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要給俞千音送肘子去,黃泉兩隻眼睛瞬間就亮了,就連忘川都揚了脣角,笑意浮面。
鳳羽珩從她這兩丫頭眼裡看出了熊熊戰鬥之光,她一哆嗦,趕緊提醒說:“咱們是去找茬的,這個宗旨沒錯,但那可是淳王府,你們千萬別給我捅蔞子出來。”
黃泉忘川趕緊保證道:“小姐放心,咱們就負責在後頭跟着,只要那俞千音不作亂就行。”
就這麼的,三個人,帶着一隻食盒,坐上了鳳羽珩的宮車。
淳王府一向沒有什麼來客,玄天華看起來對誰都和善,但他又實在是九位皇子裡最不好相交的一個。這人無慾無求,哪怕就是送禮,都覺得是玷污了那若仙之人。所以這突然來了一輛宮車,淳王府的侍衛還真有點兒不太適應。
但畢竟在京城裡有這麼一輛華麗宮車的人,除了舞陽郡主玄天歌,就只有濟安縣主鳳羽珩了。淳王府與御王府一樣,所有下人都得過“濟安縣主可隨意出入”的命令,所以鳳羽珩一下車,守衛的侍門問都沒問,直接就把人往裡面請。
沒走幾步呢,管家也立即迎了上來,先是給鳳羽珩行了禮,然後才道:“王爺正在用晚膳,俞姑娘也在,縣主是到堂廳等等,還是到花廳那邊去?”
鳳羽珩笑道:“真巧,本縣主就是來給俞姑娘添菜的,管家伯伯帶路吧。”
那管家一聽是給俞姑娘添菜的,下意識地就擡頭看了鳳羽珩一眼。淳王府的管家那也不是一般人,察言觀色的本能早已練得爐火純青,只這一眼便看出鳳羽珩眼中閃出的一絲狡黠,他當即心裡就踏實了,趕緊把人往花廳令。
對於玄天華突然領了個女子回家,淳王府上上下下表示都接受無能。雖說只是當客人帶回來的,連住的院子都隔着老遠,但那女子平日言行卻總讓人覺出幾分怪異。按說那樣性子的人應該討人喜歡纔是,可也不知爲何,整個兒淳王府裡,無一人對她有好感,平日裡恭敬有加,親近全無。反到是對鳳羽珩,那態度就像自家人一樣,一路往花廳走,遇見的下人全都笑着給她行禮問安,面上帶着十分的真誠。
那管家心中感慨,說了句:“如果陪着殿下一道用膳的人是縣主,那該多好。”
鳳羽珩聽在心裡亦是無奈,乾脆就裝沒聽到,一直走到花廳門口,正看到俞千音將一塊兒紅燒肉往玄天華的碗裡夾,同時道:“七哥,這個可好吃啦!”
她心裡一陣恍惚,彷彿看見自己總會在跟玄天冥一起吃飯時故意把一些他根本不愛吃的菜往他碗裡塞,然後說:“玄天冥,這個可好吃啦!”
而玄天冥就會很嫌棄地說:“你的筷子上還有口水呢。”話是這麼說,卻還是把她夾過來的菜往自己嘴裡塞。
這一幕,那引路的管家自然也看到了,不由得大叫一聲:“大膽!”然後快步上前,斥責那俞千音:“請俞小姐自重。”
這話說得已經很重了,俞千音面上有些掛不住,卻還是好脾氣地說:“對不起,是我錯了。”不過,緊接着就扭回頭問玄天華:“七哥不會介意吧?”
玄天華沒看她,那碗被放了塊兒紅燒肉的飯也沒有再動,目光卻直直地向廳外的鳳羽珩投來。他站起身,帶着一慣和煦的笑向走向她,直到隔着兩步遠的距離站住腳,平和地道:“你來了。”
鳳羽珩亦衝他笑笑,然後從黃泉從裡把食盒接過來,沒再跟玄天華說話,到是提着食盒往花廳裡走去,直奔那還坐在桌前的俞千音。
見她過來,俞千音就要起身行禮,鳳羽行趕緊揚手道:“不必多禮,你快坐你的。”一邊說一邊將食盒打開,“七哥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上次去仙雅樓見姑娘喜歡吃這扒肘子,便讓家裡廚子也做了一道,趕在晚膳時給姑娘送來。你快嚐嚐吧!”
黃泉跟着道:“咱們縣主府的廚子就是從仙雅樓裡帶出來的,做的菜可好吃着呢。”
“真的?”俞千音眼一亮,看那樣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縣主吃飯了嗎?咱們一起吧!”
鳳羽珩搖頭,“出門時吃過了。”
玄天華也走了回來,看了眼那肘子,再看看鳳羽珩,無奈搖頭,“你費這心思幹嘛?”
