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你家?”
尚筱舞被李子然拉着,東張西望地進了屋。
天,她在都城待了十五年,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少女。對玄武國莫說是瞭如指掌,自己家附近應該也逛遊得八九不離十了。但是,這麼大個地方,她怎麼從來沒察覺到?
因爲上一世尚筱舞過得很是坎坷,尚筱舞分析了一下,主要是因爲原來的尚筱舞從小就不太關注時事。
若是不關注實事也不是不行,在偏僻的村落犄角旮旯,種個地賣個烤紅薯,也沒有人管你。而尚家的問題就出現在這,管時事,還不知道自保。
問題就出現在尚筱舞的爺爺身上,他是神醫,而他更是個天生的良相。
良相啥都好,可就一點不好——老和皇上說大實話。
實話一般都不好聽,脾氣再好的皇上,也要有皇室的威嚴,就算是錯了,你也不能那麼直白地說皇上您錯了呀。
可尚筱舞的爺爺尚逸軒就是個實話實說的主兒麼,以至於自己家早就被皇帝當成了眼中釘都不自知。這一世因爲尚筱舞阻攔,尚逸軒也沒怎麼進宮,估計沒有和皇帝結下帶大的樑子纔是。
上一世的尚筱舞就是因爲被那兩個女子綁架去救玄宸,險些喪命。爺爺察覺了端倪進宮向皇帝討說法,結果全家受了牽連,玄武王一直在找機會除掉尚逸軒,逮到了機會,他們全家上下都沒有躲過劫殺……
所以這一世尚筱舞自己從能自己走路,就開始觀察這個世界。她知道,市井之間流傳說玄武國中隱居者陰陽家,但是始終都是道聽途說,沒有人親眼見過。
陰陽家可操控五行,知曉古今,一直是異世九州各國覬覦的對象。
越走,尚筱舞就愈發確定——這個李子然,就是陰陽家的人!
否則地圖上憑空消失了這麼大一塊地方,玄武王不會懷疑有人私自圈地!?玄武王又不是傻子!當年不動一刀一劍,就把善於使毒的爺爺毒死了,那可是個老狐狸!
跟着李子然,尚筱舞一路經過了各種水榭長廊,小橋流水,假山林立,心裡默唸——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尚筱舞看着男子的背影,頗爲同情起來,這廝一直致力於打假,可他這從小假亦真時真亦假,真真假假難辨……所以有了這麼個看見假的就不痛快的心理隱患……嘖嘖,也是一個問題兒童,值得同情……
不過尚筱舞嚥了咽口水,天啊,這麼大!她一會兒回去,估計還是吃不上紅燒小排了,嚶嚶嚶……
但是,她還是默默地跟着李子然。不是因爲她掙脫不開逃不掉,而是因爲牡丹花水正是解開她異世謎題的關鍵!她費盡心思找了十五年,都沒有打探到牡丹花水哪怕一絲一毫的線索!這可是踢她穿越過來帥哥留給她的唯一線索啊!那個帥哥太可惡了!也不說清楚!不知道這裡沒有度娘很坑人的麼!
“哎呦!”
尚筱舞想得太入神,一頭撞上了李子然後腰,力氣不小,李子然頓時捂腰吃痛:“你走路不看路的啊!都說醜人多作怪!說的就是你吧!”
“你說誰醜!?你這個小白臉,還敢說我醜!”
尚筱舞一腳踩得李子然呲牙咧嘴。
“得得得,到了到了……”
說罷,一方乾淨利落的四合院出現在眼前。天井落下的日光,灑落在四角的青瓷荷花缸中,空氣中是寧靜平和的味道。
“我注意你好久了。”
看着躺坐在太師椅上的搖扇公子,正悠悠然端起一盞憑空出現的熱茶,尚筱舞嘴角抽了抽,“你注意我?你,暗戀我?”
李子然很不雅地噴了茶。茶水四濺,在一縷陽光下,折射出霓虹七色。
“咳咳,”李子然從懷中講究地掏出了一塊四方青絲帕子,高雅地擦拭着嘴角,“你想多了。”
尚筱舞皺了皺眉,“雀舌。”
“對,確實是你想多了。”
“不,我說你喝的茶,名字叫雀舌。”
尚筱舞朝空了的茶杯揚了揚下巴。
“呵呵,”李子然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揚了揚手,“尚小姐鼻子真靈,通過茶香就能聞出我這金牌雀舌。不愧是……”
尚筱舞眉頭微蹙打斷了李子然的話:“李子然,有話直說,你剛剛提到的牡丹花水,究竟是怎麼回事?”
