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粉黛走出靜思宮,外頭,五皇子的侍從還在等着送她出宮。見她帶着丫鬟出來,趕緊上前緊着催了句:“四小姐可算是出來了,屬下一直在外候着,這就帶您出宮。”
鳳粉黛白了他一眼,很是有幾分不滿地道:“從前在鳳府時,我那二姐姐跟九殿下也只是訂了親而已。可是御王府的人見了那可是熱絡得很,一句一句王妃的叫着。怎的,到了你們黎王府,就只稱呼我一聲四小姐?”
那侍從一聽這話眉心就一皺,心裡很是有幾分不樂意,但面上又不能表現出來,只恭敬地答道:“並非小姐想得那般,只是四小姐跟五殿下畢竟還沒有成親,現在就叫王妃怕是會壞了四小姐聲譽。要說到濟安郡主跟九殿下,當初濟安郡主沒過門兒就被稱爲王妃,外頭也不是沒有人非議的。五殿下不忍心四小姐受那種非議,這纔沒有吩咐下來改稱呼,也是爲四小姐好。”
侍從很會說話,這麼一說,粉黛到是也想起當初別說是外人,就是她自己也因爲這個事兒埋汰過鳳羽珩的。於是便也不再計較,只是又對那侍從說:“是等在這裡看着我的吧?放心,不用這麼緊張,我不會在這皇宮裡惹事的。我還想好好活着,今後的好日子還要享福,可不會像當初的鳳沉魚那麼傻。”
她這樣說話,侍從便也不再吱聲了,默默地把人送出宮門,看着鳳粉黛上了鳳家的馬車,這才放心離去。
鳳粉黛的馬車行得不快,車伕早就掌握了她的性子,每次出門都儘可能的多在外頭逗留一會兒,不願意過早地回到那座府邸去。
馬車在街道上緩緩行着,冬櫻見粉黛心情不是很好,也沒吱聲,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侍候着茶水。鳳粉黛到是在行至熱鬧街道時將車窗簾子掀了開,往外看去,只覺這京城幾年如一日,還是哪哪兒都人多,鋪子一間接一間地開,幾乎每月都有新冒出頭的鋪面來。
曾幾何時,鳳府人多規矩大的時候,老太太並不喜歡女孩子們經常出門,把她們拘得很緊。再加上鳳沉魚要避世,以保神秘,而她跟想容則是庶女,老太太覺得庶女總出去逛大街也是丟人。後來鳳家沒人了,她自己做主了,卻也沒了多少逛街的心思。
想來,人就是這樣,越是不讓你做什麼事的時候,你越是想要去做;越是有人跟你爭什麼東西的時候,你就越想把那東西給爭到手。可一旦沒有競爭沒有拘束,一切也就沒有了原來的味道。這就是爲什麼人多吃飯香的道理,鳳粉黛想,這個道理她多少年都沒有明白過,如今卻是真的明白了。
突然有些理解鳳瑾元帶着姚氏和傅雅往南界去的心情,重新建立起一個家庭,哪怕是虛假的,卻也是一種可以麻痹自己的繁榮。如果可以,她很希望鳳府能夠回來,那些個活生生的人都能夠回來。她長大了,各憑本事出人投地,再跟那些人拼一拼,看誰能笑到最後。
馬車再往前就要經過一個路口,鳳粉黛突然叫了一聲:“停!”然後目光直視前方,一個紫衣一個白衣身影正騎着馬迎面而來。她也不知怎的就十分慌張,匆匆對着車伕叫了聲:“轉彎!快轉彎!前頭往右彎,繞路回去!”
車伕不明就裡,但也不爭辯,一打馬,直接在路口轉了彎去,直到行出好遠,鳳粉黛才長出一口氣。
冬櫻不解,問了句:“小姐這是怎麼了?”
鳳粉黛不吱聲,腦子裡卻依然映着那個紫衣的身影。那個人曾經她追求過的,還是不要命的那種追求,當初年紀小,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居然敢招惹那位。而那位爺也的確是個陰狠角色,她還記得當初被騙到水裡差點兒沒淹死,要不是有七殿下在,她這條命早就沒了。
鳳粉黛眼睛一眯,要說六皇子喜歡鳳羽珩,那是她蒙的。可若說起七皇子喜歡鳳羽珩,這事兒怕是更確鑿吧?可是她沒有能力去挑撥,更沒有渠道去挑撥。六皇子有個拎不清的生母,七皇子卻是孑然一身,沒有一絲牽掛。
鳳府的馬車漸行漸遠,玄天冥往那方向看了一陣子,冷哼道:“鳳家到底還是死不乾淨。”
身邊的玄天華無奈地道:“你怎麼總琢磨着讓人家滅全族?不過你從前不是這個性子的,看不順眼的人都是直接一鞭子抽過去,說起來,我已經好久沒看到過你動鞭子了。”
“有些人需要我動手,有些人就得留着給那丫頭自己收拾,不然她過不到癮,我可是會挨咬的。”玄天冥說着,動了動肩膀,昨晚被那丫頭咬了一下,現在還疼着。他這媳婦兒哪都好,就是在某些方面還不夠開竅,還需調教啊!
