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的變化在文宣王妃心中早就是已知數,最初她也不是沒勸過,可勸來勸去,卻發現姚氏根本就無心回到從前,那種“女兒不是以前的女兒”的想法已經在她心另根深蒂固,任誰也無法剔除去。
曾經她以爲那是姚氏中了離魂散之後產生的執拗邪念,可後來竟覺得那根本就是姚氏心中本來就有的想法,只不過從前沒有膽子也沒有魄力爆發出來,後來藉着離魂散還沒過勁兒的勢頭爆發了出來。許是姚氏覺得把事情說出來了心裡更痛快,所以待離魂散藥勁兒全過,她依然不肯醒悟。
對於文宣王妃來說,她現在其實是不太想見姚氏的,有點躲着她。若不然,以她們之間的姐妹情誼,姚氏若是住到別院去,她怎麼也會常過去看看,現在卻是敬而遠之。可惜,躲還是沒躲得及,今日姚氏上門,從她這裡要走了一份月夕宮宴的請貼,說是給自己的女兒,她立即就想到了那個跟據說跟鳳羽珩長得一模一樣的姑娘。
丫鬟勸她:“王妃別再爲旁家的事傷神了,回頭公主知道您又爲別人操心,又該不高興。”
文宣王妃嘆了口氣,點點頭,不再去想姚氏。
在鳳粉黛以七皇子爲藉口結識了封昭蓮之後,封昭蓮到也真是每天都往鳳府跑,與粉黛喝茶吃點心,同時也說着七皇子的種種事蹟。可惜,粉黛對於七皇子那也是所知甚少,以前還能借着想容說出些門道來,可想容跟玄天華之間也不過那麼爾爾交集,講了兩三天,還能再講出什麼?慢慢的,話題就冷了下來,變成了粉黛一味的渲染七皇子有多脫凡出塵。
封昭蓮面上聽着,心裡笑着,只道這鳳家小姐要行這等編排人的事,也不說好好做做功課,這嘴皮子照她二姐姐可是差了太遠了啊!就是不知,她將自己引入鳳府,究竟是爲了什麼?該不會真是用她來打壓那鳳想容吧?封昭蓮想,該不是這樣白癡的理由,她且在觀察觀察。
不過說到那鳳想容,他不是沒見過,鳳羽珩剛回來時一起吃過飯的。可那時他沒見過七皇子,更不知道鳳想容跟七皇子之間這檔子事,所以一頓飯下來,壓根兒就沒正眼瞅人家。如今想來,卻是連想容長得是什麼模樣都記不清了。
“粉黛妹妹可否帶我去見見府上那位三小姐?”封昭蓮提出請求,“聽你說了這幾日,我對她可實在是有些好奇呢。”
粉黛點點頭,“當然可以。”隨即問冬櫻:“可日三小姐可曾在府?”
冬櫻立即到:“在府呢!奴婢早上還聽三小姐院兒裡的丫鬟說爲了籌備月夕宮宴,三小姐今日起不再出門。”
“哼。”粉黛不屑地道:“她竟也有資格去參加宮宴,真不知道是鳳羽珩給她的臉面,還是四殿下給的機會。”說罷,又看向封昭蓮,別有用意地又說了句:“當然,也有可能是偷偷的又去狐媚了七殿下。”
封昭蓮到是不管這些,攛掇着粉黛帶他去見想容。粉黛也不含糊,當即就起身,拉着人往外走。
偏巧今日鳳瑾元也在府裡,而且一早就聽說蓮姑娘來了,此刻就站在前院兒乾等。冒然衝到女兒的院子裡不太好,但這前院兒卻是封昭蓮離府時的必經之路,他就在守着,不信守不到人。
正想着,一擡眼,卻見粉黛伴着一個絕美的紅衣女子已經在朝這邊走來。鳳瑾元有些緊張了,手心都冒汗,一種初戀的感覺又在心中騰騰昇起,讓他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粉黛也早看到鳳瑾元在這邊,不由得勾起脣角暗道不錯,她就是要讓鳳瑾元看到她與封昭蓮交好,這樣,才能讓這位父親不再去想着巴結鳳羽珩,轉而繼續聽她的。雖說鳳瑾元這裡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可她到底是沒出閣的大姑娘,將來勢必要從鳳府出嫁。如果鳳瑾元不給她長臉,她嫁得也實在是不風光體面。
思緒間,鳳瑾元已經奔着這頭來了,封昭蓮翻了個白眼,很是嫌惡地往粉黛身後躲了躲,說了句:“就在那兒站下吧!男女授受不親,鳳老爺自重。”
鳳瑾元尷尬地站在原地,搓着手陪笑,“蓮姑娘,你來了。”那樣子極盡的諂媚,連粉黛看着都想一腳把這人給踢死。
封昭蓮更是不客氣,“你是哈巴狗嗎?怎的看着我還流口水?”
鳳瑾元趕緊往嘴巴上抹了一把,的確是有些溼潤。他亦有些不好意思,可目光卻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封昭蓮。看一眼少一眼,能這麼近距離的看着心上人,對鳳瑾元來說是很奢侈的事。
粉黛也有點兒看不下去了,瞪了鳳瑾元一眼,道:“父親有事嗎?若沒事的話快些讓開,我們要去找三姐姐說話。”
“恩?”鳳瑾元一愣,“找她幹什麼?”
