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無事,風馗首在天障山一呆就是將近三個月的時光,外事無聞,當真是修煉無歲月。先回了閣樓,察看弱水殺陣,發現最近的“來訪者”是穆非凡,至於其他的記載,都已消失不可查。弱水殺陣安然無恙,風馗首很是心安。
風馗首尚且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內門弟子,門派裡既沒有安排他什麼職務,他也很少與其他人等接觸,至今連傳功長老也未見過。他這一番歷盡苦痛涅槃成功,根骨得以改易成功,一去過往頹然之氣,心頭已經做了打算,要一鳴驚人,高調行事,爭取自己結交一干朋友兄弟,不會動輒被人排擠、威脅。當然,一切的前提都是飄渺仙君不刻意責難他,容的他在門派裡留着。
身在閣樓下頭,風馗首微微擡頭,乜眼看向朱小六的樓上,嘴角上揚,然後一個閃身,先是到了朱小六的欄杆上,推門而入,見到的是一副煥然一新的場景。房間裡收拾的很乾淨整潔,東西擺放的井井有條,是有人專門打理過的。朱小六正直盤坐在牀榻之上,雙目緊閉,眉宇間一派沉凝思索的神色,聞聽屋裡異樣的腳步聲音,才猛然張開了眼睛,先是一驚,然後驚喜道:“風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風馗首呵呵一笑道:“才一會兒。”
朱小六笑眯眯的,胖圓圓的臉上充滿着激動,雙眼眯着,快成一條細線,砸吧着嘴道:“越來越看不透風哥了。你推門進來,我竟沒有絲毫察覺,若不是你刻意發出腳步聲,我還真一點感覺也沒有。風哥,你進步的實在太快了,我拍馬都趕不上。”
風馗首自經歷一次涅槃後,各方面的素質都有了一個全面的提高,氣息更加沉凝厚重,收放自如,肉身力量強勁,氣血繁榮,六識敏銳,他前番壓制氣息,控制力量,推門而入,本就是要試上一試,看看自己如今的狀態到底如何,沒想到這一試驗,就連風馗首自己都有着幾分驚訝,實在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完全逃脫朱小六的感應,悄然入室而無所察覺。
風馗首擺擺手道:“哪裡的話,我們現在不還是在一條起跑線上麼?!你有你的專長,拿己身之短與別人擅長較勁,那是自己想不開找難受吶。”風馗首調笑道,朱小六厲害的還是煉丹煉藥之術,他平日裡鑽研的也大多是這個,修煉反而成了一種調劑。但是儘管如此,朱小六的天賦也是非同凡俗,修爲境界與風馗首不相上下,同是道真境界,而且隱隱有晉升的趨勢。
朱小六嘿嘿一笑道:“丹道藥道也是道,我苦心鑽研,何嘗不是一種修煉,如此一看,我確實並不出色啊。”
風馗首推了朱小六一把,笑道:“你小子,就不要在我面前自謙。我可不是衝着你來的,我是衝着你的酒來的。這幾個月來,我是吃盡苦頭,一回來,就想着痛痛快快來上兩杯美酒佳釀,小六可是有酒還是沒有?”
朱小六哈哈笑道:“這不是成酒肉朋友了麼!上次那樣的竹葉青是沒了,但是有我自己釀的百花百露酒,味道醇正,後勁極大,不知道風哥你受得了受不了。”
風馗首在桌邊坐下道:“什麼酒肉朋友,這叫君子相交醇如酒。老哥心裡頭高興,來討酒喝,不管這酒烈不烈,任憑你本事,灌醉了我也無所謂,我就想圖個痛快。咱們交交心,你給我說說你家影兒的事,解決妥當沒有!”
朱小六一邊取酒,一邊樂道:“想喝醉還真難,遇不到合適的人,沒有合適的酒,不易醉,不易醉!你還記得我那點破事兒啊,我給你講,現在全好了。我修煉個把月,修爲精進不少,只把影兒身邊那混蛋小子美美的教訓了一頓,當時出手那個狠啊,我自己都怕。任他化仙境界,我也打的他落荒而逃。影兒對我刮目相看,我們重歸就好。你看看這屋子,都是影兒幫我收拾整理,我心裡美滋滋……”
兩個人但飲百花百露酒,微醺,話也說開。
朱小六方到興頭忽然道:“最近門派裡有大事,風哥你還不知道吧。”
“什麼大事?”風馗首奇道。
“門派已經放出三位真傳弟子名額,不日將擺開一個擂臺,在內門衆多弟子當中,挑選人才。這一次,可能也是內門弟子的一個排位賽,到時候競爭必然激烈無比,互相比試,高下立判。大家都是極爲的關注和重視。真傳弟子這幾個字,實在是太過誘人了啊。”
朱小六嘖嘖的道。
“才三個名額?這也太少了罷!”