彼時,鳳羽珩正帶着子睿在她的郡主府裡,自從回京,這還是她第一次回府。府裡從防守的御林軍一直到府中下人都特別高興,圍着她久久不散。鳳羽珩自然也沒少了他們的紅包,而且人人包的都是大個兒的,沒給物件兒,直接裝了銀票,就連小廝都能拿到五十兩。她一向大手筆,府裡下人都沒少得過恩惠,但這次也太大了,五十兩銀子啊,足夠那小廝娶房好媳婦兒了!
所有人都喜滋滋的,清玉更是告訴鳳羽珩:“小姐在南界大婚當日,姚府開了大宴,好多人送禮,那頭都裝不下了,運到這邊來好多。奴婢已經分門別類的存入了庫房,一會兒把單子給小姐看看。”
鳳羽珩點頭,“是得看看,以後還得還禮呢!”說到還禮,她又想起來:“這頭有沒有那種規矩,人家來送禮了,咱們還得給包個喜餅喜糖什麼的?”
清玉點頭:“有。小姐放心,這些東西姚府當日都準備了,奴婢也跟着分發,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貧民百姓,只要是真心實意來到賀的,哪怕只是提着一藍子雞蛋,咱們都給還了上好的喜禮。”
鳳羽珩這才放了心,只道姚家想得還真是周到。“我準備明日回姚家,你回頭到隔壁去說一聲。畢竟是新媳婦,第一次回門要帶着夫婿一起的,所以我現在自己過去也不好。跟外公說也不用準備太隆重,就當是家宴,一起吃個飯什麼的就行了。”
清玉點點頭:“那奴婢這就去,小姐跟少爺先到裡頭看看。”清玉說完匆匆就離開了,鳳羽珩覺得她這丫頭越來越雷厲風行,隱有後世那種女強人的風範,連她給準備的大紅包都沒來得及拿出手呢,人都已經走出府門了。
無奈苦笑,拉着子睿往裡頭走,一邊走一邊說:“姐姐明天跟姐夫回外公家,你也過去,咱們一起吃個飯,之後你還是得回蕭州。”
子睿很聽話地說:“姐姐放心,我都明白,只是子睿跟先生提起過,不想參加童生試,子睿想專習兵書,將來帶兵打仗。”他展開自己的手,斷掉的指節處光禿禿的,看起來依然讓人心醉。“打從這指頭斷掉的那一刻起,子睿就已經下了決心要投筆從戎,希望姐姐莫要攔着,子睿不會讓姐姐失望的。”
鳳羽珩對着這孩子總是會覺得愧疚,不管他這指頭因何而斷,總是她沒有保護好他。再加上姚氏的事,這幾年這孩子也沒享受到多少親情,小小孩子早熟懂事,放了誰都會覺得心疼。她攬着子睿的肩,已經走到姚氏從前住着的院子裡,一邊看這院子已經被清玉做主給改成了庫房,一邊對子睿說:“姐姐不攔着,只要是咱們子睿自己選的路,姐姐一定支持你走下去。”
這頭正姐弟情深,院子外頭跑了個丫鬟過來,到她面前行了個禮道:“小姐,府門口有人來送東西,說是給您賀大婚之喜的。”
“賀大婚之喜?”鳳羽珩不解,她大婚都多久了?京城這邊姚家做主給辦了喜宴,該賀的喜不是早就賀完了,怎麼還有來的?不過再想想,也算了然,她剛剛回京,所有人都知道,怕是有人想親自送到她手裡,這也是人之常情。“那就請進前院兒正廳吧!”她說着話,拉着子睿又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跟那丫鬟問:“是什麼樣的人?”
丫鬟說:“是位姐姐,看起來十七八歲,但性子穩重,說起話來有條有理,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培養出來的丫鬟。”
這描述到也很實在,鳳羽珩滿意地點點頭,正顧地去了正廳,不多時,就見那來送禮之人在下人的引領下款款而來。果然像自家丫鬟所描述的那般,像是大戶人家培養出來的丫鬟,就連走路都很穩着步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走出同樣的距離,一看就是訓練有素。她只需一眼就心知肚明,能有這樣素質的丫鬟已經不能叫丫鬟了,應該叫做宮女。
“奴婢叩見御王妃,王妃千歲!”那丫頭來到鳳羽珩面前,直接跪地行了叩拜大禮。
鳳羽珩笑着叫了起,又着人看座,然後直接就道:“不知姑娘是哪個宮院的?可是你家主子娘娘遣你來的?”
那丫頭一愣,隨即道:“王妃好眼力,奴婢的確是宮裡出來的,我家主子如今稱不上娘娘,是住在靜思宮的麗貴人。”
“麗貴人。”鳳羽珩對這個人有印象,當初在獵場時腦子糊塗做了錯事,還是她求了個情才保住一命,只降了個貴人之位,幽居靜思宮。據悉,鳳粉黛還找過她,想來是要藉助六皇子手中兵權說事,給五皇子找個同盟。不過對於這些,鳳羽珩都沒太放在心上,甚至連長什麼樣子都沒有特地去記。但這人唯獨在她心裡留下印象的,則是她另一個身份:六皇子的生母。於是她又笑了笑,對那宮女說:“勞煩貴人還惦記着,六皇子也曾多次與我提起十分掛念貴人。”
她主動說起六皇子,卻是讓那宮女心裡又是“咯噔”一聲,隱隱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