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春與歐陽秋一路小跑,到了鳳彩兒面前,做長揖深深的彎腰,行了一個大禮,口裡恭恭敬敬的道:“晚輩歐陽春(歐陽秋)拜見天鳳前輩!”
鳳彩兒奇道:“你們如何識破我身份?兩個修爲淺薄的毛頭小子,還有這樣的眼力不成!”
大哥歐陽秋連忙回答道:“我們歐陽家與天鳳一族有着很大的淵源,家族子弟,自幼修習【天鳳決】,行涅盤之法,有生之年無不渴望着能夠見到天鳳真容一眼,那是極大的榮幸,對我等的裨益也其大無窮。天鳳前輩,你看,這一塊鳳靈火玉,使我們家傳的寶物,其性烈如天火,非尋常人可以佩戴。我們就是靠着它才斷定前輩實乃天鳳化身的。”
歐陽秋說話一五一十,清清白白的說出來,很有誠意,一點也不隱瞞。
鳳彩兒仔細打量過去,果見歐陽秋手裡一塊火紅寶玉其上光灼灼,好像燃燒起來一般,眼裡越是驚奇,幾分疑惑道:“你們體內怎流着天鳳的血脈。天生親近火焰,絲毫不懼,原來才能夠佩戴鳳靈火玉,果然是天下之大何其不有。如此看來,你們的確有着比常人更加優厚的資質來修煉【天鳳決】。你倒是說說看,這淵源到底緣起何時,緣因何事?我倒是頗爲的好奇。”
歐陽春接了大哥話頭,上前一步說話道:“這要說起來,還真是一段佳話,是我們歐陽家一個大轉折。”說話間,歐陽春、歐陽秋兩兄弟眉宇間滿是驕傲的神色,無不是滿心的自豪。
風馗首與鳳彩兒靜靜的聽着。
歐陽春繼續講道:“這話還要從幾千年前說起。當時歐陽家已經敗落,從一個修真大家族走向了腐朽,連連幾輩人,男女子弟,烏有一個天賦卓越之輩,後繼乏人。加之那時我們歐陽家的宿敵西門家不斷報復,族內老輩高手接連隕落,那時家族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可能崩落,被西門家剷除。那時候我們的老祖宗歐陽白雪還是一個小姑娘,生來冰雪聰明,修煉天賦極好,被譽爲我們歐陽家那一代最傑出的子弟,長輩們寄予厚望。但老祖宗生來性子溫和,不喜刀兵血腥,見血便是頭暈目眩,根本不能殺人,更別談保護家門,與西門家惡戰了。老祖宗一點點長大,歐陽家卻衰落的極快,沒有絲毫好轉。心地善良無邪的老祖歐陽白雪滿心的慚愧,自覺有心無力,悄悄離開家門,她要出去尋一個人,一個值得依靠和信賴的人,來代她抵禦西門家殘酷的侵蝕。這一走便是三年,歐陽家已經被西門家逼得家門也不敢出,每日固守在家族密窟之內,煎熬度日。終於,老祖回來了,與一個俊美男子一併回到家族。這時的老祖氣質變化,恍若新生一般,殺伐果斷,與那男子並肩作戰,以二人之力,挽大廈於將傾,保住了歐陽家的血脈傳承。”
說到此,歐陽春也是停頓下來,歇了口氣。
鳳彩兒好奇追問道:“那男子是誰?”
