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米特里等人衝入了嵐目館當中,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廳裡面的早乙女亞里沙。她披頭散髮地坐在沙發上,手裡託着一杯紅酒,身邊放着一個箱子,正是用來裝那儀式匕首的那個。
“你們終於來了,我還在想,你們到底什麼時候會來。”早乙女亞里沙拍了拍那個箱子,裡面的匕首隻剩下四把。
“早乙女亞里沙,你曾經承諾過要保管好它。”迪米特里神色不快地說,“結果每天都有人被它殺死。如果你被害了也就罷了,你卻一直活到了現在。”
“我沒有死?我真是感覺不到任何活着的體驗了。”早乙女亞里沙的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你們真是一點都不明白,一點都不理解……你們明白嗎,哈哈,每天早晨起來,這個箱子裡面的匕首都會少一把,我又會聽到有個人死在匕首下。我就不明白,那個人每天從我這邊偷走匕首的時候,爲什麼不順手將我也殺了?”
“恐怕……是殺不了你?”
辛西婭繞到了早乙女亞里沙身邊,聲音冷酷。
“你說什麼?”
“要是你晚上不在這裡,也不看守着箱子,那別人怎麼可能殺得了你呢?”辛西婭擡起手,“既然這麼重要的東西在你的手裡,你覺得我怎麼可能不多加留意?”
“你——”
“信標啊,這種東西要留給自己最懷疑的人才行。”辛西婭眯起眼睛,“早乙女亞里沙,你昨天晚上可是去了主館,你殺了誰?你做了什麼?你自己應該很清楚。”
“證據確鑿。”霍英壠捏了捏拳頭,“我們互相之間從來沒有通過能力,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辛西婭的能力是什麼,對不對?”
早乙女亞里沙停下了顫抖。
“辛西婭·克羅艾。”她猛地伸手拍在了那個盒子上,“你真是喜歡多管閒事啊!”
“我就知道你不壞好意!”
在翟景秋的喊聲中,霍英壠瞬間出手,他的拳頭速度幾乎無法看見影子,在早乙女亞里沙剛剛拿起一支儀式匕首的時候便砸在了她的手腕上,一聲清晰的骨折聲傳來,早乙女亞里沙尖叫了一聲,匕首掉回了箱子當中。辛西婭立即從後面下手,
一隻手抓牢了早乙女亞里沙的另一隻手,同時環繞住了她的脖子,緊緊壓住。
“放開!”
“你還想要犯罪?早乙女亞里沙!把你和你的同夥交代出來!”迪米特里咆哮道。
“哈,呃……”
被緊緊勒住喉嚨的亞里沙眼睛翻白,已經要窒息了。但辛西婭毫不留情,繼續壓着她,準備將她硬生生勒暈,甚至……勒死。
“辛西婭,她會被你勒死。”翟景秋急忙說。
“無所謂,她要爲德洛麗絲的死負責,否則她就必須——”
“你,知道我出去,還不知道我去了哪?”早乙女亞里沙艱難地說了一句,“去死吧……”
砰!
宛如槍械發射的爆鳴聲驟然響起,辛西婭渾身一顫,低下頭,看到一枚尖銳的錐形匕首從肋下穿刺,沒入了她的心臟。
“你……”
失去力量的她鬆開了手臂,而早乙女亞里沙也在劇烈的咳嗽中掙脫了她的束縛,而就在這時,霍英壠已經快速反應了過來,一步跨上。
“砰。”
她在咳嗽中只來得及發出聲音,而回應她的則是震耳欲聾的爆鳴,第二枚尖錐發射而出,霍英壠反手去擋,一個掃臂就將尖錐打飛了出去,同時另一隻手呈蛇狀飛速一記戳刺,直接打在了早乙女亞里沙的咽喉部位。
咔嚓一聲,亞里沙的頸部被霍英壠一擊打碎,她的脖子一軟,整個人栽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動靜。
“霍英壠!小心!”
