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是在乾落井下石的事麼?”百無聊賴的白曉亦總能找到一些話題。他們已經甩開後面的黑衣人很遠,通過各種野獸的低吼白曉亦可以做出準確的判斷。現在,兩個黑衣沒有再分開行動。鋪開大網合圍,顯然是沒用的,事實已經充分證明了這一點。獵物可以輕易的將他們的網撕開。作爲敏銳的刺客,他們已經約莫猜到了事情的蹊蹺,知道他們的行蹤在最開始就被發現了,所以纔會算人不成反被陰。黑色是一種掩護,也是一張大網,不過這張大網的控制者不是他們,而是他們眼中的獵物、老鼠。他們在等,在等天明。天亮了,該死的野獸都該滾回巢穴去了,那時候獵物會再度陷入被動,他們的機會也就更多一些。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正面來一次結結實實的生死碰撞。
風馗首道:“他們想得太多了。他們沒有一絲機會,這本就是註定的事情。我能感受到他們的殺氣,他們一靠近,就會立刻暴露。不過,敢於送死的人,這種勇氣,讓人佩服,幕後的操手,能力很強!”
“你就這麼有信心?”
白曉亦的眼中亮起一片光芒。
“殺人,很簡單。”
風馗首語氣很平淡。他周身的殺氣對他的影響正一點點變得顯著起來,雖然離嗜殺成性這樣的程度還相差很遠,但漠視生命的心態已經形成。他沒法控制,除非他能駕馭體內龐大的變異殺氣。他已顧不得什麼心魔驟生,在他的想法裡,就算死在心魔手裡也好過死在仇家手裡一萬倍。因爲敵人的稱心如意,就是他的失敗和恥辱。他已經不反感去殺人,尤其是殺那些要殺他的人。其實,這是一件沒法子選擇的事情。以前混在山寨中做強盜時就聽過一句話——江湖中人的血,是冷的。他覺得,自己的血已開始冷了,儘管,殺戮是罪,他也不會停止。
白曉亦輕輕笑了一下,不以爲然道:“可是爲了殺人,你花的心思不少。比如剛纔擊殺黑衣人。簡單的,只是殺戮的過程。”
風馗首面無表情道:“等你先剋制了隨同血脈一起覺醒的慾望再和我說這些吧,我不想看着你成爲一條欲蛇。”
“我也不想看到你成爲一個殺人魔頭。”
白曉亦反擊道。
“我會克服的。”風馗首的語氣放緩。
白曉亦還不罷休:“無法擺脫殺戮,你只會越陷越深。不過,我會幫你的,前提是我們要度過難關。”
風馗首眼睛眨了眨道:“這叫同病相憐還是相濡以沫?”
白曉亦甜甜的笑了下:“都有!”充滿魅惑與慾望的雙眼看向風馗首,強烈的就像兩團火焰,格外撩人,這是她自己都無法剋制的慾望,發自身體的渴望。
風馗首毫無反應,他不能打開白曉亦肉|望的大門,一旦打開,將一發不可收拾,會讓她的心魔來得更快。而他更是不能動欲,心緒不能失衡,不然殺氣再次爆發而出,他體內蠢蠢欲動的心魔種子就會萌動而生。對於兩個人來說,結伴而行,本身就是一項挑戰,是艱苦的砥礪。
風馗首強大的內心從來沒有停止修煉,如果他願意,可以把全部的心神用在鎮壓殺氣上,但是他沒有選擇這樣被動的做法。實力決定一切,只要實力足夠,控制這些殺氣,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隨着心境的提升,擊敗魔障,也不是難事。他終於完全參悟了太虛逍遙劍的宮格路數,一劍而出,劍氣虛發,神龍見首不見尾,可以從任何一個方向、角度突襲敵人,神鬼莫測。這纔是真正的跳脫宮格之數。
連續三天,都沒有任何事情發生,黑衣人的行蹤變得詭異起來,白曉亦能夠掌握的信息越來越少,不知道兩個黑衣人動用了什麼手段。平靜的背後,意味着更凌厲的攻勢。風馗首和白曉亦的行程依舊不急不緩,遊賞獵奇,時快時慢。
正午。
一座大山深處,兩個二十五六歲的男子靜靜的調息着,正是兩個窮追不捨的刺客。此刻,他們身上穿着的已不是純黑的緊身夜行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粗糙的獸皮衣褲。這一身裝扮很特別,乍一看好像異族一般,皮衣的毛皮竟是用一頭虎精的虎皮做成,上面還附着虎精的濃郁氣息。這頭虎精|原本是這一帶山林的霸主,已經成精,開始吞吐氣息,離練成一枚妖丹已經不遠。它在這一帶,百獸臣服,是真正的王者。這兩個刺客將之殺死,披着它的虎皮,存着它的氣息,白日黑夜,凡是他們走過的地方,沒有一頭野獸敢發出聲音,就算是蟲子,也立刻瑟縮躲藏。他們假借虎精的威量,懾服這些野獸,才使得白曉亦對他們的監視變得困難起來。
一個男子忽然張開眼睛,聲音低沉的道:“老黑,我們已經追得很遠了。”
老黑張開眼睛看向說話的烏鴉:“烏鴉,我們會成功的。放心,再遠也不會迷路!”
