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罰獎懲,一切自有皇上定奪,卿黎自認沒有將這件事做好,皇上不怪罪,我便要謝主隆恩了,又何談可惜二字?”
卿黎笑道,卻是反過來瞅着淑妃,“淑妃娘娘這麼對卿黎說,可是對於皇上的封賞不滿意?對他的裁決不以爲然?”
活生生把一頂“質疑皇帝”的帽子給淑妃頭上扣去。
淑妃一噎,剛想說話,又被卿黎堵了回去:“娘娘這般爲卿黎着想,卿黎實在感激不盡,只是卿黎對皇上的聖裁深以爲然,更認爲是明君之舉,就不勞娘娘爲我打抱不平了,這份好意卿黎記掛在心了……”
打抱不平個頭!
淑妃氣得臉色泛紅,扶着身邊宮人的手也是一緊,尖長的指甲在宮人的手上劃出一道血痕。
在御花園這種地方說出這樣的話,被人聽了去,教皇帝知曉了,她又是百口莫辯了!
而她現在又要怎麼回答?
說是,那就坐實了她對皇上不滿的心思!說不是,那她方纔那番話又是什麼意思?吃飽了撐得沒事幹,去管人家的瑣事?
還不被人笑話她失去眷寵,只找些無聊之事打發時間?
她也要臉啊!
淑妃暗暗咬着銀牙,恨恨地在心裡罵着:卿黎這個毒婦!好毒的心腸!好賤的嘴!
她深吸一口氣,乾笑道:“世子妃說笑了!這是要走了?”毫不客氣地轉移話題。
卿黎也是脣角一勾。
她可沒心思和淑妃整心眼兒!
何況,真要和她整心眼兒,淑妃還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正是。公主那兒已經暫時無礙,我也該出宮了。”
“哦,這樣啊!”淑妃對着卿黎意味深長一笑,眸中竟有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毒。可是轉瞬便掩藏了起來。她揮了揮手,道:“既如此,那本宮就不攔着世子妃了!”
說罷。又扶着宮人越過卿黎嫋嫋離去。
卿黎狐疑地回身望了她一眼,鳳目也隨之眯起。
先是墨湘驚慌失措。又是淑妃面帶急色,兩人又出現在幾乎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又離着鳳棲宮不遠,她怎麼都覺得有些詭異呢?
卿黎搖了搖頭,一路出了宮門。
蘭溪正在宮門口與侍衛攀談,所聊甚歡。
她本是個歡脫活潑的主,爲人也是健談,與人交往起來。總有一種特殊的能力讓人心悅神怡。與安寧的規矩守禮比起,她就有些跳脫了。
不過也是因爲她的這份肆無忌憚,也是很容易與人打成一片,甚至有個小外號叫“包打聽”,便是從形形色色的人那裡聽來的。
卿黎這次本想帶着安寧來的,可她而今日日都去凌瑞的院子照料父王,又陪着劉伯說話,於是她便帶上了蘭溪。
但她也知道蘭溪有點不合理,出入宮廷保不準會出些什麼事,便乾脆將她留在了宮外。
所幸蘭溪也沒有多想……
“侍衛大哥。你們天天守在這宮門,會不會很無聊啊?——我要是站在一處,哪怕待上一刻鐘。我就要渾身難受了!你們可真了不起!”蘭溪睜大了亮閃閃的雙眼,不住地誇着。
那幾個侍衛很是受用,一時也是被捧得挺直了腰桿,儘量在蘭溪面前樹立高大的形象。
卿黎好笑,遠遠喚了聲:“蘭溪,我們該回去了!”
蘭溪一聽回了頭,應一聲後便朝着幾個侍衛揮了揮手,道:“侍衛大哥,我先回去了。以後有機會再見啦!”
說着,又是蹦蹦跳跳上了馬車。
幾個侍衛見蘭溪一身紅裝翩然消失在眼前。都有些不捨。
正如蘭溪所說的,他們整日守在這處。雖說是爲了保衛宮廷,是件榮耀之事,但待得久了,也是索然無味的。
難得有一個這麼有趣的人出來解解乏,這一下便走了,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
“大哥,那蘭溪姑娘可真是有意思!”一個侍衛對着中間一個年紀稍漲的人嘻嘻笑道。
那人瞥了他一眼,道:“廢話!世子妃是什麼人?連咱們頭兒都讚不絕口的,她身邊的人又能差到哪裡去?——頭兒從來都瞧不起女子,他如今都甘拜下風了,想必世子妃有過人之處啊!”
他說的頭兒,便是先前的禁衛軍副統領劉俊,也是如今的輕車尉。
先前這宮門口的侍衛,便是屬於劉俊管轄的。
衆人聽了這話,紛紛點頭。
是啊,要不是世子妃,頭兒這輕車尉來得哪兒這麼容易?
他們可是聽頭兒說的,世子妃爲了這場病疫,差一點還喪命了呢!