霍英壠立刻聞聲回頭,耳邊聽見風聲便再次出拳,再度擊飛了直奔他心臟的匕首。誰知那匕首在空中轉了幾個圈之後,一個彈牆再次直奔他飛了過來。
“迪米特里,想想辦法。”霍英壠再次出手,不過這一次他的手上出現了一層金色,以掃掌的方式將匕首擊偏,然後立即抓住了匕首的尾端。但匕首就像是一條泥鰍一樣直接從他的掌心鑽出,撞擊過地面和牆壁之後再次衝向了霍英壠。
“破壞它。”
霍英壠聞言,手上的金光變成了火焰。
“這可是父親的東西,我要破壞起來很難。”
“我賦予你資格。”
迪米特里摸出一支口琴,湊到嘴邊開始吹奏起來,音樂在他的口中化爲了實體,包裹到了霍英壠的身上。霍英壠瞬間伸手,烈焰從掌心爆炸開來,將儀式匕首捲入其中,硬是拖拽到了手中,將它的尖銳部分全部軟化,扭曲,化爲了一團奇形怪狀的金屬塊。
翟景秋則走到了那個用來裝儀式匕首的箱子旁邊,發現它的底部出現了兩個發射孔,剛剛的兩把儀式匕首就是這樣發射出去的,只是他怎麼找也找不到用來啓動的機關,包括用來感應的聲控或者別的什麼遙控裝置也沒有。
“死有餘辜。”霍英壠不屑地將那個融化的儀式匕首丟在了亞里沙的屍體上,又有些遺憾地看了看辛西婭,心臟貫穿傷,絕對致命。
“走吧,看起來這裡的事情也已經處理完了。”迪米特里說。
“匕首還有兩把。”翟景秋將箱子裡剩下的兩把儀式匕首拿了出來,“要不……都毀了吧,免得這麼邪門的東西還要被拿來殺人。”
“我同意,咱們早該這麼做了。”迪米特里點了點頭,“霍英壠,你來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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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館處,菲莉希雅打開門,準備去一趟廚房,可是她忽然感覺到主館不同尋常的安靜。平時至少還會有人在大廳裡面低聲聊天,而此時甚至連這種聲音也沒有。
“都殺完了?”菲莉希雅有點驚訝,她現在當然是由代田真由理控制着的狀態,畢竟到了這個時候,事態向着不可挽回滑坡已經是註定的了,代田真由理只能看看在這裡能夠抓到什麼機會。
這時,樓上傳來了腳步聲,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低聲交談着下樓來,看到菲莉希雅在這裡張望,兩人便走了過來。
菲莉希雅頓時感到寒毛直豎:“古斯塔夫先生……你們兩個?”
“我們兩個,又怎麼了?”古斯塔夫悠然說道,“我們兩個是雷尼克斯的朋友,也是最瞭解他的人。啊,對不起,你們或許以爲自己是子女,會更瞭解雷尼克斯一些,不過並不是這樣。”
“並不是這樣?”菲莉希雅警惕地將手放入口袋,“你們剛剛在樓上做什麼?”
“別怕,別擔心。我是不會對你動手的,雷尼克斯不顧念親情,但是我認爲這是一種在世上非常重要的聯繫。我很支持你去爭取雷尼克斯的遺產,菲莉希雅,不過同時,我也支持別人。我們兩個只會看着是誰能夠競爭到最後,順便,幫助各位候選人排除一個不正當的競爭對手。”
菲莉希雅一臉不相信。
“我們其實是來看看米莉亞的。她是個可憐的孩子,可是她必須打起精神來,哪怕人都死了,可她還得堅持着,生者必須堅持下來。”
“是啊,無論如何,她還有個孩子,爲了莉絲塔,她也得振作起來。”查斯汀娜笑呵呵地說。
“莉絲塔?是啊,她還有女兒,萊恩伍德死了,她……”
“她也是有資格的人。”古斯塔夫說,“希望你動作要快一點了,菲莉希雅,畢竟遺產只有一份,繼承者也只能是一個人。”
說完,古斯塔夫隨意地擺了擺手,和查斯汀娜一起轉身離開了。
兩人沒有管菲莉希雅在想什麼,直接走到了米莉亞的房門前,敲了敲她的門。
很快,米莉亞就將門打開了,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門外的人是否危險。
“二位?”米莉亞有些呆愣地看了兩人一眼,隨即轉身走進了屋子,竟然根本沒有此前兩人見到廉清宜和菲莉希雅時對方那種警惕反應。
“米莉亞,我們就進去說話了。”古斯塔夫走進了門,“你這樣可不行,就算是雷尼克斯想讓你們都死,但是莉絲塔還在家等着你回去。”
“她……長大了。”米莉亞聽到這個名字並沒有太過激烈的反應,反而很平靜,“莉絲塔從小就很懂事,萊恩伍德說,她將來會成爲比我們更加優秀的人,她沒有來到這座島上,那就好。”
“話不能這麼說。”古斯塔夫搖搖頭,“莉絲塔纔多大?我確實和萊恩伍德交往不深,不過我參加過幾次莉絲塔的生日會,她今年應該只有十七歲吧?無論多麼懂事的孩子,忽然知道自己的父母去世了,還是和爺爺等別的親人一起死在了這裡,那她的精神能夠承受得住這麼大的打擊嗎?”
