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侏儒一說,我心裡一陣噁心,放下筷子,再沒了胃口。
侏儒也不理我,將盤碗收好便鑽了出去,我走到鐵柵門前往外看,面前卻只有一條通道,走上幾步就是個轉彎,通道那頭有微微的光亮。
視線內只有這一條通道,我心急如焚,看不到那邊也聽不到聲音,就算能出這個房間,通道對面到底有多少人、是什麼地方,我不清楚的話,萬一又被捉回來可怎麼辦?
原來我的牢獄之災是應在這兒了?我忍不住摸摸脖子上的項鍊,感謝天星通,竟然這麼有預見性的提前送了我一副逃獄利器。
還好我隨身帶着它。
心裡焦躁不安,我在房間裡轉來轉去,越轉越覺得氣悶。
到底那侏儒口中的主人是誰?他爲什麼要抓我?抓我的目的是什麼?爲了那幾本書?會殺人滅口嗎?
想起安豐和那幾名不知死活的侍衛,我心裡又恨又悔。
這石室很大,佈置的也極豪華,但是幔帳有股輕微的黴味,似乎是放了很久後才洗過似的,心下納罕,我四處查看起來。
金絲薔薇琉璃屏風,紫色紗帳,被褥卻都是新的,摸上去也是上等絲綢所制,枕頭的四角上鑲了明珠。
燭臺也是金制的,我四處看了一圈,實在想不通那“主人”爲什麼用這麼好的房間來關我。
屏風前的長案上放了文房四寶,我走過去拿起一隻筆來細看,竟然是玉管的,紙張也是宮中內造的。
梳妝檯上擺了一套象牙八寶妝盒,打開一看,差點晃花了眼睛,我拿起一副金鐲,心裡暗自奇怪,這房間以前到底是誰的?
“你不戴上嗎?”
我嚇了一跳,放下金鐲回過身來,不由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問出一句話來,“怎麼是你?”
成王笑道:“很意外嗎?”
他穿了一身家常衣服,很隨意似的抱着手臂,笑道:“你看的很專心嗎,開了門你都沒反應。”
那侏儒捧了茶盤走進來,笑道:“那是因爲小的在門上刷了油,所以開門纔沒聲音的,這房間的門已經幾十年沒有開過了,小的花了一個月的功夫纔打點好呢。”
“很好,到時候少不了你的好處。”成王對他笑笑,那侏儒笑得臉都皺了起來,連連的鞠躬退下了。
成王微笑着轉過頭來,見我仍是一臉吃驚的瞪着他,笑道:“很意外?”
“很意外。”我定定神,輕聲道,“沒想到、、、是您。”
“是我。”成王很隨意的看看四周,笑道:“不請我坐下麼?”
我愣了一下,“請坐。”
那侏儒端來的茶點都極精緻,兩個小小的玉碗裡盛着淡茶,我喝了一口,只覺得自己渾身發抖。
“這裡是則天皇帝修建的地宮,你現在住的地方,就是則天皇帝以前爲自己準備的寢宮,佈置的不錯吧?已經幾十年了,爲了你我才特意命人收拾的。”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我聽起來卻覺得渾身發涼,只好沉默不語。
成王笑道:“你沒有想問我的事情嗎?問吧,我不會生氣的。”
“那麼,恭賀殿下新婚。”我低聲道,“這個玩笑,您也開的太大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成王悠閒的靠在軟榻上,笑着看着我,“小眉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三弟喜歡這麼叫你,你是喜歡讓我叫你小眉兒呢?還是像謝安懷那樣,讓我叫你眉兒?”
