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爲止?”崔封甦醒過來,眉頭緊鎖,“公孫家族……最後到底怎麼了?”忽地,崔封腦海中浮現起姜晏的話語:“……那九重方塔的最深處,似乎隱藏着一宗對勝京王朝極爲不利的秘密……”
“難道,這秘密與公孫家族有關?”崔封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方纔那段記憶,顯然是公孫家高層的一次秘密會議,而會議之中,也出現了“王朝”等字眼。
只不過,推敲到這個地方,崔封便像是陷入了泥潭,再怎麼想,也想不出那對王朝不利的隱秘,究竟是什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勝京王朝的疆域之上,公孫家族又能擁有什麼讓王朝上下都無比忌憚的把柄,甚至不惜連帶着將象羅宗夷爲平地,其中的關鍵,崔封摳破頭皮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索性將這些拋下,崔封開始探知自己體內的傷勢。他雖休息了許久補充了氣力,但身體之中或明或暗的傷勢,卻還真真正正地存在。
他現在擁有充裕的時間,於是盤坐着,運轉起十殿閻羅訣來。
十數天時光如白駒過隙,崔封睜開眼時,正是月明星稀十分,他精神奕奕毫無睡意,夜涼如水,讓他心中浮起了一抹別樣的情緒。
修士擁有七情六慾,長時間不曾與人接觸,並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崔封自從進入九重方塔以來,便與各種兇手猛禽、強悍血屍打交道,此刻他心中滋生了一抹愴然,眼前浮現出了一張張面孔,最令他掛念的,還是莊瑤、寧衝等人。
從儲物袋中拿出滄窟,崔封又拿出了一罈貼着寫有“酒”字的小陶罐,一掌拍開泥封,他扣住酒罈口,將之提起仰頭痛飲。
一罈烈酒下肚後,崔封將滄窟對準嘴脣,手指以特殊的指法按住滄窟上的孔洞,開始吹奏起一曲調子悽婉、音色空悠的曲子來。
這首曲子,是崔封當初推演詭梯譎廊閒暇時,自己創造出來的。整首曲子抑揚頓挫,時而如細雨潤物,時而如雷霆怒咆,一曲奏罷,崔封心中的愁思也消散殆盡。
將滄窟收起,崔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打算等到天亮之時,再前往那十二個甬道中最寬闊的甬道。他閉上眼,開始默運起《通冥功》來,早些將神識恢復到當初的全盛時期,他的實力也能更早得到進一步提高。
而且,崔封隱隱間有一種感覺,自己神識攀升至全盛狀態後,似乎會發生一些讓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一夜匆匆而過,崔封望着天邊的光輝,心中也煥發出了一絲對未知的渴望以及莫名的底氣。
走到圓形廣場邊緣,那股令他心悸的力量已然消失不見。他一步踏出廣場,朝着觀戰席位上走去。
登上臺階,崔封靴子底被砂石磨得沙沙作響,他繞着圓形的座位臺環繞着,沒走幾步,便看見一條漆黑的甬道。
崔封心中一動,那道神識波動讓他走進最寬闊的甬道,他擡眼一看,便看到設置着特殊席位的地方,有着一條遠比另外十一條甬道高寬許多的甬道。
“那其餘這些甬道之中,又有什麼呢……”崔封心底涌起好奇,他定定地站在面前的甬道口,一動不動,良久,他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打消了進入其中的念頭。
崔封現在也是深深地明白,在一處被人掌控着的地方,自己又沒有絕強的實力打破這方天地,按照對方的旨意行事,纔是最爲萬全之策,不然的話,一個念頭,便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徑直來到那最寬闊的甬道之前,崔封一邊探出神識,一邊大步流星走向其中。
十幾步後,甬道之中光線全無,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猛往崔封鼻孔中灌,周圍的氣息也冰冷寒寂得可怕,若不是有那道神識波動傳來的訊息,崔封現在早已是驚弓之鳥、如臨大敵。
不出他所料,這種摧人心、駭人膽的氣氛,維持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崔封驀地嗅到一股芬芳馥郁之味,與此同時,幽冷的氣息也轉瞬間變得溫暖柔和了起來,一道光亮出現在崔封的視野之中。
漸漸地,崔封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原本硬邦邦的冰冷地面,竟是不知何時鋪滿的一層青蔥綠草,而甬道牆壁與地面接縫處,還頑強地破出了奼紫嫣紅的花朵,繽紛絢麗。
崔封視野盡頭,一道拱形的門扉映襯在和煦的陽光之中,極運目力,他甚至看到那拱門之後,正趴着一隻身上擁有七種色彩的麋鹿。
心中暗歎一聲,崔封知道自己並不是墜入了環境,真實的五感,以及神識感知得到的訊息,讓崔封心中無比確信,眼前這一切都是事實。
想不到,在那古舊殘破的賭鬥場外,居然有着這麼一個世外桃源!