風馗首驚詫道。
朱小六不置可否的一笑道:“這是門派的規矩!三個,若是能選滿三個,那也算是不少了。問題是每三年選一次,連三個也選不滿,往往只有一兩個幸運兒。選擇真傳弟子,門派歷來謹慎無比,不然數量如此之巨的內門弟子,卻偏偏百餘真傳弟子。我到門派裡也是六個年頭,也見了幾次選拔,見過許多滿是報復的走上擂臺,卻黯然神傷的下來,爲了一個真傳弟子的名額,流血流淚,太正常不過了。飄渺虛天,那是個多麼誘人的地方。我聽說裡面有一處地方,裡面放着靈丹,仙藥,煉丹煉藥的但凡觀摩,受益無窮,而且還能吸收丹氣,領悟丹藥之道,我已經嚮往太久了。近日在飄渺劍窟修習劍道,已覺乏力。那些內門裡面的大勢力霸佔洞窟最深處,每日修煉,佔據資源,像我們這一類,根本靠近不得,又氣又恨,卻無可奈何。”
“飄渺劍窟?我怎沒聽說過?”風馗首乍一聽,覺得頗新鮮,自己孤陋寡聞,卻是從未聽過。
朱小六不無意外的道:“風哥,你這每日修煉,不問世事的,多不合適,入了內門,連飄渺劍窟都不知道,不應該啊!這飄渺劍窟對於內門弟子來說,乃是一處修煉劍道的聖地,傳言與飄渺虛天有一絲聯繫,裡面有萬千劍意籠罩,從最深處覆蓋下來,一層一層,在內參悟劍道,事半功倍,而且往往能夠激發靈感,對於砥礪自己的劍意,頗有好處。但是,想要入得劍窟,需要門派任務點,須得爲門派做出貢獻換取點數,才能入得。要麼,還可以貢獻靈石。反正不是免費開放的。”
“原來是這樣!”
風馗首算是明白一些,想那靈石之類,他倒是還有一些,便是當初擊殺趙英華所得,心裡琢磨着,改日到飄渺劍窟裡觀摩一番。
兩人又閒談了一會,風馗首知道了許多門派裡的常識,算是大補了一下,纔回了閣樓修煉去。
是日傍晚,一個老人出現面容枯瘦在弱水殺陣之外,沉靜而顯得冷漠。到得弱水殺陣之前,眉頭微皺,輕輕探出一隻乾枯手掌,往前按去,真元涌動,立刻激起了弱水殺陣的抵擋,當下驚詫一聲,疑惑道:“這陣法,看似普通,卻另有玄機,勁力綿綿,環環相扣,精妙處飛眼前所見的一點,難以攻破。難怪是掌門師叔特意關注的人物,果然有些名堂,單單是這一手佈陣的本事,都已經讓人驚歎。想我元靈也是精通陣法,一時半刻卻也吃不透這個水陣的妙處。待我看看這年輕人,到底什麼模樣!”
於是元靈便住了手,往閣樓上看去。
這一番大陣觸發,風馗首已然察覺,便到欄杆上來看,發現閣樓下面一個乾瘦老頭,似曾相識的樣子,自在腦海裡一個尋思,忽然記起來,不正是當日自己前來內門報到,要拒自己的賊老頭子麼,風馗首心頭立刻有了猜測,怕是飄渺仙君派人來對付他,立刻小心幾分。
樓下元靈見風馗首露頭出來,便沉聲問道:“樓上弟子可是風馗首?是也不是?”
風馗首一臉平靜朗聲道:“正是弟子風馗首,不知執事長老有何要事?”
元靈詫異風馗首居然認得他,他卻是對風馗首沒有半點印象了,方微微笑了下道:“容我到樓上來說話,你先把禁法解開。”
風馗首一想,本來就有恃無恐,便開了陣法,放元靈進入其內。
到得屋內,兩人坐定,元靈視線在屋裡掃視一走,發現極其的簡陋,除了日常用度的物件之外,別無他物,心裡有些意外,暗暗在心頭誇讚一聲:“這年輕人小小年紀便知清心寡慾,道心之穩健,頗有大家之風,果是可塑之才。”又見風馗首正襟危坐的樣子,便慈和道:“莫要緊張,我這一次來,也無其他意思,其實是奉掌門意旨,來給你送一點東西來,助你修煉。掌門言語之間,對你期望很高,希望能在真傳弟子之列看到你的面孔。這是掌門賜下的一枚玉符,憑藉此,可以出入飄渺劍窟三回,玉符裡面存着掌門的一道劍氣,可以當作護身符來用,對你修煉劍道也很有好處。”說話間,元靈臉上微微笑容,不無羨慕神色。
風馗首接了去,玉符玉質溫軟醇和,甫一入手,果然感受到一股雄渾劍意籠罩過來,神異精妙之處,還比當初爲鳳彩兒擋下的那一劍還要厲害。
這的確是件寶貝,對風馗首現今修煉好處極大。風馗首言辭上感恩戴德感謝過飄渺仙君和元靈。
元靈卻是個孤僻寡言之人,事情既了,便自囑咐幾句,不過是客套寒暄,便自告辭離去。
到臨出門時,風馗首卻是鬼使神差的出言忽然問道:“實在抱歉的很,長老給我帶了偌大一件寶貝,還不知如何稱呼,實在過意不去。”
元靈微微轉身道:“沒有什麼過意不去,身爲執事長老,這也是我分內之事。老朽元靈,你若有心,記住就是!”話落,踏空而去。
風馗首臉上表情瞬間僵硬,殺意升騰,雙眼裡漸漸佈滿血紅,思緒一派混亂,連番的壓制,終於控制下來,看着遠空暮色裡,遠去的那道影子,風馗首緊咬牙關低沉的道:“沒想到,我竟和大仇人如此相見了一面。元靈,你且放心,我風馗首記住你了,我的用心——你死的時候自會明白——風馗首一天也沒忘記過你這個殺人兇手……”
回屋,在躺椅上坐下,風馗首這才感到百花百露酒的後勁上來,果然是後勁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