我強笑道:“您叫什麼都行,不過我是喜歡別人叫我小眉,顯得親切。”
“哦?你希望我叫你叫的親切點?”成王笑道,“好,那我就叫你小眉。”他拍了拍手。
一個黑衣人走了進來,我看了他一眼,本能的跳起來,成王笑道:“你不用這麼緊張,小眉,他可是把你請到我這兒的功臣呢。”
那黑衣人走近,摘下蒙面的黑布,我冷笑道:“我就知道是你。”
那叫復山的侍衛還是一副死人臉,他淡淡的道:“沈二小姐,得罪了。”
我冷笑道:“復大人武功真是不錯啊。”
復山笑道:“承蒙誇獎,在下的武功都是雜學,不很精純。”
我只覺得心像油煎一樣的難受,咬牙問道:“昨晚你將我帶來時,車裡的那人怎麼樣了?你沒有、、、、、、、”
成王笑道:“復山,告訴沈小姐,你昨晚在帶她來我這兒時,有否再給那人補上一刀?”
“回王爺,沒有,那人被屬下傷的極重,就算不補上一刀,恐怕也活不了了。”他冷淡的道。
我抄起桌上的茶壺就朝他砸了過去,他輕輕鬆鬆的一擋,說道:“沈小姐出手乾淨利落,只是力道差了些。”
成王笑道:“你不該說沈小姐,她原本姓柳的。”
“那麼,柳小姐,失禮了。”復山僵硬的道。
我氣得渾身發抖,又恨自己又恨他們,說話的聲音都直髮抖,“你們兩個!變態!混賬!混賬!混賬!去死吧!去死!!”
這兩人一點都不生氣,成王眯起眼睛笑道:“生氣了?我勸你省省力氣,你被複山掠走後,不到半個時辰車就被找到了,安豐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可很難說。”
“謝安懷是你的表兄,整個謝家爲的都是你以後能成爲太子,成爲皇帝,你和謝安懷有什麼過不去的?你把我綁到這裡來,到底爲了什麼!”我衝他大吼。‘
復山伸出手來,似乎是想強迫我冷靜下來,我惡狠狠的瞪他一眼,自己坐了下來,只覺得喉頭一陣陣發澀,眼淚馬上就要流出來,只好側頭瞪着地上,拼命的喘氣。
“謝家是爲了我?不一定吧?”成王被我這一鬧,似乎失去了興趣,他打了個哈欠,笑道:“大婚然後又是父皇母妃賜宴,連日來就沒好好睡過,小眉,你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別想跑,這鐵柵門可是我爲了你特意換的,我知道你精通刀術,但是這裡可沒有刀,鑰匙沒有,你的鐲子被老劉收了起來,你也別想打暈老劉逃跑,老劉的功夫要比你厲害的多了。”
老劉?那個侏儒嗎?
“這麼說,王爺想把我長長遠遠的關起來?永遠也不放我出去?”我問道,心裡有點害怕。
成王站起身來,笑道:“不一定,也許放也許不放,也許把你送給老劉當點心,他最喜歡年輕鮮嫩的小姑娘,他年輕時是御廚房的廚子,平生最喜歡烹調人肉。”
我渾身一哆嗦,成王看在眼裡,笑得越發開心,他輕輕的抖抖手,笑道:“你就這幾天清閒日子可過了,小眉。”他突然靠近一步,我嚇得往後一縮。
“等過了這幾天,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你先好好將養吧,別生病了。”他很溫柔的道,他順手指着書架上的那一排書道:“我知道你喜歡看雜書,這裡什麼都有,箱子裡有幾十套的衣服,老劉會給你送最好的點心和水果,你只要開口就行。”
“多謝王爺了。”我冷笑道,你想養肥了我再殺麼?