“牡丹花水……我知道你找了好久……喂!”
尚筱舞急了,撲上前拽住李子然的衣襟不鬆手,“說!你究竟知道什麼?!你要多少錢都可以,只要你告訴我那鬼東西究竟是什麼!”
“喂喂!有話好說,你好歹是大家閨秀,怎麼動手動腳的!”
“你究竟知道什麼!?”
“哎哎,淡定,淡定……”李子然掰開她的手,起身將她安置到太師椅上,二人換了姿勢,頓時氣場顛倒過來。
李子然兩手把着太師椅的手把,將尚筱舞圈在自己和椅子中,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秀氣的臉龐變得嚴肅,英俊中夾雜着一股說不出的神秘氣息:“牡丹花水可不是什麼鬼東西,那是九州之人尚未察覺的巨大力量,只有屈指可數的人知道,世人連名字只怕都未聞……我一直想問問你,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我……”尚筱舞眼珠一轉,膝上的拳頭抓住衣襬,“我是聽人說的,據說那個東西很厲害……”
她可不能和這個李子然實話實說。一看這人就是個考究派,說那麼個連她自己都覺得虛幻飄渺的人,李子然打假的毛病肯定又犯了,說不定會懷疑自己神經病……
“你聽誰說的?”
李子然緊逼靠近。
眼前的人越逼越近,尚筱舞越靠越後:“我……忘記了……只不過是一個路人……”
“是嘛!”
李子然倏然起身,刷地一聲打開摺扇:“牡丹花水,是九州陰陽家世代流傳的神話,聽說具有着改天換地,顛倒乾坤的偉大力量,不過運用不好,也會成爲九州之劫,是福是禍,尚不得而知。”
“連你們陰陽家也不知道?呵呵,那便罷了。”
尚筱舞起身,舉起手行了個常禮,“李子兄既然沒有別的事,我就不多打擾,告辭。”
“尚筱舞,你機關算盡,怕也是難逃禍難。命格已定,你就算如何掙扎,都不過枉然……”
“哦?命格已定?”一腳將要邁出門的尚筱舞收回了腳,回首冷笑:“你說來聽聽看我命格如何?”
“空有牡丹傾城色,無人來看空妖惹。機關算盡終心冷,物是人非惡鬼還。”
李子然一改往日打趣玩笑,直視着門廊處的女子肅然吟道。
尚筱舞冷笑兩聲,轉身準備離開,“沒功夫和你廢話,我還要趕着回家吃飯呢……”
俊秀男子一把捉住欲離去的女子手臂,仔細打量着尚筱舞臉上的神情,一絲變化也不想漏下似的,上前兩步神秘道:“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一個人,他的名字叫做祁冠宇。”
只不過是一個名字,卻好像一道驚雷在尚筱舞腦中炸開。不是煙花,而是咔嚓一聲的那種驚雷,劈得尚筱舞差點外焦裡嫩。
尚筱舞臉色一僵,脣瓣微顫,想極力將她記憶裡曾經和以前的尚筱舞有過糾纏的絕情男一號抹去,卻還是演技沒到,露了馬腳,便索性坦然一笑,對李子然道:“知道……又如何?”
李子然先是一怔,隨即勾起脣角,露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來,幽幽的話語好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鑽入尚筱舞耳中,“給你一個忠告,別想擺脫宿命。你和他,註定糾纏,誰也別想擺脫了誰,生生世世……”
驀然,尚筱舞心裡涌起一股火來,一把甩開了李子然拉她的手。
“李子然,你若是預知你以後是噎死的,難道就不要吃飯了?依我看,你卜卦卜糊塗了,真正的陰陽家是不對自己卜卦的,因爲他們知道,時刻都在變,所以卜也沒用。只有變,纔是永恆的定律。我就不信我不和他接觸,又何來糾纏!”
意欲離去,尚筱舞冷笑兩聲停下腳步,再次回首斜睨男子,“我纔不管命格如何,宿命怎樣!即便是機關算盡落得意冷心灰,物是人非落得個人鬼不如又如何?告訴你,我不怕。我都要去做我認爲應該做的事,害怕宿命就要逃的,那是懦夫。我不是懦夫。”
說罷,揚長而去,瘦小的身影便消失在門庭外。
身後的男子竹扇輕合,敲打在手上,薄脣揚起笑意,你們已經遇見了不是嗎?尚筱舞,你註定逃不掉宿命的……命運的星軌已經靠近,你們馬上就會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