“女兒家說女兒家的話,你一個當爹的怎麼什麼都管?”封昭蓮煩鳳瑾元煩得不行,用胳膊肘撞了下粉黛:“你們家裡沒有女人嗎?怎麼你爹一副幾百年沒見過女人的模樣?”
粉黛無奈地道:“有位主母,還有個二夫人,可惜都幾個月不在府上。我父親到是有心再納一位紅顏知己進來,就是不知道哪位紅顏願意進鳳府的門。”說完,也不管鳳瑾元還攔在前頭,拉着封昭蓮就硬往前撞。
鳳瑾元總不好意思跟自個兒的女兒撞個滿懷,趕緊就閃到了一邊,二人這才得以逃脫。而封昭蓮再回頭時,卻是故意大聲地說了句:“過幾日我就要去參加月夕宮宴了,粉黛妹妹,你們家裡都有誰去呀?”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走,留在原地的鳳瑾元卻被這句話給撓得心裡直癢癢。月夕宮宴,蓮姑娘要去參加月夕宮宴,那曾經是他也有資格去的場合啊!然而現在卻只能在府裡望而興嘆。
他無奈地搖搖頭,心裡卻不甘地想着,能不能有什麼辦法讓他也再進宮一次?
想容的院子裡,房門緊閉,今日安氏到了繡品鋪去,她一個人留在屋子裡,屏退了所有下人,手裡卻捧着一件衣裳猶自傷神。
那是當年七殿下送給她的,也是讓她去參加宮宴,這衣裳她從來都捨不得穿,一直留着,安氏平日裡看得緊,看都不讓她看。可是今日她總忍不住要把這衣裳拿出來,只一眼,一幕一幕的回憶就都浮現在眼前。她坐船,落水,被人所救,七殿下伸出來的手,關切的爲她披上披風,所有的一切安氏讓她全忘了,可是誰又知道,這些事情埋在她心裡,無論如何也忘不了。
想容站起身,把這衣裳在身前比量了一下,卻明顯的短了一截兒。她苦笑,這個年齡長得快,春天做的衣裳秋天都穿不得,更何況是跨了年的。她有些恍神,十二歲了,姨娘說已經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一般人家的女孩子十二歲便會有人上門說親,以便好好挑挑選選。可惜鳳府家道中落,以至於她們這些本來就不太能上得去檯面的庶女就更是無人問津,人們躲鳳家都躲不及,又怎麼敢上門來求娶鳳家庶女?
她到是曾經得過皇上恩准,婚配自主,由不得鳳瑾元打她的主意。可是自主自主,她認得的男子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她又能上哪裡去自主?安氏催過很多次了,也向她提了幾戶平常人家,總說女兒出嫁不求富貴,只求安穩,大門大戶妻妾成羣,縱是有再多權勢,亦不出小戶人家平安喜樂。
想容不是不知道這個理,可是這人啊,尤其是女人,一旦心裡頭住進去一個人,就很難再去接受另外一個。總不成讓她將就?也不是沒想過將就的,卻怎麼想都不甘心。與其將就,到不如一輩子不嫁,教那四皇子繡一輩子的花好了。
她賭氣地把衣裳扔到桌上,不願去看,卻又忍不住去把它摺好,生怕弄怕一點點。
到底是放不下呢,想容想,這輩子,再難有另外一個人能走進她的心了吧?
房門被人從外敲起,丫鬟山茶捧着個紙包袱走了進來,後頭還跟着個下人,手裡捧着只木盒子。待到她面前,山茶說:“小姐,這是平王府差人送來的,說是給小姐參加月夕宮宴時穿的華服。還有這盒,是平王殿下爲您選的首飾。”
想容這才把那捧着盒子的人認出,那不是平王府的丫頭麼。她苦笑,“你們殿下到是有心了,不過我穿什麼華服啊,櫃子裡還有好些個沒上身的衣裳,選件合適的就行了。至於首飾,我也不缺,你都拿回去吧。”
那小丫頭一臉陪着笑說:“三小姐,您就可憐可憐奴婢,別讓奴婢拿回去吧!您也知道殿下那個脾氣,他好不容易有興致給您選了衣裳首飾,您要是不收,他到是不敢拿您怎麼樣,可是奴婢就要倒黴了呢。好小姐,您就收下吧!”
這丫頭到是會摸想容的脾氣,幾句話,說得想容的確心軟,緊接着又聽那丫鬟道:“三小姐還不知道吧?這次月夕宮宴,皇上下了旨,特准我家四殿下也能入宮去一聚呢!殿下說了,您是他的師父,席間皇上一定會問他學的如何了,到時候也一定會注意到三小姐。所以,三小姐就衝着這點,也就穿好一些吧!就當是幫着咱們殿下捧捧場面。”她一邊說一邊把那衣裳打了開,“這上面還有殿下親手繡的小花呢。”
想容撫額,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有玄天奕親手繡的東西,怎麼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