“那麼再見了。”成王笑道,他剛轉身欲走,突然又轉回來道:“忘了告訴你了,今日問柳沒來上朝。”
說完,他帶着復山轉身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呆站在原地。
地宮是沒有白天黑夜的,也就是說,我關在這裡,不知道時間。
我原本想用數數來確定時間,但立刻就放棄了,這樣只會讓我自己發瘋。
那個叫老劉的侏儒,話不是很多,他說話陰陽怪氣,語氣殘忍刻薄,難得興致高了能答我兩句。
他似乎一個人在地宮裡很久了,但仍然對外面的事情瞭如指掌,成王自那天來過以後便沒有再來,我耐着性子慢慢的跟老劉搭話,這才勉強知道了一點這地宮的情形。
據他說,這地宮是則天大帝晚年所建,傳說武則天晚年由於兒子和侄子誰當太子的事情而焦躁不安,性格變得暴躁多疑,因此秘密修建了這座地宮,原是爲了不備之需,但是這地宮剛修好,武則天便去世了,史冊上記載她是“夢中猝崩”,而這地宮的建造和存在又是極秘密的,因此地宮的存在便不再被後人所知曉,卻不知道成王是如何找到地宮並且把我關進來的。
“聽說、、、你不願意吃老劉做的飯菜?”成王將一個食盒放到長案上,語氣輕鬆的對我道。
我冷眼看着他,自從他說了那句老劉喜歡烹調人肉以後,我怎麼看那些菜都像是人肉做的,菜色再好我也吃不下,只能扒幾口白飯吃些水果就完事,再加上心情焦躁,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憔悴了不少。
“我特地爲你帶了芝味鮮的菜,你嚐嚐吧,芝味鮮的廚師們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味道不會差。”成王很溫柔的道。
我冷笑道:“王爺說笑了,小眉的手藝那裡有那麼好。”
“你不嚐嚐嗎?我聽說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菜。”他笑道。
被他那雙眼睛一看,我只得拿起筷子,往食盒裡看了一眼,四樣小菜,都是我平常愛吃的,我挾了一筷,慢慢咀嚼起來。
“這道清炒三絲怎麼樣?”成王轉着手上的珊瑚珠子,笑問道。
“菜選的新鮮,切得好,火候正好,口感不澀,用的油是芝麻油,很香但不奪天然風味,是芝味鮮平常的水準。”我低聲道。
成王笑道:“是嗎,那我以後常給你帶好了。”
被他看着我實在吃不下去,我慢吞吞的道:“王爺知道我愛吃什麼,難道謝安懷身邊有王爺的心腹麼?”
成王笑道:“自然是有的。”
謝安懷再怎麼猜,大概也不會猜到自己的親表弟在身邊安插了人手吧。
“王爺最近聽說什麼消息嗎?我在這裡悶得很,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看看四周。
成王含笑點頭,“消息嗎,聽說了一些。”他聲音突然放低,笑眯眯的道:“但是我不想告訴你。”
我心裡氣恨交加,但表面上卻只能裝冷靜,恨不得一把刀在手撲上去捅死他!
“其實你不用在意老劉的,他端給你的飯都是御膳房做的,你只要放心吃就是,他是喜歡烹調人肉,但是他平常可是不做菜的,他殺一個人,凍在冰庫裡,一天吃一點點就夠了。”
我喉頭一緊,強忍着沒讓自己吐出來,笑道:“老劉在宮中的面子這麼大麼?我吃的菜基本都是火候菜,就算是燉菜,裝盤的器皿都熱的燙手,老劉能讓御膳房單給他做菜?”
“老劉在宮中的體面可不小呢,他是先帝親口封賞過的,宮裡人都給他三分面子,讓他伺候你,你應該覺得喜歡。”成王笑道。
“先帝封賞一個愛吃人肉的內侍?”我反脣相譏。
成王笑道:“你以爲老劉天生就是侏儒嗎?他是被人強行灌了毒藥,這才骨頭收縮成了今日的樣子,他當年也是翩翩少年呢。”
“他被誰灌的藥?”我皺眉道,誰這麼恨他,竟然把一個好端端的人搞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成王只笑不答,他今日穿了件黑色的絲綢外衣,金色鑲邊,衣服上有着秀麗的寶石色暗紋,配上他那稍顯陰柔的臉,怎麼看怎麼詭異。
“已經四天了,你也應該習慣這裡了,那麼,你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再來探你,順便求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