她衝着玄天華笑笑,然後自顧地在椅子上坐下來,“都是讓廚子做的,我也沒費多少心思,無非就是跑一趟,本來也是想念七哥。”
說話的工夫,俞千音已經開始跟那肘子堅苦奮鬥了,一口一口,吃得那叫一個香。
仙雅樓的廚子,做什麼都是好的,肘子的香味兒飄散出來,聞得這廳裡的下人都差點兒流口水。
鳳羽珩就看着俞千音吃,滿眼的笑意,那笑意被玄天華瞅見,不由得向她投去了詢問的目光。她卻沒理,只顧着看俞千音,就在那肘子已經吃到尾聲時,終於問了一句話:“俞姑娘吃得可好?”
俞千音連連點頭,讚道:“真的是太好吃了,我太喜歡了。”
鳳羽珩這才鬆了口氣,道:“那就好,我還真怕你不愛吃,那可就浪費了。”她站起身,作勢就要往外走,卻一邊走一邊說:“這肘子本來是給本縣主做的,可是那廚子不知本縣子只喜歡吃鹽的,菜裡稍微帶點糖便一口不碰。不過既然俞姑娘愛吃,本縣主會經常叫人給你送來。”
這話說完,也不管身後俞千音的面色已經十分難看,鳳羽珩帶着兩個丫頭擡步就往外走了去。
一直出了淳王府的大門,她才收住腳步,在宮車前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回過身來,正對上玄天華一張無奈的臉。
他說:“你這是何苦呢?”
她反問:“那你又是何苦?七哥——”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扯玄天華的袖子,“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何用意,但也絕不認爲只是因爲她像……算了,七哥,阿珩從不願意躲在後面被人保護,除了玄天冥,阿珩在這個世界就只信你,可是你……”
“珩珩。”他終於又肯這樣叫她一聲,卻是道:“你跟冥兒好好的就行,其它的,不用你管。有七哥在,沒事。”
她的倔脾氣也上了來,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死盯着玄天華。
玄天華沒辦法,只能擡手輕拍她的肩膀,柔聲道:“這不是大事,你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要爲了這個分心。”說完,見鳳羽珩還是那副不樂意的小模樣,他苦笑,再想想,便小聲道:“你放心,七哥不會給你找這麼個七嫂。”
這話一出,鳳羽珩總算有了些反應,就見她眨眨眼,突然來了句:“七哥讓下人送給我的果乾,我分了一半給三妹妹,是讓你府上的丫頭送過去的。”
玄天華放在她肩上的手緊了緊,卻終還是沒說什麼。
她回身上車,直到宮車都走出老遠,再掀車窗簾子,依然能看到淳王府門口那個靜靜站立着的白衣身影。
忘川說:“爲什麼奴婢總覺得七殿下是受了什麼威脅?”
黃泉不解,“不能吧?什麼人敢威脅七殿下?”
“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甘願受這份威脅的。”忘川看了看鳳羽珩,後面的話就沒再說下去。
距離沉魚大婚還有三天,鳳府上下卻也沒見更多的忙碌。因爲是側妃,無需行太多禮節,鳳家又一味的想要低調,所以,沉魚出嫁,無外乎就是她自己着一身嫁衣,襄王府出一頂轎子,連鼓樂吹打都不會有,就這麼安安靜靜的擡出門去。
因爲這件事,鳳家的孩子們心情都不是很好,即便是最看不上沉魚的粉黛都有些低沉。雖然韓氏已經與她分析過,這門親事是鳳羽珩有了話這樣打點的,到她自己出嫁時,鳳羽珩早就不在孃家,管不到這麼多。可鳳羽珩是鳳羽珩,鳳家其它人的態度也都擺在那裡。做父親的鳳瑾元和做祖母的老太太這一番表現,讓粉黛生生地想到了四個字:脣亡齒寒。
韓氏的肚子一日比一日大,當初削尖了腦袋想要借這肚子駁主母之位,如今想來,竟像是過眼夢境般。事過境遷,現在的鳳家,早就不是當初了。
玉蘭院兒擔憂,如意院兒的那位,比她們還要懸着心。好歹韓氏還有個孩子,即便肚子裡那小的指望不上,卻還有粉黛。可是金珍什麼都沒有,鳳瑾元已經數月不曾到她房裡來了,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只是後悔不該對鳳羽珩心生背離。
這幾日的鳳府,人人心中諸多猜想,關於沉魚的這場婚事,對於她們來說,究竟是福是禍?
鳳家是福是禍,這個事情鳳羽珩一點都不想操心,那座府宅,如果住在裡頭的人能就此安生,她便也無意過多計較。但若還是有人頂着風蹬鼻子上臉,她也絕計不會手軟。
眼下,她也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忘川已經去景王府請大皇子玄天麒入府,那場交易的籌碼,今日得還給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