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發現,羅阿六那渾濁的雙眼,慢慢流下的,竟不止是淚水,還是帶血的那種,可能是因爲傷心過度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主要原因,正是他感染瘟疫後,其中一個明顯症狀,雙眼充血,現在已經是流血了,
很明顯,羅阿六的狀態,已經是屬於非常嚴重的那種,在這樣下去,即使是神仙都救不了,
葉晨不怕感染什麼,沒有戴手套,更沒有做其他什麼防護措施,只是那樣握住羅阿六瘦小烏黑的手掌說道:“羅大叔,只要人還活着,就有希望,”
“那我婆娘怎麼樣,”羅阿六又顫抖地問道,
剛纔葉晨已經從那位女護士那裡知道,羅阿六那位老婆,同樣在小女兒剛剛離世不久,在病症發作中已經死去,
現在羅阿六再次問起的時候,葉晨真的不想打擊到他,但是,剛纔那些都說了,又何必再隱瞞下去,
“她已經和你女兒在同一個世界了,”葉晨輕輕說道,
羅阿六雙眼一瞪,因爲過度受到刺激昏迷過去,葉晨急忙把脈看他的情況的時候,發現他還活着,
剛纔羅阿六那神情,同樣是把葉晨給嚇了大跳,別說羅阿六這樣村民,受到這樣的打擊,受不了,怕是葉晨自己在遇到這種情況,同樣是一時之間受不了,
廖文恩倒是沒有責怪葉晨,覺得他太老實了,那位女護士則是奇怪看着葉晨,覺得他不應該說那些話,
葉晨讓羅阿六弄醒來的時候,葉晨發現他雙眼流出更多的血水,心中更是有種說不出話的痛苦,
“醫生,讓,讓我死了,我家人都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羅阿六嘶啞地說道,
他剛纔到現在一直說的,都是帶着方言的普通話,但是,葉晨聽得也是很清楚,現在他那樣說出來的時候,葉晨更是不知道說什麼,
現在羅阿六這種症狀那樣嚴重,如果沒有再接受他的治療,同樣熬不了幾天,
但是,想要讓他把病治好,葉晨知道,至少要讓他情志恢復過來,比如,不能再出現過度悲傷,過度痛苦的情況,否則,這樣,葉晨再厲害,同樣難以治療一個患者,
如果一個患者心中,都有了死的想法,這樣的情況下,只有他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羅大叔,你還有親人的,你的親兄弟羅阿七,現在就躺在你一旁,你還有一個親侄子,還在外地讀書,他沒有感染到這種病,你還有親人活着,你不是一個人活着,何況,你背後還有國家和政府,現在我們千里迢迢冒險過來,就是爲了救治你們,讓你們繼續活下去,”葉晨看着他激動說道,
“親兄弟,”剛纔羅阿六確實只是在想到自己的父母,還有老婆,兒子,女兒那些,畢竟,那麼大了,他和兄弟關係再好,同樣是會分家的,
有了小家的情況下,很多時候,難以顧忌到親兄弟那些,但是,在某些情況下,大部分人,還是想到自己的直系兄弟,比如,自己的大哥,自己的弟弟,自己的姐姐,自己的妹妹,這些都是最親的人,
所以,現在羅阿六聽到自己親兄弟還是活着,甚至就在一旁的時候,他艱難地轉身看過去,果然,看到昏睡在那的羅阿七,
平常兩兄弟的關係,算不上太好,同樣算不上很差,但是,兩人都沒有結婚前,兩兄弟的關係是最好不過的,
但是,人大了之好,結婚有了老婆孩子,都是照顧着自己小家,親兄弟之間的聯繫少了,自然是比不上小時候那種,
如今,羅阿六沒想到,自己父母不再了,老婆兒女不再了,自己的親兄弟還在,自己的那個親侄子還在,就是說自己還有親人,
葉晨說的不錯,羅阿六的親人還在,羅阿六原來剛纔想要死去的想法,自然是消失了許多,
“阿七,阿七,”羅阿六在那拼命嘶啞地喊道,
看着他那樣子,周護士覺得有些不忍心,只能小聲說道:“他剛纔吃藥已經昏睡,”
“阿七,阿七,到底如何,我現在就只有你這個兄弟了,”羅阿六在那激動中,渾濁的雙眼中,那一絲絲的血液混合着淚水,那樣流下來的時候,把他雙眼都變得更加模糊,
看到他那樣子,戴着口罩,戴着醫用手套的那位周護士,想要拿止血藥和止血貼給他雙眼止血,
但是,現在羅阿六沒有想到那些,他只是想抓到自己兄弟的手,想要看看自己兄弟是否還是活着,
葉晨將兩張單人牀推得更近,合併在一起,羅阿六可以通過自身艱難地挪動過去,躺在羅阿七面前的時候,他抓住抓到羅阿七的手,他只是感覺到,自己從結婚以來,已經很久沒有再那樣抓過兄弟的手,更是沒有仔細看到自己兄弟的那張黑瘦的臉,
羅阿七比他年輕幾歲,但是同樣是很瘦黑的那種,現在羅阿七昏迷的狀態下,症狀只是相比起羅阿六的症狀好上一些,
羅阿六緊緊地抓住兄弟的右手的時候,沒有一會,感覺自己沒有力氣,再抓住對方,感覺胸口上,脖子上,喉嚨上,很痛苦,在他沒有忍住,直接往將那帶着黑色的血噴了出來,噴在羅阿七右側的那件病號服上,將那件原來白色的病號服,頓時變得染紅,
“醫,醫生,我感覺活不了多久了,我父母,我老婆,孩子都不再了,就只有這個親兄弟了了,我,我求你們,一定要救我兄弟,一定要救他,因爲他還有一個親兒子,我不希望我這一支絕戶了,”
羅阿六在那顫抖中,還沒有將話完全說完,已經是再次昏迷過去,除了雙眼留下哀求的神色外,那雙眼的紅色淚水更多,
葉晨抓住他雙手,還沒有聽完那些話,他已經控制不住,雙眼的淚水就是那樣流下來,
廖文恩爲醫那麼多年,生生死死,早已見過不少,現在不知道爲什麼,同樣是控制不住,雙眼變得通紅,
那位周護士早已控制不止,把聲音哭出來,怕是影響到這兩人,和葉晨兩人說一聲,掩面往外面走了出去,現在白色帳篷裡面,葉晨和廖文恩相互看着,在那沉默着,兩人久久不言,
“葉晨,你先去一下吧,等自己情緒好了,再進來,”廖文恩看向他說道,雖然他很讚賞葉晨,但是覺得葉晨還是太年輕了,生死經歷的事太少了,特別是在這方面,葉晨還是沒有真正經歷過,
葉晨點點頭,出到帳篷外面,一陣風吹來,葉晨將臉上那些剛纔忍不住流下的淚水給擦掉後,深深呼了一口氣,握緊拳頭,再轉身往帳篷裡面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