老黑和烏鴉,都是他們平時的稱號,並不是他們的真名實姓。其實這兩個名號,在某些地方,比他們的名字還要響亮,他們早已習慣了這樣稱呼彼此。這一座山峰,距離風馗首和白曉亦的行進路線只有五六裡,完全在他們的控制範圍之內。如果風馗首和白曉亦全力趕路,其實現在早已走出天障山,可惜他們一路上的速度都很緩慢,耽誤的時間足夠長,極大的消磨了他們的耐性。他們都是極冷酷的人,也很有耐心,但同伴的死還有眼中的恐懼神色給了他們極大的刺激。老黑知道,烏鴉的心,開始動搖了。這不是一個好的徵兆,必勝的心念一旦動搖,必然會讓他們走向毀滅。
“三天了,連一點進展也沒有,我們還能這樣耗幾天?等他們走出天障山,我們的優勢就全沒了……”烏鴉語氣裡的焦躁很明顯。
老黑濃黑的眉毛緊緊蹙了起來,沉聲道:“你想去拼命?你應該清楚,這是最壞的打算,況且我們少了人,拼命的勝算不到四成。只要我們按耐住心情,機會總會有的。他們現在的心情,不會比我們好!”
烏鴉終於平靜了一些。
就在這時,幾裡之外,猛然間一道劍氣沖霄而起,旋即強烈的氣息波動生髮出來,好像在平靜的湖面投入了一顆石子,漣漪逐漸的擴大。
“去看看!”
這一點不尋常的變化終於打破的寧靜,立刻引起了兩人的注意,他們決定悄悄潛行過去,看個明白,或許這就是一個轉機。
氣息的波動很大,越來越劇烈,好像有一場大戰在進行。這是風馗首在舞劍,他的劍道體悟忽然有了靈感,一時間沒有按耐得住,當場演練起來。他本不該在這個時候演練的,起碼不應該在天障山,因爲他的這些劍式每一劍揮出,都對真氣的消耗極大,而且他漸入佳境,早已入迷。
白曉亦警惕的看向四周,一張臉上看似不動聲色,表現的很自然,其實已經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百丈之外的山頭上,兩個人影悄然浮現,他們隱藏在樹木之間,似乎和樹枝樹葉融爲一體,別人幾乎不可能發現他們。他們藏身的地方,可以清晰的看見風馗首和白曉亦。當他們看見風馗首舞出的道道劍氣時,臉色都生出一絲驚訝,暗暗震驚風馗首劍氣的精純和劍式的精妙,並且暗暗的記在心裡。兩人越看越是心驚。這時,老辣的老黑忽然道:“有些不對,你看白曉亦,爲何是一副隨時準備出手的樣子?而風馗首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舞劍?”他們已經看出,風馗首這一遭練劍,對真元的消耗極大,沒有幾天全力恢復,根本不可能到達巔峰。這樣致命的破綻,爲什麼要露給他們,除非是發了瘋,不然誰會這樣大刺刺的暴露給敵人。這樣的事發生在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時間,本身就意味着一個陰謀。
“我們不該來。”
烏鴉的臉上籠罩着一片陰雲。
“他是故意吸引我們。這是個陷阱。”老黑瞬間想明白,額頭上已然見汗,立刻萌生退意。
正在這時,風馗首和白曉亦的身形已動,風馳電掣般直掠向烏鴉和老黑藏身的山頭。尤其是風馗首,猛然間的一個縱身騰躍,身體好像一枚炮彈一般,轉眼間便到了兩人的上空。下一刻,白曉亦的身影也到了他們的面前,將他們困在了山上。他們實在靠的太近了一些,這是一個致命的錯誤。怪只怪,他們心裡有那麼一絲的急躁和稍稍放鬆的警覺。
烏鴉和老黑相視一眼,不再躲藏,猛然間騰空而起,互成犄角之勢,提防着風馗首和白曉亦。風馗首冷酷的聲音在這一刻乍然響起:“你們的耐心,比我想象的差,而且禁不起誘惑。你們上鉤了。”
烏鴉冷笑一聲道:“那麼,這場遊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你應該高興,因爲我會給你一個痛快。”
白曉亦一臉嫵媚的笑,嘆息道:“他很急躁的樣子呢!原來披着虎皮,我說怎麼會讓那些野獸驚懼呢。不得不說,你們的手法,還有幾分意思,不過一切到此結束了。你們不該靠的這麼近的……你們會被陽光灼傷。”
老黑的眼睛已經眯成一條線,心裡充滿了驚訝。他們每一點的錯誤和心緒的變化,敵人都很清楚,這完全出乎意料。他甚至有些懷疑,從頭到尾,他們都在別人的算計裡。他會讓感到一陣惡寒,然後張開了眼睛。
殺手,追求的是一擊必殺。機會,很重要,而耐心比機會更重要。實力,只是基礎而已。很多門派都有這樣的存在,他們就像一團陰影,帶來死亡和絕望,是從背後刺出的尖刀,是讓人聞之色變的一個集體。他們的戰場,不在陽光下,而在陰暗裡。這就是刺客最基本的道,屬於殺道的一枝,叫刺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