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命啦!都來看呀!這家黑心的藥鋪,把人給醫死啦!快來看吶!”一個面目清秀,看起來十四五歲的小夥子,趴在回春堂藥鋪門前,大聲的哭嚎。說至動情之處,小夥子的牙關緊要、雙眼圓瞪,憤恨的指着回春堂的牌匾,破口大罵。而在他腳下,正有一具死屍死屍,被草蓆遮蓋住,看不清相貌。
“孩子,這回春堂的大夫可是出了名的神醫,還會醫死了人不成?”周圍圍看熱鬧的一個婦女,說出了周圍所有人的心中所想。
“哼!”小夥子倔強的冷哼一聲,而後將草蓆掀開。“你們看!這不就是證據嗎?”
原本圍攏在四周看熱鬧之人,見小夥子將草蓆掀起,確是紛紛向後躲去,口中還連稱“晦氣”。
“哇!”小夥子見狀又哭了起來。“你們這位些良心的,別人家裡死了人,你們還只顧着看熱鬧,早晚這樣的事就出在你們家裡!”
“呸!”
“呸”……
周圍看熱鬧的人,聽到了小夥子如同詛咒般的話語之後,紛紛向自己的腳下吐口水,而後又狠狠的在地面踩上幾腳。就好像通過這般簡單的“儀式”,就能夠躲避掉災禍一般。
“小王八羔子,你自己家死了人,不滾回家哭喪去,還敢在街上罵人!”不知是哪裡來這麼一位“愣頭青”,推搡着人羣便擠到當中,指着小夥子的鼻子吼道。
擠進來的這位男子,身高在八尺開外。男子頭頂包裹着汗巾,上身穿一件無袖坎肩,下身穿一條肥腿短褲,腳上蹬着草鞋。男子裸露在外的臂膀,足有碗口粗細,黝黑的皮膚,一臉的橫絲肉。看這個狀態,就不像是一個安分之人。
男子擠到當中,圍攏的看熱鬧之人更再次後退了兩步,懂事的將這塊位置,留給了大漢。
“小子,你佔了大爺的地方!”男子居高臨下,俯視着跪坐在回春堂們口的小夥子。而這位小夥子,則是漸漸止住哭泣。取而代之的,是滿臉不悅的表情,顯然是責怪男子打擾了自己。
“小傢伙,這是你什麼人啊?”男子問道。
“這是我叔叔!”小夥子說道。
“哦!好說!”男子說道:“你把這個死鬼放在街上,那是需要收費的,知道嗎?不過呢,看在你年歲還小的份上,我也不難爲你,給個三、五十吊錢,我就讓你接着在這哭。”
“要是沒錢呢?”小夥子問道。
“沒錢,你就給我麻溜的滾蛋!”男子說着話,腳上還踢了死屍一下。
“這人怎麼這樣……”“人家孩子怪可憐的……”周圍看熱鬧的人,轉而又同情起這個小孩子,分明是望了方纔,自己還在心底質問這個小夥子話中的真假。
“都他娘給我閉嘴!要是你們願意替他出錢,大可以高聲的喊出來。”男子一句話,頓時讓周圍丫丫叉叉的人羣,再次沒有了聲息。
這個大漢是本地有名的潑皮無賴,有身份的人不願意理他,而平頭百姓又惹不起他,所以他終日裡便靠着訛人爲生。
“我沒錢?”小夥子乾脆利落的說道。
“你少跟大爺在這打哈哈!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沒錢,大爺就將這個死鬼碰到城外喂狗!”男子恐嚇道。
“我有錢!”男孩急忙說道。也不知是他真有錢,還是爲了搪塞男子,才故意這般說的。
“拿來呀!”男子將手伸出。
男孩忙將雙手一攤,說道:“暫時還沒有!”
“你耍老子!”
“暫時沒有,不過馬上就有了!”男孩故作神秘的說道。而後,他伸出手指,向着男子勾了勾,示意男子附耳過來。
也不知爲何,小男孩的手指就如同有着魔力一般,竟真的讓男子心甘情願的湊了過來。
“幹嘛?”男子問道。
男孩說道:“我今天來,是爲了讓這家藥鋪賠錢的。可我一個人,怎麼能斗的過他們這麼大的買賣啊?所以呢,我想讓你幫我一個忙,要下了銀子呢,咱們三一、三十一,各自拿錢。你覺得呢?”
“這個辦法不錯!”男子一拍自己的腦門,心說:“我怎麼就沒想到呢?”而後,男子同樣低聲的對着男孩說道:“我要拿七成!”
“不行,太多了!”男孩說道。
“最多我在幫你把你叔叔安葬了。至於錢,我必須要拿七成。”男子說道。
而小男孩卻還在始終堅持着。他說道:“不行,他也需要分一份的!”
“他?”
