一起的兩個赤身男女，旁邊一連串蠅頭小子的註解，果然多是春|宮畫冊。
風馗首捻起一本，隨意翻了翻，發現是一本講述房中|之術的畫冊，圖文並茂，詳詳細細的講述了百餘種房中姿勢，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微微好奇的看了片刻，風馗首便丟了一邊去，笑道：“小六兄的嗜好，果然非比尋常！想必這畫冊上的東西，你都相當熟悉了吧！”
朱小六眯着小眼睛笑道：“這個當然，不然別人要買，你卻說不上它妙在何處，那還如何做生意？！我這人沒啥優點，就是記性好點，看一眼就能牢牢記下，沒有一點差錯，經久不忘，隨口就能講出來。”
風馗首驚奇道：“這個優點實在是太好了！我來考考你如何，看你說的是不是實話！”風馗首心裡好奇，便從書堆裡隨意翻出一本來，拿在手裡，原來是本《素女經》，又亂翻了一頁，題名是【九法】，風馗首便依着題目問去，何爲九法。
朱小六便瞥了一眼風馗首手裡那素女經的書皮，認識出來，略一琢磨脫口道：“九法者龍翻、虎步、猿博、蟬附、龜騰、鳳翔、兔吮毫、魚接鱗、鶴交頸。第一曰龍翻，令女正偃臥向上，男伏其上，股隱於牀，女攀其陰，以受玉|莖，刺其谷實，又攻其上，疏緩動搖，八淺二深，死往生返，勢壯且強，女則煩悅，其樂如倡，致自閉固，百病消亡……”說起來滔滔不絕，居然與書上隻字不差，完全吻合。
風馗首心下佩服道：“果然好記憶。我算是服了！”
朱小六喟嘆一聲臉現愁容道：“這便是我要經商的道理了。倘若要我行商，我連賬本都不用，各種明細，記在腦海裡，若掌上觀紋，誰也騙不了我。可惜我爹爹是個老頑固，偏偏不要我去做，說是低俗，有辱家門。現在我滿腦子裡全是藥方，幾千張藥方丹方。後來閒得無聊，便求一個朋友，給我找來這許多閒書，看着也蠻過癮！”這胖小子眼裡閃現猥瑣的光芒，嘿嘿的笑道。
風馗首嗤笑道：“你這樣玩，可不怕傷了身體。要不就早早討一個老婆，什麼問題不都解決了。還須看這些圖畫解愁麼？！”風馗首倒是見怪不怪，在綺夢軒的時候，這樣春|宮圖畫他也沒少看，什麼清館，紅牌，花魁的呻吟聲他也沒少聽，那時年紀比這小胖子還小，況且衣姐姐早就把女人的一切秘密有讓他看個夠，當然知道這是男人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沒有一點嘲笑朱小六的意思。
朱小六尷尬的笑了笑，撲通一聲在椅子上坐下來，取了兩個精巧的白瓷酒杯，一邊拿出一小瓶綠瑩瑩的酒來，滿了兩杯，遞給風馗首一杯，一邊唉聲嘆氣道：“老婆是早討到了，娃娃親！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可惜後來她先我一步入了門派，我怎麼也趕不上她。她說，只要我能把她打敗了，便什麼都依我，立刻過堂成親。可是我拼了命也趕不上，失敗好幾回。到十二歲至今，也不過拉一回小娘子的手。”
風馗首聽的笑呵呵，酒入了口，醇厚清涼，口味極好，笑道：“不錯！”
小胖子一愣，抿了一口道：“你說這酒啊！這可是我老爹的寶貝，三百年的竹葉青，祖傳秘製，普天之下僅此一種。一小口就能醉倒一頭牛哦！”
風馗首滿臉錯愕，驚聲道：“那我可完了，怕是要醉成一灘爛泥了！”看着手裡酒杯，已經去了大半。
“醉了便醉了罷！大不了今夜裡不修練了，躺在地上暢談一夜。”朱小六顯然酒力非凡，着實不可貌相，一仰脖，杯裡酒咕嘟一下全下去，自顧自倒了一杯道：“喝完這一小瓶，我又得回去偷一瓶。等我回家時，不如我們一起到山外玩吧。天天修煉，也煩悶的緊。”
風馗首暢快道：“到時候莫忘了叫上我就是了。”
“一言爲定！”小胖子伸出手道。
風馗首一把握住，認真道：“決不食言。”
兩個人酒意上來，朱小六靠在椅子上，臉上笑容漸去，卻是一臉的憂愁，心裡頭煩心事一點點浮上來，向風馗首揚了揚酒杯道：“影兒最近不見我面了。我心裡很是忐忑不安，她是不是喜歡上別的人了？我早發現有點不對，有個臭小子總在影兒面前花言巧語。我想揍他，卻打不過，沒那膽子！我是不是很懦弱啊？”