米莉亞抿了抿嘴脣。
“更何況,雷尼克斯對於那些俗世財富的處置是怎麼安排的?”古斯塔夫繼續說道,“你不用回答,你我都很清楚霍華德的家規,如果無後,那麼家產就會順序繼承過去。於是,整個由雷尼克斯所創立的這個龐大的家業,再加上你們、以及萊恩伍德的六位弟弟妹妹再度擴張的巨大財富與壓力,會立即全部壓在這個十七歲的女孩身上,她甚至還沒有高中畢業吧?”
這句話終於讓米莉亞的神色稍微有了些反應,她並不是不知道這些道理,只是被萊恩伍德的死亡打擊過重而已。如今被古斯塔夫挑明,她立刻想到了,而且比古斯塔夫想到的更多。
“他們……他們不會放過莉絲塔的。”
“米莉亞,你要勝利,你要繼承遺產。”古斯塔夫慢慢將門拉開,彷彿在爲米莉亞指明道路一般,“我相信,你能戰勝他們的,對嗎?”
米莉亞點了點頭,閉上雙目,漸漸變得透明,消失在了兩人面前。
“多麼神奇。”古斯塔夫摸了摸下巴,“就算我們精心研究過了那麼多魔法,也依舊無法明白超能力的作用原理。不需要儀式,不需要特定的材料,儘管能做到的範圍很有限,可在這個有限的範圍內……就是無敵的。”
“交易結束了。”查斯汀娜忽然說。
古斯塔夫愣了一下,隨即目光一瞬:“圓谷寺空,你果然是個很厲害的傢伙,是的,我們的交易結束了,從下一輪開始,我們之間無需配合,畢竟你我已經都找到了足夠的信息,其餘的各憑本事吧。”
“我依然有個問題。”查斯汀娜——圓谷寺空皺了皺眉,“你爲什麼會將遺產拱手讓人?”
“沒有讓給別人,只是不準備這一輪就拿走它。我的第二段人生,我是準備享受人生的樂趣的,如果只是簡單了事的話,那麼僅能經歷一次的升階於我而言也不過是無趣的經驗。此外,如果這麼快就離開了,那也是對我而言的不完美……你應該不會是能理解這種想法的人。”
“如果我能帶着心宮離開,我會毫不猶豫。當然,我理解,因爲如果有這個機會,我也會讓給心宮讓她贏。”
“這一點,你可以在下個輪次進行謀劃。”渡邊淵子輕笑了起來,“你認爲米莉亞能夠獲得勝利嗎?”
“她?很難。隱身這種超能力優勢在於情報差,而當她的能力廣爲人知的時候,就已經基本上無法獲勝了。”
渡邊淵子擡起頭,看向天花板,圓谷寺空也跟着向上面看了一眼。
“神蹟已至,只等人按下最後的毀滅開關。圓谷寺空,你是想和我一起見證最後的結局呢?還是想要自己找一個角落安靜地消失?”
“後者。 我已經拿到了想要的信息,冒着損傷靈魂的風險去探尋真相,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好處。”圓谷寺空搖了搖頭,“那麼,會議再見。”
“再見。”
圓谷寺空離開了房間,而很快,渡邊淵子就聽到樓下傳來了一聲驚叫,叫聲戛然而止,被堵死在了喉嚨當中。
下午四點半,一道閃電劃破了天際,點燃了嵐目館附近的一棵巨木。震雷聲隆隆不絕,然而雨滴卻從純粹的液體開始轉化爲黏膩的絲狀物,宛如腐爛的血肉一樣掛在林木上,鋪在岩石中。腥臭、絕望、腐敗的氣味開始腐蝕整座島嶼,八目之館中只有一處亮着燈光,坐在屋內的人看向窗外,一隻青白色的手臂穿過了天空上滿是裂縫的屏障,在長着幾十根手指的手掌上,刻着無數宛如被刀劍與槍械傷害過的痕跡。
隨即,那巨大的手掌張開,手指宛如長蛇一般包裹住了島嶼,用力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