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封在一陣寒風中甦醒過來。
睜開惺忪的雙眸,眼前雲海翻滾、壁立千仞,撲面而來的山風吹得他遍體生寒。
“指天峰,斷雲崖,只有親傳弟子觸犯宗規,纔有資格在這裡面壁思過。”鄭宗鋒淡淡的聲音,自崔封身後傳來。
崔封支起身子,驚異地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的傷勢,已然好了八成左右。
天邊晨曦爲層層雲浪鍍上了一層金邊,鄭宗鋒繼續開口道:“昨日你頂撞四長老,在此受罰,可有什麼不服?”
“弟子並無不服,只是覺得,她那一套說辭,着實可笑。”崔封知道,昨日鄭宗鋒出手擊暈自己,只是怕事情惡化下去,到時候受到的懲罰,或許就不是面壁思過十日那般簡單了。
鄭宗鋒正色道:“你且聽我一句,你經歷了各種風浪,衍生出了你自己的觀念。而旁人,也因種種變故,擁有了自己的看法與觀點。你與他們的觀念相悖自然正常,但你一味地去踐踏他人的觀點、認知,那便是一種極其膚淺的做法了。”
“四長老也並未將那個念頭強加於你,只是一句忠告罷了。你不願接受,敷衍了事便是,何必如此執拗,非要上綱上線,與其爭論不休?”
“你或許可以輕易折斷一個人手臂,但卻很難改變一個人的心。你若想要在修煉之道上越走越遠,對待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還是看淡一點比較好。”
鄭宗鋒一席話,既像是茶餘飯後的閒談,又有一種長輩對晚輩的諄諄善誘之意,讓才醒來的崔封,如坐春風,心悅誠服地頷首道:“弟子受教了。”
回想起昨日,崔封覺得自己,的確反應過激了。
“或許你經歷過許多常人難以想象的事,但凡事,還是多多站在另外的角度去觀望揣度,不要被心中那股執念,支配了你的思想。”
看着鄭宗鋒那深邃的眸子,崔封第一次覺得,眼前此人,並不像想象中那般功利,至少對崔封自己而言,能如此有耐心地教導自己的人,已是好久沒有出現過了。
斷雲崖四周,雲捲雲舒,一如崔封的心,時而敞開,吸取腦海中迸發而出的嶄新思想,時而緊閉,默默思索着爲人處世的“道”與“理”。
“面壁思過五日,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鄭宗鋒暗想到。
待到崔封雙眸之中綻放出一片清明後,鄭宗鋒這纔開口說起正事來:“崔封,你可聽說過象羅礦山?”
崔封眸中精芒一閃,答道:“從書籍中讀到過,象羅礦山坐落於磐硫城外八百里處。聽說那裡潛着一條靈石礦脈,每次開啓,都會引得八方雲動。不過,那裡似乎只允許煉氣期修士進入,倘若有築基期修士硬闖,便會觸發禁制,被轟殺成齏粉。”
鄭宗鋒點頭,捋着白鬚道:“象羅礦山,的確是遠近馳名的一處寶地。約莫大半個月後,象羅礦山將再度開啓!距離上一次開啓,已經是過去了十七年了。”鄭宗鋒露出追憶之色。
“而這一次,我東籬宗,從磐硫城城主那裡,分配到了三個名額。也就是說,我們能派遣三個人,進入到那象羅礦山之中去,搜尋靈石。”
崔封疑惑道:“象羅礦山,出入難道還有什麼限制麼?”
“那是必然的,象羅礦山,算是前人遺留下來的瑰寶,其中的秘密至今還未挖掘完,怎麼可能允許修士隨意進入。”
“每次進入象羅礦山的修士,都得經過嚴格的篩選,並得到磐硫城城主的許可。磐硫城城主,代表的可是平陽州親王的意志,而勝京王朝六大親王,象徵的則是無上王朝聖威。即便象羅礦山再誘人,也不可能有人敢擾亂這一系列規矩。”
“象羅礦山的開啓週期,沒有規律,上上次開啓,是在三十年前,或許下次開啓,只需十年,又或許需要二十年,誰也說不確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每次進入象羅礦山的修士,最後出來的,只有十之一二。”
崔封瞪大雙眸,這些東西可是書籍上沒有的,他臉色鐵青,問道:“難道,進入象羅礦山需要秩序,進入其中之後卻反而沒有秩序了麼?”
鄭宗鋒點頭:“靈石的誘惑,不是你所能想象的。這些修士葬身象羅礦山中,自相殘殺是一個原因。而其中本來就存在着的諸多兇險,同樣是修士殞滅的原因。彼時你進入其中,萬萬不得掉以輕心。”
“我?”崔封眉頭一挑,詫然問道。
“宗內其餘九位親傳弟子,何椽在那秘地中,唐順麟被你打得閉關,剩餘七人,修爲都已達到煉氣九層,更進一步,就是築基期。他們現在需要的,只是一次頓悟,而不是歷練與資源。”
“他們,也表明了態度,放棄了去那象羅礦山的機會。”
“你現在身在煉氣六層,正是需要各種資源滋養晉升的時候。況且,你的實力,在東籬宗煉氣期弟子中,已是名列前茅了。你不去,豈不是白白浪費掉我東籬宗其中一個名額?”
見崔封神色陰晴不定,鄭宗鋒一錘定音道:“你去之前,宗門會給你提供一切所需的資源,歸來後,會賞賜你至少一顆築基丹。”
“爲東籬宗獻身,弟子義不容辭!”崔封立馬正容亢色、義正辭嚴。
實際上,自他聽到象羅礦山即將開啓之時,便打定了注意,想方設法也要進入其中。
他始終記得,若是一年之內,尋不到自己缺失的四顆肉魄之一,那些記憶中的魔像鬼影,便會爆發出來,讓他徹底崩潰,神識破滅不說,或許連精魂都會被吞噬。
因此,有機會外出,他一定得把握住,尤其是這種存在了許多歲月的古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去一探究竟。
鄭宗鋒淡淡一笑,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是有關於青水派的。”
“你擊殺的那名修士,其實是爲了……”鄭宗鋒將青水派送來的信函及其內容,給崔封詳盡地講述了一遍,最後說道:“我們最終決定,七日之後,讓江芸、付文等人出發向青水派。”
崔封沉吟道:“那名被我擊殺的修士,你們決定怎麼掩蓋過去?”
“那還不容易?你劉甲平劉師叔,醉心於種種‘歪門邪道’,略施小計,便能矇混過關。況且,青水派這種龐然大物,一兩個煉氣期弟子死於非命,他們也不會糾纏不休。”
“崔封,我就來問問你。如果是你的話,你準備如何掩埋這件事?”頓了一頓,鄭宗鋒將問題拋給了崔封。
崔封不假思索,張口便說:“其實我一直在推算,這件事該如何瞞天過海。聽完師尊講述的來龍去脈後,我腦海中倒是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鄭宗鋒點頭,示意崔封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