歐陽春一臉的肅然起敬,莊重道:“天鳳!族內之人後來才知道這個秘密。那叫鳳辰的男子,居然是天鳳化身。正是他傳授了老祖歐陽白雪【天鳳決】,使得老祖涅槃成功,才得以保住歐陽家。後來鳳辰前輩與老祖歐陽白雪坐守家族三百年,生兒育女,留下一條全新的血脈,並傳下大道【天鳳決】給後人,隨夫君鳳辰雲遊天下,從此不知仙蹤何處去。我們歐陽家自那時起,便開始欣欣向榮,逐漸東山再起,越樂越強大,趕超了當年。這崇拜天鳳的習慣便烙印在血脈裡,年月流轉,越是深刻……”
歐陽春尚且在滔滔不絕的說着,鳳彩兒已然臉色蒼白如雪,呼吸急促起來。
風馗首隻感到一股痛徹心扉的情愫猛然升騰起來,轉頭看向鳳彩兒,嚇了一跳。
鳳彩兒咬着下脣,臉上竟滑落悽然的淚水,聲音充滿着不能自己的顫抖,以最後把持的鎮靜問道:“你給我講,那叫鳳辰的男子,是不是有一柄七彩佩劍,劍柄處鐫刻有一個【彩】字?”
歐陽春說話戛然而止,這才意識到不對勁,聞聽聲音後又驚又奇的道:“天鳳前輩,你,你怎麼知道?族內的確懸掛一副鳳辰老祖的畫像,惟妙惟肖,手裡握着一柄神劍,七彩顏色,的確如前輩所說,劍柄處有一個雋永的【彩】字。但是,這些都是我們歐陽家的秘聞,前輩怎會知道?”
鳳彩兒一字也沒說,連退了數步。仰面朝天,朱脣破,熱血流,無盡的悲慟,竟淚流滿面,一聲長呼撕心裂肺:“爲什麼?鳳辰,爲什麼?爲什麼你背叛了我,愛上了別的人?那些海誓山盟,難道就如此的不堪一擊,經不起考驗。難道你說給我聽,一切都是哄騙我?啊……”
苦等數千年,只爲伊人來,執子手,一同往前。
卻不想到如今,隻影問蒼天,丟了誓言,餘下思念,爾後花容憔悴,又惹誰憐?!
那一刻,鳳彩兒如同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軟弱的倒了小去,半躺在地上,倔強的看着遠方,好像一個迷失方向,無依無靠的小女孩。
風馗首看向歐陽春和歐陽秋,神色凝重道:“你們先走吧,不要問爲什麼?這是件說不清道不明的事。你們留在這裡不合適。今日結識兩位,聽得這樣一段傳奇,也是緣分,他日但願還有緣,我們再見。”
歐陽春與歐陽秋面面相覷,眼見鳳彩兒悲痛欲絕,心知定然有什麼不對,前後聯想,心頭一陣不安,便恭敬施禮,悄悄告別離去。
這時風馗首方走到鳳彩兒身邊,席地坐下,輕聲道:“自古多情空餘恨,何不慧劍斬情絲。過了,便過了,空自煩惱傷心,悲痛欲絕,已是無法挽回的結果。一生無愛,是可悲的,但爲愛傷心一生,是可憐的。普天之下,多少癡情女子負心漢的故事,流了多少清淚,憶斷幾許愁腸,一朝青絲暮成雪。這樣的傷痛,何必留給自己?彩兒姐姐只要一個轉身,往前一步,一個新的世界,便會出現在你的眼前。”
鳳彩兒茫然的看向風馗首,眼裡閃爍着恨意,忽然一把掐着風馗首脖子瘋也似的哭喊道:“毛頭小子,你知道什麼?你懂麼?你懂麼……我好恨……你不喜歡我殺人,我偏要殺……我偏要……嗚嗚……”
風馗首欣然承受那窒息的痛苦,臉上泛起紫色道:“我懂思念,卻不懂背叛……姐姐的痛苦,我也能體會三分……沒想到,我的命,真要讓姐姐拿了去……”
到得最後,風馗首白眼一翻,便軟了下去,全身上下火焰鎧甲一時間熄滅消散。
鳳彩兒這才清醒幾分,摸了摸風馗首鼻子,沒有半點氣息,再探了探脈象,也是死寂一片,終於清醒過來,尷尬的看着赤身的風馗首,滿心慚愧道:“風馗首,你死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活過來啊……”
鳳彩兒一道道的真元打在風馗首周身,以期把這個自己掐死的少年風馗首從閻王殿里拉將回來,可惜一點用也沒有。
她到底還是不會輕易殺人的善良女子。
鳳彩兒漸漸的手足無措起來。
這時候,風馗首卻奇蹟一般的悄悄的張開了眼睛,一臉促狹的笑容忽然說出話來道:“彩兒姐姐,給我拿件遮羞的衣服,我馬上就活過來!”