“他!”男孩一指地上躺着的這個“死屍”說道。
“小子,你們這是騙人!”男子將自己的聲音壓的更低。
“你幹是不幹?”男孩彷彿是吃定了他一樣,眉目含笑的向着男子問道。
“好!拿到了錢,我們三人平分。”
男子重新站起身,表情有些古怪的說道:“衆位鄉親,我見這個小兄弟哭的可憐,所以特地爲他說上兩句。回春堂醫死了人,理當給家屬一個說法!”
男子的聲音很高,直穿透了整條街。然而,敢於出聲附和他的,卻一個人也沒有。別看他平日裡訛詐時,臉皮不紅不白。可當着如此多的人公然撒謊,卻難免有些害臊。如今,見周圍根本無人附和,男子更是在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閃閃,要看病的排好隊!”
吵鬧了許久,終於到了藥鋪開板做生意的時間。夥計起下門板,便看到了門口這一幕。這個夥計剛起,睡眼朦朧間,還不知門外呢狀況。見地上躺着一位,門外又聚了這麼多人,便以爲是今日有重病人前來求醫呢!
“讓開點,讓開點,神醫還沒來呢的,大家千萬別堵着門。”藥鋪的夥計,依舊不明就裡的連番催促着聚在門口的閒人。
“嗯!嗯!”小夥子衝着那個男子直努嘴,他的意思是:該看你的了!
天下間,什麼樣性格的人都有!而這個男子,可算是比較特別的了!平日裡他以訛詐爲生,生訛硬要,他也絲毫沒有感到羞恥。而今日,不過是撒一句慌而已,他的臉便一直紅到了脖子根。最終,在小男孩的連番逼迫之下,他這纔打算開口。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既然回春堂醫死了人,自然需要給苦主一個解釋。”人羣中,一個聲音替男子說出了這番話。
男子回頭,衝着跪坐在地上的小男孩一挑眉毛。那意思是:你還找了別人?
下男孩撇了撇嘴,意思是:我沒有!
方纔說話之人,推搡開擁擠的人羣,來到回春堂門口。
來人是個俊俏的年輕公子,身穿一身江湖人十分喜愛的緊身衣褲,外罩一件墨綠色的寬鬆袍服。年輕人的手中,握着一柄寶劍。鎏金的劍柄,雪白的劍袍,上等的紫檀木劍鞘上,鑲嵌着一排貓眼寶石。
這柄劍,完全是用作裝飾之用,根本不應該隨身佩戴。
圍觀的衆人,一看見管閒事的是這位“公子”,心中便想到:今天這事熱鬧了!就連向來以訛詐爲生的男子,見到這個俊俏的公子之後,也是大覺撓頭。反倒是跪坐在地上的小男孩,雙眼發出亮晶晶的光芒,直勾勾的盯着對方的那柄寶劍。
“怎麼?我說的不對嗎?”俊俏的公子見周圍無人響應自己的話語,便向着四外大聲問道。
“對、對……”周圍的百姓,一改之前的態度,紛紛大聲的附和這位俊俏的公子。
…………
“這個姑娘是什麼人,竟然有如此大的號召力?”同樣站在人羣中觀瞧的小刀,一眼便看出,那個俊俏的公子,實際上是個姑娘改辦。看年紀,倒是與跪坐在地上的小男孩年歲相當。
“這是田院外的小女兒!”一旁的的曲夢陽說道。他也是因爲好奇,纔來在街上看熱鬧的。現如今,曲雲已清醒了過來,正站在他的身邊。
好奇心,是一個奇妙的東西。他竟然能使兩個原本不可能成爲朋友的人,聚在一起,一同對一件熱鬧的事情品頭論足。
“你怎麼對長安府的事情這麼清楚?”小刀問道。
“因爲我要救頭領,所以將長安府內,事無鉅細的打探了一遍。”曲夢陽解釋道:“這個田員外,所生七個兒子,所以纔會對這個小女兒格外的寵愛。而他這個小女兒,最嚮往的便是江湖人那種浪跡江湖的生活。所以,她便時常穿着成江湖人的模樣,在外面尋找行俠仗義的感覺。”
所以說,今天這樁充斥着陰謀的訛詐,卻令這位田小姐,當成了是一個行俠仗義的機會。
“小刀,我還有事。這麼無聊的事情,我就不看下去了!”曲夢陽對着小刀說道。
“別忘了我的事!”小刀提醒道。
“當然!”說完,曲夢陽便拉着曲雲,擠出了在這裡圍攏的人羣。他們來看熱鬧,也多半是因爲怕死傷之人,是因爲他黑市中的同伴引起的。如今,見與自己人無關,他自然要趕緊離開。
而小刀,卻覺得今天的事,大有看頭。他正可以藉此機會,來看看回春堂藥鋪的反應如何。看看他們在出了這麼大的事後,究竟是什麼人出來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