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公爵嘆了口氣站在落地窗前沉默不語,陽光灑落,卻不能給他的內心帶來一絲溫暖。
他剛剛拒絕了國王威爾森關於希望得到他的軍隊支持的提議。
他自然知道威爾森希望拉攏他以對抗恩科羅斯,但是祖訓懸在頭上,父輩的教誨言猶在耳。
“不傾向於任何一方”是第一代北境公爵傳下來的祖訓,北境領只負責對北方的防護,而不參與國家的一切事宜。
幾代人一直都堅持遵循,而皇室也一直和他們保持着相應的默契。
但是這一代國王不一樣,畢竟在他之前,他的小叔叔恩科羅斯太過耀眼了。
前前代國王老來得子,而沒過幾年,他就去世了,給當時已經成年的上代國王耶律爾三世留下了一個年幼的小弟,而又過了幾年,耶律爾三世在有了一個女兒以後終於也有了自己的兒子。
年齡僅僅相差八歲的兩個孩子幾乎是一起長大的,但是差着八歲卻同樣隔着一輩。
而作爲同齡人,恩科羅斯自幼在各個方面都有極高的天賦,不論是謀略、帶兵、治理還是社交處世。
所有人都私下稱呼恩科羅斯是天生的帝王,因爲相比於威爾森,他太過耀眼了,威爾森竭盡所能也無法追趕。
其實真要說威爾森優秀嗎?相比他的父親和爺爺,威爾森並不比他們差,但是這個小叔叔的存在,讓威爾森如芒在背。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天生的帝王”,卻甘願放棄王位,拿了一塊領地就安靜地呆在那裡,這一呆就是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間並不能掩蓋恩科羅斯的光芒,反而是親王領的繁榮讓更多的人看到了恩科羅斯的力量。
在耶律爾三世病逝以後,威爾森終究還是坐上了王位,然而沒人覺得他坐的安穩,畢竟他的小叔叔依然在那裡。
哪怕恩科羅斯並沒有表現出和他爭奪的想法,但是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只要恩科羅斯還活着,威爾森就永遠擡不起頭來。
威爾森想要對抗恩科羅斯是可以想象的,然而北境公爵卻並不想參與進去,其一是因爲祖訓,其二是他很明白那個蟄伏起來的親王殿下究竟有多厲害,如果同他相爭,以威爾森的能耐是必然失敗的。
以一個必然失敗的結局把整個哈登家族拉進去陪葬,北境公爵還沒這麼傻。
而且如今的北境領也面臨着自己的問題,自己年事已高,而四個兒子也同樣有着各自的問題:大兒子懦弱,不堪大用;二兒子沉迷學術,不願接手重任;三兒子有勇無謀,可當良將,但是不可統領一方;小兒子倒是各方面不錯,但是其一是庶出的身份引人詬病,其二是年齡尚幼,不足以服衆。
老哈登現在就只是期盼着自己能多活幾年,給小兒子造造勢,扶他上位,也算是能讓哈登家延續下去,否則若是哈登家族自他而衰,那他無法想象自己將承受怎樣的罵名。
況且這一久,北方的約瑟王國也不太平,最近約瑟北港再次被不明生物洗劫屠殺,據說是海中的海怪,約瑟王國稱其爲海妖,他們羣體行動,以人類爲食,如今讓一衆臨海國家都風聲鶴唳。
北境公爵也只能感慨還好布蘭羅爾沒有多長的海岸線,同時也幾乎沒有海濱城市。
“咚咚。”敲門聲響起,北境公爵收起惆悵的內心,他知道在這個時候還會來敲門的也只有小兒子了。
“進來。”
厚重的大門慢慢被推開,
一個身影探出頭朝門內張望。
“父親,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兒。”北境公爵搖了搖頭,這個孩子一直都很懂事,他對很多事情很敏感,這點有些像他二哥,可能是早些年這孩子都是他二哥負責教育吧,不過今年老二去了王都給護國學院當老師,小兒子的功課也交給了外面請來的教習。
“我就是看到剛剛那個人出去了,不過臉色不太好,應該是和您的談話不是很愉快,所以我纔來看看您。”
小兒子不好意思地撓着頭鑽進了房間,隨手關上了房門,這個孩子約莫十四五歲的樣子,模樣很清秀,看着有些靦腆,銀白色的頭髮打理得很整齊。
“你說的對,確實不是那麼愉快。”北境公爵臉上露出一絲疲憊。“來,忽米爾斯,坐下。”
老哈登拍了拍身邊的沙發。
“孩子,你現在接近成年了,有些事情也要和你說一下,我希望你以後能接手這個廣闊的北境公爵領。”
忽米爾斯剛剛落下的屁股像是坐到了烙鐵上,他直接彈起了身子,表情惶恐不安。
“可是,父親,可不是還有哥哥們的嗎?”