可以說,頭兒如今這官職也是得了世子妃的便宜。
劉俊官升四品,他們這些原屬下,也是倍感驕傲的,對於卿黎便又是多了一重好感。
……
卿黎斜倚在馬車內的軟榻上,聽着蘭溪將方纔打聽來的各種事說了一通,當談到卿黎在滁州立了大功,卻是沒有封賞時,便不滿起來。
“小姐,方纔那幾位大哥可是說到你了!你在滁州不顧安危,卻是一點兒賞賜都沒有,他們都爲你叫屈呢!”蘭溪嘟起了小嘴,絞着帕子憤憤不平。
卿黎無奈撫了撫額,這話要怎麼和蘭溪說呢?
她性子直來直往,真要讓她消化掉那些彎彎繞,就等同於浪費時間,那還不如給她兩隻豬肘子啃啃呢!
“我雖說有功,但也是沒有全然完成聖上旨意,所有的善尾工作都是劉大人和榮嘉縣主做的,你就不要再說什麼冤屈的話了!——比起我,他們付出的可是一點也不少!”
劉俊是完全遵照了旨意,而高荏,則是對於滁州有一份特殊的感情,所以願意在那裡勞神費心。
念及此,卿黎又想起那夙蓮,還有空虛門滅門一事。
這些,她早就讓夕顏去給她查去了。
高荏曾經說過自己是她的貴人,又加上她曾經承了高荏的一份恩情,那麼她便信一回,爲她找出這些事後面的隱情。
只是,夕顏查了一個多月,卻還未給她結果,看來這事還當真棘手了……
蘭溪對卿黎說的似懂非懂,抓了抓腦袋道:“可是,小姐也是花了這麼大力氣的,一點也沒有得到,不是全白費了嗎?”
“你這丫頭,怎麼盡說些胡話呢?”卿黎嗔道:“爲醫者,不是爲了功利而行醫的,爲的只是一顆本心,是醫德,你在卿家待了這麼多年,還沒理解嗎?”
大醫之德,那是爺爺經常在她耳邊唸叨的,也是她一直信奉的教條,只是蘭溪明顯還不曾參透。
蘭溪訕訕的笑了笑,湊過去攬住卿黎的手臂,道:“小姐莫生氣,你也知道,我這人也是駑鈍的,又心直口快藏不住話,你可莫要因此與我生分了!”
說着,還嘟起嘴搖了搖卿黎的手臂,直到卿黎莞爾失笑後,才嬉笑道:“小姐不愛聽這些話,我以後便再也不說了!——要是再說,小姐就用芙蓉燒雞還有醬豬肘子堵住我的嘴!”
這話說得卿黎輕笑出聲,好氣地點了點她的額頭,“小饞貓,你是饞了萬香樓的燒雞和豬肘子了吧!盡找藉口!”
雖是笑罵的,但卿黎還是吩咐了車伕繞道萬香樓去打包一些回來,讓蘭溪又驚又喜。
兩人說笑着,在馬車輕行間一路駛過最爲繁華的主街道。
“無良奸商,倒賣假藥,天理何在啊!”
“還我爹爹命來!”
“百草堂的庸醫!黑心肝沒良心,治死了人,天理不容啊!”
……
前方的路被人羣堵得水泄不通,各種紛雜的喧鬧聲傳到卿黎的耳中,讓她有些恍惚,而向來愛湊熱鬧的蘭溪早就掀開了車簾,朝外望去。
“啊!小姐,是百草堂出事了!”蘭溪全然不顧那人羣裡傳來的哭嚎,而是一陣興奮地叫道。
陸家現在可是卿家的死對頭,昨天回春堂還被誣陷,而今風水輪流轉,竟然輪到陸家的百草堂了!這怎麼都是大快人心啊!
卿黎聽着那紛紛擾擾的哭罵,隱約聽出了點意思,想讓車伕下去打探一下,蘭溪倒一馬當先跳下了車,拍着小胸脯信誓旦旦道:“小姐,這些事就交給我吧!等我一會兒哦,馬上回來!”
她揮了揮手,邁着輕快的步伐,像一隻小鳥一樣撲進人羣中。
卿黎只來得及看到一串紅色殘影,頓時啼笑皆非。
“這兩天還真是熱鬧,昨兒個是回春堂,現在是百草堂!呵,連醫館都這麼不安生!”
“昨兒個那擺明了是誤會,今兒是真死人了!這不一樣!”
“是了,當然不一樣!那卿家傳承了這麼久,信譽名聲都頂好頂好,哪是陸家這半路出家的貨色能比的?那是辱沒了卿家的名頭!”
……
耳邊的議論聲絡繹不絕,卿黎越聽越是生疑。
百草堂治死了人?
陸源生得了現世報了?
“我百草堂是憑良心做事,售出藥物皆爲上等,斷不會出現摻假倒次之事,你們莫要信口雌黃!”
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聽着那人約莫有四十左右,又有着此等發言權,怕也是大掌櫃了!
“呸!你當然推得一乾二淨!我爹這命就是白搭了?”
“一個還可能另有隱情,這下死了四五個,你又怎麼解釋!”
“我祖母還在回春堂救着呢!只剩半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