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和一座以下的夫人們離得遠,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起身跟着行了禮,坐下後往上頭瞟了幾眼,便各自忙着操心自家的事去了。
自然也有不操心自家,偏要操心旁人的。
衛國公府的陶慧柳夾在攝政王府和定昌侯府之間,兩頭都不親厚,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同身後的貼身丫鬟說着話,說的是建安侯府走水的事。
定昌侯夫人魏如馨不理睬陶慧柳,本想和右邊的襄安侯夫人許禾清說話,可對方沉默寡言,甚少應和,最後也只能作罷。
一如既往熱鬧的倒還是幾個伯爵府。
“你們可看見了?攝政王還真是寵愛這位攝政王妃呢……”朱雪霖的語氣中倒聽不出是豔羨還是嫉妒。
蔣夫人嗤笑一聲:“也就是攝政王這般沒有規矩,撇下皇上那頭不管,偏跑來這女座上哄王妃開心。我看這滿皇城打量着,也只有那浪蕩小兒田文濱能相比一二了。”
說着,大家的目光便又瞟向了一座的主位,這次吏部尚書田建弼家來的卻不是田蓉,而是另外一個女兒田真儀。
大約是上次受了白眼,這次田蓉便說什麼也不肯來了,是以只能另一個庶女頂上了。
田真儀沒有田蓉那般臉皮薄,只假裝聽不見,自顧自吃着點心,但看幾人大約還要說下去,便起身喚了丫鬟,說是去散散步醒醒酒,倒是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好端端的,怎麼又扯到那個不爭氣的田文濱身上了?”朱雪霖見着田真儀起身離去,朝蔣夫人嗔怪了一句。
“倒也不是蔣夫人成心要提…”一直聽着她們說話的沈夫人這纔開口,說着朝男座那頭使了個眼色:“喏,看看田建弼,他可是正四處敬酒呢。堂堂吏部尚書,六部之首,卻要彎了腰桿子到處賠笑臉。”
朱雪霖便順着沈夫人的話朝男座望過去,果然正看見田建弼朝一個同僚笑着,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田大人這是……”
“哎…”蔣夫人嘆息一聲接過話頭:“到處給他那殺千刀的兒子說親呢。”
沈夫人拿起桌上的杯盞晃了晃,順着蔣夫人的話道:“你說這滿皇城裡,誰敢把自己的女兒嫁給田文濱這麼一個淫徒浪子?”
朱雪霖瞠目略有些驚訝:“怎麼?吏部尚書的門楣可不低,就算有些不肯嫁親生的女兒過去,嫁個庶女過去攀個親家的人也沒有麼?”
這話朱雪霖說的雖是寒心,但也是在理。
大戶人家的兒女姻緣大多是由正房夫人做主的,庶子的親事倒還好,父親總歸會對兒子上心些,好歹是娶進門來一個人,再怎麼隨便也不能是德行有虧的,沒的娶個媳婦還把自家攪和的一團亂。
庶女就不同了,終歸是嫁到別人家去的,至於所託非人與否,當家的男人往往不會過問,全憑夫人的安排。
人心麼,有好有壞,但說實在的,大戶人家裡頭,做正頭夫人能把庶女視爲己出的,幾乎是沒有。
朱雪霖這麼一問,沈夫人立馬哈哈笑了兩聲道:“田大人可不覺得自己的兒子只能配個庶女,他這樣低聲下氣,難道你以爲只爲了求娶一個庶女?”
話一說完,朱雪霖的神色立馬變了變。
雖庶女的話頭是她提起來的,但沈夫人的這番話,顯然是將庶女低看了的,可朱雪霖是平妻,她的女兒不就是庶女麼?
“呵,他還想娶大戶人家的嫡女?”沈夫人素來直腸子,壓根沒看到朱雪霖的臉色,便接着又道:“便是高門的庶女恐也不願嫁到他們家去受氣!”
蔣夫人到底比沈夫人更會看人臉色些,察覺到朱雪霖的神色,立馬輕咳了兩聲,岔開了什麼嫡女庶女的話道:“你們有所不知,其實那些人不願意與田家結親,還有一個原因……”
一番話壓低了聲音,弄得神秘兮兮的,朱雪霖和沈夫人皆是好奇地看着蔣夫人。
“快說快說!休要吊人胃口!”沈夫人見蔣夫人笑着半晌不說話,心急地催了兩句,蔣夫人這才收斂了笑意。
她壓低聲音:“吏部尚書雖是朝廷要員,可皇上跟前辦事的,一不小心可就不是掉腦袋這麼簡單的,那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啊?!”朱雪霖低呼一聲,半是驚恐半是疑惑道:“田家犯了什麼事麼?”
沈夫人原本一臉好奇,聽了蔣夫人的話卻是若有所思的模樣,蔣夫人看了她一眼道:“看來沈夫人也知道?”
沈夫人怔了一下,隨即不太確定地點了點頭:“田建弼極爲溺愛這田文濱,說是…”沈夫人頓了頓:“說是田文濱曾私下裡動過軍款軍糧……”
說到這裡,沈夫人卻是欲言又止,朱雪霖瞪了瞪眼:“這,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急切點了點頭,沈夫人又道:“就是因爲這罪不是一般的大,我聽說田建弼知曉後還幫着按了下來,倒也不知是真是假了。”
“是真的。”蔣夫人插話道,語氣甚是篤定:“這件事田文濱做的漏洞百出,田大人上下打點可是頗費了一番力氣的。”
到底是滅族之罪,幾人低聲說了幾句,見着田真儀回來了,便把話題不留痕跡地扯向了旁的。
坐在上座主位的沈落和蘇執自是不知道這一番議論,因心中有事,沈落今日的興致全然不在宴上,蘇執見她話少,只以爲她還因方纔的事氣悶。
哄了沈落一陣,蘇執又發覺她好似並不在意方纔的事,這才作罷。
見着沈落面前的一碟子佛手酥快吃完了,蘇執轉過身去吩咐芙蘭再去找人傳些上來,芙蘭便去了。
“夫人。”蘇執看向沈落微微皺眉:“華懿去哪兒了?”
實則今日跟着沈落進宮的除了芙蘭還有華懿,只是眼下華懿卻不知哪去了。
“怎麼?王爺擔心她又被人抓走了?”沈落笑道:“放心吧王爺,今次才正經算是她來皇宮的第一次,我讓她四處看看罷了,免得下次再着了別人的道。”
“初來你還讓她四處看看?”蘇執挑眉:“你不怕她惹出什麼禍來?”
“咦?”沈落滿臉疑惑:“華懿好像是王爺你的人吧?就算惹了禍也是王爺你收拾爛攤子,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執抿脣一笑:“本王只爲你收拾爛攤子。”不等沈落反駁,蘇執又道:“況且如今華懿還是不是本王手下的人,可真是不好說呢……”
沈落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