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憐站到車板上有些重心不穩的晃了幾下，下意識的反手拽住姜豪的袖袍，馬車也隨着她晃了好幾下。
“唔——”
無人交談的夜色中，小憐耳尖的聽到從車廂裡傳來的悶哼聲。她心下一緊，擔心裡面的人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心中剛剛還擔心與之見面的緊張和膽怯瞬間散去，擡手一把就撩起車簾，雙眼緊緊的盯着車廂裡。
突如其來的月光讓高儼有些遲鈍的愣了一下，擡眸見到小憐正目光迥然的盯着他，抿脣一笑，朝她招了招手：“快進來。”
阿儼……
二話不說，小憐這些日子來壓抑的思念似乎隨着他這聲“快進來”頃刻間爆發。
鬆開反拽住姜豪袖袍的手，她眼眶一紅，就這麼撲到了他的懷中，緊緊地摟着他的脖子，頭深深地埋在他的脖頸中，用力的呼吸着，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氣息混入自己的身上。
被小憐狠狠地一撞，高儼往後一仰，差點就摔倒在車廂裡，還好他眼疾手快的用一隻手撐在了自己的身後。她狠狠地撞在他的懷中，雖然有些讓人驚愕，他卻也感覺到自己的鼻尖竄上了一股酸楚。一手撫上她的後背，他擡眸對上姜豪擔憂的神色，朝他笑着搖了搖頭。
姜豪整理好車簾，轉過身子朝自己的父母行了個禮，然後身形矯健的跳上了車板，駕着馬車慢悠悠的開始往前方駛去。
在滿是泥濘石子的村路上，馬車搖搖晃晃的，車輪磕絆石子的聲音顯得很大，在車廂裡恍若在山洞中，還能聽到從車輪傳來的回聲。
駛過一段碎石路，馬車終於不再那麼的顛簸。
少了車輪磕絆石子的聲音，馬車的行駛變得安靜了許多，高儼一直保持着攬住小憐腰身的動作，雖然撐在身後的手有些酸，他卻不忍心去打破這樣的寧靜。懷中的人如同一隻小動物緊緊地縮瑟在他懷中，她身上許久未感覺到的氣息此刻卻讓他無比的留戀，他也是真真的不想要推開她。
如果能一直這麼擁抱就好了。
“唔——”
突然，還在眷戀面前這種溫存的感覺的高儼突然悶哼了一聲。有些驚愕的眨了眨眼睛，雖然左腰間傳來一陣一陣酥麻的痛覺，他卻像無法動彈一般就這麼再無其他動作。
這……掐他了？
雖然有些不敢相信，他卻淺淺的笑了。腰間的疼痛雖然不小，但此刻在胸口蔓延開來的喜悅之情卻足以蓋過這微不足道的痛楚。
“我很怕……”
她的聲音自他的脖頸間悶悶的傳來，他還能聽出一絲的顫抖：“那些幫你的人都死了，就連爹……我怕再也見不到你！我還在想，那次爲什麼沒有阻止你進宮，這樣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事情了……”
高儼靜靜的聽着，挪了挪身子，靠在了車壁上，雙手擁着小憐。
她的聲音雖然很悶，但是她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脖頸，他卻感覺到了一股溼氣。
她哭了。
這段時間不知道她流過多少次眼淚。
而這每一次他都不在她的身邊。
胡韻要追究和士開的死因時，因爲高緯的關係矛頭已經指向了他。那時他就感覺自己應該是逃不過這一劫了，可馮子琮卻說讓自己對胡韻說是他指使自己這麼做的，而這一切也順其自然的推到了他的身上。
“對不起……”摟着她的手緊了一些，高儼也往小憐的頸窩靠近了一些，動作輕柔的蹭了蹭她的長髮：“如果不是爲了幫我脫罪，你爹不會死。本以爲最嚴重就是他會被貶官，卻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這一切都是因爲我。”
小憐默不作聲的在他懷中搖了搖頭。
被蹭亂的髮絲掃過他的鼻尖，像是突然有了什麼感觸，他忽然又用了些力抱住她。被驚了一跳，她從他的懷中探出了頭，眨着泛紅的眼眶，輕蹙着眉頭望着面前的車壁，似乎對他剛剛的動作也有一些不解。
而現在，換做是她一動不動了。
車輪軲轆軲轆的聲音充斥着整個車廂。不知道在外駕車的姜豪是不是感覺到了車廂裡有些詭異的氣氛，馬車的速度漸漸地緩了下來，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也變得不再那麼嘈雜。
高儼的心也隨着馬車放慢的速度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他……找過我一次。”
高儼毫無徵兆的再次開口，但小憐卻在第一時間沒有明白過來他在說些什麼。她呆愣的盯着車壁看了許久，似乎才慢慢的明白過來，高儼口中的“他”指的也許是高緯。
“他問我……你在哪……”
高儼將小憐的身軀拉直，兩人面對面的看着彼此。
這還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她，她比想象中的消瘦了許多，面色也比之前要蒼白。想到這裡，他有些埋怨的輕鎖眉頭瞪着她：“我明明讓你離開鄴城的，你爲什麼不離開？是姜豪沒有將我的話傳達給你嗎？”
“不是。”搖了搖頭，她也仔細的打量着他的臉頰：“是我自己不願意離開，而我也不能在不知道你安危的情況下只想着自己。姜豪有跟我說讓我先離開鄴城的，但是是我自己不願意，還麻煩了他，住到了他的家中，給他也帶來了不少麻煩。”
安心的一笑，他擡起雙手捧着她的臉頰，慶幸的說道：“他向我問起你的時候，我還以爲你已經離開了鄴城。”
她也安心的笑着，還想說一些什麼話來調侃他，卻猛地瞥見他額頭一側的傷痕。
雖然車廂內很暗，月光也難以照拂進來，但她還是在看見端倪的下一刻將他額頭的那道傷痕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怎麼回事！”
小憐面色慍怒的皺起眉頭盯着那道傷痕，雖然已經結痂也正在開始長新肉，但她還是覺得心疼。推算到這道傷痕是什麼弄傷的，她心中的怒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們……他們欺負你了嗎？”
欺負？
第一次聽到有人會說自己會被人欺負，高儼一時沒忍住笑意就這麼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