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替丫頭治療內息亂流之後,溫養丹田這活兒對童兵來說就駕輕就熟了。
和傳統的輸氣入脈不同,溫養丹田見效較慢,但是危險性很小。童兵的內力只是輕輕包裹在錢楓荷丹田周圍,不再進入她的筋脈。相對於筋脈的狹窄精密,丹田周圍的空間簡直寬廣地奢侈,即使分心數用,也不必擔心氣走岔脈、傷害身體。錢楓荷要做的同樣簡單,只需照常運行內力,用丹田中催生出的陰性內力去修復被童兵“燙傷”的手部筋脈即可,這種幾乎成爲本能的運作,也不需要付出額外的注意力。
當一個人不必精神集中,卻又必須原地不動數小時的話,一種叫做“無聊”的感覺,便會不可避免地產生。
在以往的任務中,童兵動不動便要和戰友俯臥在叢林裡,不吃不喝大半天。照理說,無聊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並不構成任何問題。可是,當潮溼悶熱的叢林換成了柔軟的沙發;當臉上塗着油彩的戰友換成了剛剛認下的師姐,“保持沉默”變得比想象中更艱難……
開始療傷才幾分鐘,童兵就率先開了口:“那個急救臺的錢……我明天就賠給醫院。”
“寧神靜氣,不要分心。”錢楓荷閉目回到。
“溫養丹田不耗心神,不會把你再弄傷的。”在單掌緊貼錢楓荷小腹的前提下,童兵調整了一下坐姿,似乎特地爲了證明這種療傷方法安全得很,連身子微動也是不妨的:“而且,關於影鐵的事情,我有些話一直想問你。”
見錢楓荷默認,童兵便直截了當問道:“你出了貨車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按照喬科長所說,楓荷應當砸毀貨車中的贓物。但我方打開車廂門,雙腳還未落地時,貨車便爆炸了。”
這絕不是一個好消息,如果不論是預先設置的炸彈也好、抑或是用其他方式引爆貨車也好,都證明已經有人事先知曉了喬蕾的計劃。童兵沉住氣道:“你沒被炸傷吧?”
“此甲的確非同尋常,雖然身體能體會到爆炸之劇烈,但就是毫髮無傷。”錢楓荷說着睜開雙眼,似乎表達着對影鐵甲的讚歎:“不過這一炸之後,此甲便失控了。”
“那麼,你還記得影鐵失控的時候,電腦光屏上顯示的是怎樣的信息麼?”
“此甲失控後,便彷彿能抽人元氣,猝不及防之下,我只想着奮力掙脫,便運氣內力與那股吸力相抗。當時我元氣大傷,眼前忽明忽暗,並未留意光屏所示訊息。”
這個答案童兵並不奇怪,因爲錢楓荷本就不擅電腦。根據褚繼峰所說,連用臺式機做病例登記這事情,她都常找護士幫忙,更別說去識別影鐵甲這麼先進的電子光屏了。
所以他只是平淡道:“之後呢?”
“與它相爭時,我約莫手腳胡亂舞動了一番,又損了周邊的幾輛車子,也不知是不是這時傷到了陳先生。”她話中透出極惋惜的語態:“幸而在內力耗盡之前,此甲終於離體而去,之後的事情,楓荷
便不記得了。”
或許是受了家風影響,錢楓荷的措辭非常復古,她所謂的“與影鐵甲相爭”究竟是怎麼回事,童兵並無法完全理解。但他也沒有細問,一方是華夏古武術的傳人,一方是海外未知科技造就的產物,要將兩者之間的反應解釋完全,光靠錢楓荷的口述能力多半是不可能的。
此刻的影鐵甲重新化作了墨鏡狀,安靜地躺在童兵的上衣口袋裡,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童兵的心中已暗自警惕了起來,這套充滿謎團的高科技戰甲,可能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簡單。雖然錢楓荷的描述不詳細,但至少可以判斷出,影鐵內部有一套“人工智能”,在受到一定的刺激後即會自動接管,同時會傷害到戰甲內的宿體。
有關這套戰甲的謎團,光靠這麼空想並無濟於事。童兵決定還是等待機會,將影鐵交給趙莫君這樣的專家去處理,他放下對影鐵甲的疑問,又轉而抓住了另一個要點:“你剛纔說影鐵吸走你的元氣,而不是內力?你所說的元氣是指什麼?”