來到甬道盡頭,那頭七彩麋鹿若有所感地扭過了頭顱,崔封好奇地望着對方。誰知,這七彩麋鹿嘴角一撇,露出一個極爲不屑的神情過後,朝着崔封腳下吐出了一口晶瑩剔透的唾沫,而後以一口嘶啞渾濁的嗓音說道:“小狗崽子,跟老孃走。”
瞠目結舌!
那份優雅恬淡呢?那份傳說之中的生靈的高貴呢?爲什麼這頭七彩麋鹿舉止言行竟跟街頭的小混混如出一轍?
七彩麋鹿,乃是修真界中存在於傳說故事中的生靈。傳聞這種生靈象徵着福瑞,一旦將之馴服,便能鴻運亨通、奇遇連連。據傳,王朝秘園中,便豢養了一頭七彩麋鹿,以使國運直上雲霄,氣貫長虹。
可今日所見,崔封只覺自己脖子上的血管險些被氣爆。
那七彩麋鹿耷拉着眼皮、嘴角挑起的譏誚冷笑,以及那一口說得無比清晰標準卻粗鄙到極點的勝京王朝語言,這都讓崔封肯定,那麋鹿身上的七種顏色,肯定是被塗抹上去的!
“還在那站着幹嘛?還要老孃馱你麼?毀了三具血屍,連路都走不動?外強中乾!”還不待崔封回答,七彩麋鹿繼續說道:“不過要我馱你也不是不行,一米一顆下品靈石。”
在崔封雙目圓瞪之時,七彩麋鹿譏笑一聲,轉過身子,扭着屁股施施然走去:“窮小子,拿不出靈石就趕緊滾過來跟上!不然你那條卑賤的性命,很快就沒有了。”
崔封一怔,他聽到“卑賤”二字,心中自然而然涌起一抹怒氣,比起從前,他少了幾分魯莽,思索一番過後,他當即以鄙薄的口吻出聲道:“呵,我一直不說話,你還真當自己能騎在我頭上了?一頭畜生,學會了我們人族的語言,居然還口口聲聲罵我卑賤?你這孽畜,莫不是想給我塞塞牙縫了?”
七彩麋鹿身子猛地一滯,崔封能聽到對方嘴中傳來的磨牙聲。
“小狗崽子,你最好不要惹惱了我,如果不是主人要見你,殺你易如反掌!”七彩麋鹿側過頭,目光充滿殺機地盯着崔封,語氣陰冷。
崔封哂笑一聲,悠然道:“小鹿崽子,我也提醒你一句,你最好不要惹惱了我,不然一頓燒烤鹿肉是跑不掉的,到時候我會給你弄個小墳包。”
針鋒相對!
“不知死活!”七彩麋鹿猛地掉轉身形,四隻蹄子瞬間覆上一層青色的光芒。身形掠空而過,猶如踏風而行。
崔封心神一震,對方的速度之快遠超他的預料。他以神識探知對方,發現對方只不過是一頭後天境精怪級別的生靈,誰知這一刻對方爆發出來的速度,就已然遠超後天境精怪。
訝異歸訝異,崔封可不願引頸受戮,被一頭七彩麋鹿無端嘲諷辱罵,他心中也有火,但更多的,他其實是想試探一下傳說中的七彩麋鹿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崔封擡起雙臂,烏光連連閃爍,九幽靈彈劃破空氣砸向對方。
七彩麋鹿眸光一震,暗道:“這是什麼靈力?看樣子這小狗崽子當真有點意思。”心念電轉之際,它保持着衝勢不躲不避,一層泛着金黃色光芒的鱗甲倏忽間將它身軀包裹住,只露出一雙眼睛。
“呵,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是模仿王八之術麼?”崔封抓緊機會嘲諷一句,而後撤去靈彈連珠術,直接施展起化真龍術來。
七彩麋鹿氣得身子發抖,它已記不清究竟有多少年,沒遇到過敢這樣對自己說話的生靈了,“不殺你,我也要斷你四肢!”它那嘶啞的聲音,變得高亢起來,像是一個妙齡女子的嬌喝聲。
崔封控馭着九幽龍影衝殺而至,玄色的光霞,將地上的植被、周圍的叢木肆虐得一片狼藉,其餘波之威就如此霸道,真實的力量,可見一斑。
“化龍術?!不對!比化龍術要玄奧高深得多,是何人開創的靈術……”七彩麋鹿心中驚訝。
而此刻,它的身子四周,也繚繞上了一條條火紅色的緞帶,它整個身軀沐浴在焰光之中,火焰緞帶飄舞,紛紛化作龍形,朝着崔封的九幽龍影疾飛而去。
靈力洶涌,九幽龍影呈咆哮之姿,一頭撞上了那數條火焰龍形。玄色龍牙蕩起一抹近乎虛無的光輝,將幾條火焰龍形掃滅。只不過,九幽龍影的龍首之上,也被七彩麋鹿的火焰龍形給點燃。
崔封連忙散去化真龍術,望向緊隨其後衝殺而至的七彩麋鹿,他拿出啼木印來,準備動用法器。
就在此時,一道神識波動驀地籠罩而下,讓一人一獸的動作都靜止了下來。
“到此爲止,小鹿,帶他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