“客觀而言,你認爲你哥哥們有誰能接手這個公爵領?”老哈登苦笑了一下。
而忽米爾斯抿了抿嘴,他雖然不想妄議兄長,但是他知道三個哥哥都無法統治這裡,唯一有能力和氣魄的二他哥自己又不願意。
“所以不要害怕,父親老了,但是還能爲你遮風擋雨幾年,我希望在我壽終正寢的時候,你已經能成長爲一個合格的領主。”
“可……可是我怕我辜負父親您。”
“哈哈,你父親我年輕那會兒也是這麼對你爺爺說的,但是這麼些年,我不也過來了?”
“我相信你會成爲一個好領主的,領民們可一直都對你稱讚有加。”北境公爵笑着摸了摸兒子的頭。
“我會努力的,父親。”忽米爾斯鄭重地點了點頭。
而他們沒有注意到的是,在門外,一名侍者悄悄地將貼着房門的頭擡起,然後低下頭壓着腳步離開了走廊。
侍者快速轉入到一條小道,然後鑽了進去,最後繞到另一間屋子門外停下。
他對着木門先重敲了一下,隨後快速輕敲了兩下,而門內則回了一下重敲。
侍者無奈,只能悄悄走到轉角等待,而過了一會兒,一箇中年男人從門內離開,房間內的一個青年則是滿臉怒容。
侍者快步走入屋內,隨後輕輕關上了房門。
“有什麼事兒快說,我現在心情很煩躁。”青年惡狠狠地看着侍者,侍者不由地哆嗦了一下,隨後輕聲交代了剛纔在北境公爵房外聽到的對話。
“果然和國王的使者說的一樣。”青年有些氣急敗壞。“那就是一個庶民!一個賤種生的雜種!他憑什麼和我爭公爵的位置?!”
青年站起了身,在房間內來回踱步,而幾個侍者都不敢啃聲。
他正是北境公爵的三兒子,沃瑞爾·哈登。
北境公爵的長子懦弱是人盡皆知的,雖然大夫人一向強勢,但是或許正是她這種強勢才造就了自己兒子的軟弱。
而次子則是不願意繼承公爵之位,他是個浪漫主義者,更願意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在前兩個哥哥都某種程度上不能競爭公爵之位的基礎上,沃瑞爾一直認爲這個位置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因此他從來不把弟弟忽米爾斯放在眼裡,加之對方又是庶出,同自己在身份上也沒法比,他甚至一直以小公爵自居。
可剛纔那個使者的一句話卻擊碎了他的公爵夢。
“你的父親一定會傳位給你弟弟。”
而自己悄然買通的父親那邊的侍者帶來的消息也證明了這一點。
沃瑞爾表情陰晴不定,最後似乎下定了某個決心。
“安德魯,你過來。”他叫過一旁剛纔開門的管家。
“按那個人說的地址,去找他,告訴他,我願意和他合作。”
“但是他要能拿出我滿意的籌碼,底線是幫助我當上哈登公爵。”
“是,少爺。”管家悄悄退出了房間,而沃瑞爾則是走到窗邊。
“父親啊父親, 你不念及情誼,就別怪我也不在乎兄弟情了。”
……
“啊,勃茲昂,我來找你喝一杯的,哦,是尊敬的喬納爾夫人,還有公爵大人,你們午安。”此時的公爵領城堡大門口站着一個牽着馬匹的金髮年輕人,只是相比之前的溫文爾雅,沃爾克顯得有些狼狽,神情也滿是沮喪。
“抱歉,之前聽說你們遭遇刺殺我還擔心了好一陣子,後來國王陛下那邊宣佈是手底下一個使者因爲出使公爵領借兵,但是沒考慮到公爵領的狀況,在回去後被處罰了,因此對公爵大人懷恨在心,便買兇殺人。”
“我也是注意到勃茲昂你不在學院了才知道這個事兒的,你看我,作爲朋友居然這麼晚才瞭解到發生了什麼真是抱歉。”
沃爾克行了一禮表達歉意,而勃茲昂搖了搖頭,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話說什麼風把你吹來了,跑這麼遠來和我喝一杯?你可不是矯情的人。”
“唉,要不,呃,我們找個酒吧之類的地方說?畢竟就我自己一點私事兒想找朋友喝一杯發泄一下。”
“沒事,把城堡當家裡就好,況且在喬納爾公爵領,你可不一定找得到酒吧。”勃茲昂莞爾,隨後拉着沃爾克就朝城堡走去。“夫人,我帶他去酒臺那邊,沃爾克我給您介紹過,他歷史學淵博,而且也是個負責任好老師,應該是有些心事,我陪他喝一杯。”
“去吧,沒關係,內希我看着就好。”
沃爾克歉意地衝着麗芙母女倆行了個脫帽禮,隨後就和勃茲昂一起走進了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