“你說什麼?”
鳳彩兒還未意識過來,本能的回話道,那一刻傻傻的模樣,臉上掛着淚珠,滿是淚痕,好可愛。
“彩兒姐姐,我的衣服在儲物戒指裡面,快點給我……”
風馗首也是覺得難爲情,彼時爲了轉移鳳彩兒的注意力,將計就計,乘着她掐着自己,運使【靈龜吐息法】裝死,騙了心緒混亂的鳳彩兒,現在目的已然達到,風馗首便顧及羞恥,連聲向鳳彩兒索取自己的儲物戒指。
鳳彩兒驚叫了一聲,微微低頭看去,眼面前居然是一個不着寸縷的男子健壯體魄,當下羞澀難當,雙手捂住眼睛,以超乎想像的尖銳聲音驚叫道:“流氓……”連忙轉過身去,扔了風馗首的儲物戒指,那背影兒還在簌簌發抖。
終於,風馗首穿上了道袍,尷尬的看向雙頰分紅的鳳彩兒,不着痕跡的輕輕咳嗽兩聲,方輕聲道:“彩兒姐姐,小弟可不是有意騙你的。我若不想想辦法,將你從那悲痛里拉回來,你說不準就要真殺了我自殺,然後殉情去了,我可如何忍心看着你去死呀。”
鳳彩兒哼了一聲,不說話,良久纔像一個幽怨的少婦一般,輕輕的回過頭來,風情萬種的道:“我不漂亮麼?爲什麼我會被拋棄。我和鳳辰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從棲鳳山偷偷跑出來,本來是爲了私奔的,沒想到,緣分弄人,爲什麼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我輸得好慘……”鳳彩兒一邊說話,淚水止不住的流,傷心欲絕,滿心的不甘和困惑。
風馗首一臉認真的道:“鳳彩兒姐姐當然漂亮可人。但是,愛一個人,容貌不是最最重要的。我只能說,你和那個鳳辰有緣無份。他不要你,那是他的損失,那個歐陽白雪跟了她,也不見得那是她的福氣。你覺得自己失敗了,但是倘若真情要以成敗論斷,可不成了一個遊戲,那還值得捨生忘死的去追求麼?!從前,有個對我最好的姐姐和我說,你要好好活着,求仙問道,以後可以懷擁天下美人,我不理解,她爲什麼要這麼說。但是我愛她,日思夜想卻見不着她。我漸漸明白她的苦心,是她給我了一個美好的嚮往,讓我可以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一步步往前。我漸漸的體會到,所謂的愛,並不是完完全全的佔有,有時候是一種無私的付出,一種令自己不快樂的付出,爲的,只是讓你愛的那個人開開心心。彩兒姐姐你明白麼,你以爲自己失去了,其實你何嘗不是重新擁有了!不必牽腸掛肚日思夜想,忍受着思念的煎熬,相愛的兩個人,並不是死也掰不開的一對,必要的時候,可以做的崇高無私一點,選擇放開。”
鳳彩兒默然不語,良久才輕哼道:“你講的什麼,沒有一點道理。”
風馗首一臉認真道:“我講的什麼姐姐還不明白?!哈哈,當然是狗屁道理啦。”
鳳彩兒撲哧一笑,帶淚的笑容,好像清水出芙蓉,清新亮麗。
風馗首也笑了,一臉陽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