“人體外有筋骨皮,內有精氣神,庶民不分鉅細,便將精氣神統稱元氣。褚老師教我現代醫學,元氣應是血小板濃度、白細胞指數、血壓、骨密度乃至腦波數等諸多數值之綜合。”似乎瞄到童兵的劍眉又皺,錢楓荷頓了頓道:“楓荷若說得難懂,師弟便當作是‘身心健康程度’就好了。”
童兵聽不懂,也沒有任何線索去追查,只能先理解爲類似於水蛭吸血的現象。
正如錢楓荷所說,她原先內力在掙脫影鐵時消耗殆盡,而在童兵的溫養下,丹田中催生出的新內力剛完成了一個大周天,如今正是新舊內力融合之刻。兩人極有默契地中止了談話,童兵暫時撤出了內力,將錢楓荷整體的內息交還給她自身處理。他收回緊貼對方小腹的手掌,往遠處坐了坐,卻沒有起身離開,以防她在第二輪大周天開始之前出了什麼岔子,好就近施加援手。
相隔一臂半的距離,兩人扔坐在同一張沙發上,童兵可以清晰看到,錢楓荷頸鬢處沁出少許汗珠,這些大小汗珠調皮地撞在一起,隨後一同滾落至鎖骨,可以想象在錢楓荷單衣下的骨凹處,應匯着一小灘汗漬。混合着麝香與汗液的味道瀰漫開來,即使辦公室裡濃烈的中藥氣味,也無法阻止這種綿甜氣鑽入童兵的鼻子。
他趕緊又往遠處挪了下位子,心中暗笑自己:“還好楓荷正在集中精神閉目運功,否則我剛纔那表情,有會被說出‘很色的眼神’了吧?”
身子挪遠了,視野也更加寬闊。童兵不敢再將目光聚焦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而是打量起她全身的狀況來。內功武者運功時,一般都是盤坐,現代武者在室內練功一般都是盤坐在牀板上。辦公室裡沒有牀板,只能在沙發上湊合一下,即使在不和尺寸的沙發上,錢楓荷依然規整地盤腿而坐,姿勢工整有度,四肢頸背乃至一根手指,都定在了最合適的位置,比童兵平日練功時要正式的多。
在低調潛伏的
十多天裡,童兵不出房門,也花了大量時間修煉內力,但效果卻幾乎不見。他內力本就渾厚,在功體上已練無可練;至於打通新的筋脈,沒有秘笈在手,靠自身胡亂摸索有極大危險,童兵也放棄了嘗試新法門的念頭;想來想去,現在他在內力上最缺乏的就是境界。
從實戰的角度,童兵的內力已經頗具戰力,但在境界上,他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先天境界”。靠渾厚的蠻力攻堅是沒問題,但要像錢楓荷這般用內力操控銀絲打結,則是癡心妄想了。本來對於這一點,童兵並沒有多糾結,他是一名軍人,本就不需要這些花哨的內力技巧。然而在與“乾坤境界”的武者餘有田交手後,童兵心中又多了一座警鐘。
光靠他現在的能力,遇到真正的內功高手,除非藉助武器,否則落敗可能性極高。根據他和喬蕾的約定,他明日就要去跟蹤餘有田出獄,並且要監視這名修爲極高的武者。如今影鐵甲有暴走的危險,童兵輕易不敢再用,在這種前提下,只怕他的氣機很快會被餘有田捕捉,到時候自己脫身雖易,要跟蹤監視目標則徹底免談了。
正苦思冥想時,只聽錢楓荷問道:“你在擔心陳先生的傷勢?”
童兵一愣,這才發現外頭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也不知陳帥手術後情況怎麼樣。那種顧此失彼的無力感覺,又一次侵襲上他的心頭。
錢楓荷見他臉色,便打開眼前茶几上的筆記本電腦,指着屏幕道:“上頭有每位病患的檢查情況,用我們醫院的系統來查最快。”
“多謝。”童兵慚笑着拿起鼠標,看着滿屏的專業軟件圖標,不禁又問:“你說那個系統在哪兒?”
“忘了,反正在電腦裡面。”錢楓荷理所當然地平靜作答。
“楓荷啊,你……”
“叫師姐。”
錢楓荷忽然低沉起來的聲音,讓童兵微微一愣。
“要叫師姐。”錢楓荷用咬文嚼字的語氣重複了一遍:“褚老師說的,輩分不能亂。”
原本只是隨口叫幾聲,誰知錢楓荷卻當了真,看到她翠瞳中毫無說笑的之意,童兵值得苦笑着答應:“好,師姐,你……當醫生的時間不短了吧?”
“到今日已有400多日。”
“那醫院應該教過你怎麼用電腦查病例。”
“醫院有培訓過好幾次。”
童兵尷尬地指着電腦:“那你……”
錢楓荷仍答得理直氣壯:“楓荷記不住。”
現下自然不是該放鬆的情形,然而童兵費了些勁才忍住了發笑的衝動:“算了,晚些我自己去看看他,你的筋脈好些了嗎?”
錢楓荷點頭起身,示意今日已不必再療傷。
這時童兵忍不住叫住她道:“楓荷……我是說,師姐。”
“還有何事?”
“有些內功境界上的事情,想問一下。”童兵正色道:“要從先天境升至化物境,需要怎樣的條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