風馗首心裡驚訝了一下，看來任何一個看上去樂天的人，笑容後面，都有着各自的辛酸和無奈，仰面爽利的喝了杯裡的酒道：“要打就打吧！少年男兒，衝冠一怒爲紅顏，哪怕敗下陣來，也不是恥辱，卻是不能讓心愛的人失望。明天，我帶你去練練手！既然老婆都要被別人搶了去，就絕不能一聲不吭。我看，你這些生意啊什麼的倒是不要緊。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想着怎樣把那個混賬小子好好揍一頓，把你的影兒搶回來。一個人一雙手，能夠握住的東西不多，不能讓僅有的還從手裡被搶走。如果你在意，那麼就全力保護，像個男人一樣！”
小胖子雙眼亮晶晶的，只顧着喝酒，連喝了兩杯下去，才一臉誠懇道：“你說的很對，我差的就是那麼一點點勇氣。我是不能死的，我揹負的東西太多，所以允許我衝動的時候很少，我不是懦弱，而是太過謹小慎微。”
拍了拍朱小六的肩膀，風馗首道：“去吧，我和你一起，大不了我們一起捱打。”
朱小六輕嘆道：“一起捱打，一起捱打……相見恨晚啊……我們就一起捱打去吧……影兒，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朱小六醉了，風馗首也不清醒，兩個人直到喝完那一小瓶竹葉青，醉的人事不省，才癱軟在地上，陷入昏睡。
第二日，兩人帶着宿醉後的頭痛從地上爬起來，朱小六拍了拍腦門感嘆道：“好久沒人和我一起喝酒了！這種感覺，真不錯……”
風馗首淡淡的道：“難得一醉！走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好鍛鍊一番。我猜你修煉恐怕並不如何認真吧！女人的心思，有時候很奇怪，會更加鍾情於強大而富有新鮮感的男人。你應該學會給她們驚喜，比如下一次，打敗她，讓她知道你其實並不是心不在焉。還有，這些畫冊，也沒必要再留着了吧！忘了罷，它們只會消磨你的意志，玩物喪志，不外乎這樣。如果你把我當朋友，這是我善意的忠告！相信我。你不該被壓力打倒，男人的脊樑，是壓不垮的，除非它已經腐朽。”
朱小六沉默了，尋找着邁出第一步的勇氣。
風馗首眼神堅定的看着他，充滿鼓勵。
終於，朱小六笑出聲來：“我消沉的夠了！謝謝你打破了我的天真……我似乎明白了那麼一點！”他轉身走向屋裡，真氣鼓盪，將那些畫冊打成粉碎，滿屋子飄轉，然後一臉平靜的轉身，笑眯眯的向風馗首道：“我們去戰鬥吧！”
靈秀峰的景緻依舊，風馗首清晰的記得自己在這裡因爲無聊所做的那些事情，頑皮而充滿惡作劇的色彩。
寒潭邊，再沒有人逼着他下水捉魚，現在想來，那是一段多麼值得懷念的時光，他曾離一個傳奇那麼接近。
朱小六不明白寒潭邊悵然矗立的風馗首的情愫，好奇道：“寒潭下面有什麼危險的東西？”
“很多危險的東西，考驗我們的時候來了！說不定你就會受傷，做好流血的準備。”風馗首不無恐嚇的說道，嘴角勾起一個微微的弧度，噗通一下跳入水底。
朱小六猶豫了一刻，也跟着下了水。
其實，風馗首之所以帶朱小六來，並不是要他幫什麼忙，因爲到了黑水蟒出沒的深度，反而需要風馗首保護他。昨夜狂醉深處，風馗首清晰的感受到朱小六內心籠罩着一層畏懼。這是他畏首畏尾的根源，風馗首的深意便是幫助朱小六戰勝內心的懼怕，會不會適得其反，一切都要看朱小六的自己，風馗首在冒險，一場善意的冒險。
寒潭之水依舊冰涼，上層魚兒的數量還沒有恢復當初的規模。朱小六甫一進入，便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幸而風馗首的速度並不快，他咬着牙跟了上去。
水下的光線越來越暗，寒意變得凜冽起來。
風馗首不時的看一眼身後的朱小六，直到一處洞口，正是當初的惡蛟的洞穴，略微停頓，便深入其內。兩側的蚌殼大多已經合上，只有少數露出一粒粒飽滿晶瑩的珍珠，光澤晶亮柔和，格外飽滿，品質看來是最好的。
朱小六尾隨進來，看的滿臉驚訝，下意識的去取蚌殼肚裡拳頭般大小的一顆珍珠，剛剛探手到巨大蚌殼的前面，那蚌殼猛然合攏，哐啷一聲巨響，力道巨大，嚇得朱小六連退好幾步，滿臉的驚駭。
風馗首回頭露出牙齒笑了笑，指了指前頭那一粒珍珠，輕輕上前兩步，猛地探出手去，閃電一般，只聽到那蚌殼合攏的巨響，風馗首的手裡卻握着一枚珍珠，向朱小六晃了晃，示意他可以再試試看。
這是個危險的遊戲，無異於賭博，輸了剁手，只是這個遊戲的主動權在自己手裡，需要冒險的勇氣，需要冷靜，更需要堅決果斷！
這些，無不是朱小六缺少的。
風馗首讓他來嘗試的道理，正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