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大宅裡顯然有了白事,門口掛着輓聯,放着低沉的哀樂,不斷傳來哭聲,不斷有人進出,讓申帥奇怪的是,進去的人的表情都很嚴肅,但出來時臉上卻帶着笑容。複製網址訪問
這時,兩位大媽迎面碰到了一起。
“老段,着急上火的幹嗎去呀?”
“老陳你不知道啊,做蛋糕的馬老頭死了,聽說不管任何人只要進去給老頭鞠個躬,就送一份糕點,剛纔老潘帶着全家人都去了,一下拿了五份糕點呢,走,咱們也去拿一份,去晚了可就沒了。”
“這麼好的事,走走...”
申帥仔細一看,大宅門口立一牌子,上寫道——凡弔唁者,均贈糕點一份。
天無絕人之路,地無餓人之肚,申帥一下來了精神,跟在兩位大媽的後面朝大宅走去。
進了宅子,一看就是個大戶人家,偌大的客廳佈置的莊嚴肅穆,正後方的牆壁上扎滿了“花牌”,靈堂上方高掛死者遺像,下書斗大的“奠”字,靈堂內空氣悲傷嚴肅,死者家屬正在痛哭流涕以表哀思。
兩位大媽顯然與逝者家相熟,一進大門就拉着死者家屬致哀勸慰,申帥正好省了的口舌,就獨自邁進了靈堂。
四處打量了一番,申帥發現裡間有一個用黑布蓋着的四方物體,心想,這大概是死者的遺體了,就上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
“幹什麼呢?你誰啊?”一個胳膊戴黑箍的男子喝道。
“節哀順便!”申帥朝來者鞠了一躬。
“幹什麼呢?搗亂是不?走走...”男子突然發了火,還上來推搡着申帥。
莫名其妙地被死者家屬推了一下,申帥也很窩火,但爲了糕點還是忍氣吞聲的說:“我是來弔唁的,你那牌子上不是寫着贈糕點嗎...”
“走走走,搗什麼亂?你對着我們家的鋼琴弔唁哪...”男子把申帥轟出了宅子。
又是失敗。
悲傷絕望籠罩在申帥心頭,他像夢遊似的行走在暮靄,沒有方向,沒有知覺。
不知怎的,他竟遊蕩到了一座建築工地旁,這個工地的規模很小,應該是蓋小廠房一類的,民工們已經收工,十幾個人正圍在一個爐竈前等待着開飯。
不一會,鍋裡的水燒開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拿起醒好的麪糰,把它切成十幾根長條,拿起一條捏成片狀,身子離爐竈大概一米遠,然後快地朝鍋裡揪去,那動作揮灑自如、麻利無比,簡直是快、準、穩,面片揪的大小均勻,薄厚相間,而且沒有一片被甩到鍋外,申帥頓時看呆了。
“這是西北地區的一種麪食,叫做揪面片,下好面再加點西紅柿、木耳、蘑菇、蘿蔔、香菜等配菜料就行了。”“廚王”在申帥耳邊介紹。
說話間,小夥子往鍋裡撒了些鹽又倒了些醬油,然後大喊一聲:“開飯嘍。”
爐竈邊有一摞大鐵盆,民工們挺有秩序排着隊,拿起一個鐵盆,自己打了面就蹲在地上吃開了。
並沒有見有什麼配菜,但民工們吃着白水煮麪片,就着一瓣大蒜,一邊吃一邊還發出很大的吸溜聲,好像吃的是山珍海味一樣,一下把申帥的腸胃給揪了起來。
剛開始申帥還能剋制住自己,但民工們吃第二碗麪時,申帥竟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自己拿了一個鐵盆,從鍋裡盛了面片抱起鐵盆就吃了起來。
衆民工愣住了,捧着碗迷惑地看着不之客,但申帥所有的注意力全在面片裡了,不管不顧,狼吞虎嚥地猛吃,雖然是碗白水面片,但此刻的申帥覺得這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了。
奇怪的是,民工們並沒人說話,也沒人去阻止他,甚至做飯的小夥子還給了他一瓣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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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申帥去盛第二碗麪時,鍋裡卻空了。
“我們這做飯都是定量做的。”小夥子抱歉地說。
申帥舔了舔嘴,意猶未盡地說:“太好吃了。”
“我們都是窮人,家裡人都指望我們掙點錢養家,所以不敢吃菜,只能吃這些東西了。”小夥子解釋道。
“你們工頭在哪裡?我可不可以在你們這做工?”申帥問。
“我就是工頭,你會幹什麼?”小夥子說。
申帥吃了一驚,眼前的小夥子比他大不了多少,卻是十幾個三、四歲民工的工頭,這讓他對小夥子刮目相看起來。
“我什麼也不會。”申帥實話實說。
“怎麼想着幹這個來呢?”小夥子問。
申帥對小夥子講了自己的遭遇,小夥子聽後爽快地說:“行了,明天你就負責和沙子吧。”
雙方年齡相仿,很快就聊了起來,小夥子自我介紹道:“我叫浪秦,和他們都是一個村子的,我們那裡是隴西的一個偏遠小山村,地方很窮,氣候惡劣,山多缺水,地裡還長不出糧食。今天你吃的揪面片,在外人看來可能連狗吃的都不如,但在我們村裡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吃上一頓。我是村裡唯一的一個高生,算是我們那最有化的人吧,鄉親們窮怕了,就推選我當頭,帶着能幹活的人出來找活。鄉親們如此信任我,所以,我要帶着他們在外面闖出一條活路,我發誓,我要讓鄉親們過上好日子。”
浪秦的一番話,讓申帥很是震撼,以前的他總是以爲自己很衰,總是自怨自艾地抱怨命運,總是覺得自己就是最不幸的那個人,但眼前的浪秦和他年紀相仿,卻主動擔起了讓鄉親們過好日子的責任,這份胸懷、這份豪情、這份擔當,都讓申帥感到自愧不如。
晚上,申帥和他們一起住在還沒封頂的廠房裡,他們的鋪蓋很簡陋,只是地上鋪了幾張席子,再無它物。
浪秦解釋說,他帶出來五十多人,找大活不容易,所以把隊伍分了幾組,分散出去找活,等活做大了再把工人召集起來。但沒想到,小活也很難找,出來半個月他們才找到這家汽車修理廠蓋廠房的活幹,就這還是工錢比同行低了20%才讓老闆同意的。
太不容易了,這個世界有些人一無所有,有些人卻無憂無慮,生下來就不公平,活着更不公平,難道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嗎?申帥心裡想着。
雖然這些民工也是身處窘境,但申帥卻發現他們很樂觀,天氣悶熱睡不着,這些民工就躺在地下說說笑笑,猜着謎,打着趣,最後還相互對起了民歌。
一開始唱得還有板有眼,到了最後,就唱起了酸曲。
一個唱:三間嘛瓦房子沒有嘛柱子喲,哎呀,嫁人的尕妹子跟誰走喲......
一個對:沒有嘛瓦房子沒有嘛關係喲,哎呀,只要哥哥你的人跟我走喲......
一個唱:圓不過月亮嘛高不過山喲,哎呀,阿哥哥猜是尕妹子的什麼喲......
一個對:夠不着月亮嘛翻不過山喲,哎呀,阿哥哥想吃尕妹的小豬豬喲......
唱着唱着,民工們突然不唱了,紛紛站起來,神色詭異地走了出去。
“他們幹嗎?”申帥問。
“想知道嗎?想知道就跟着去呀。”浪秦笑着說。
申帥跟在民工後面來到了廠房邊的修理廠辦公室,辦公室裡亮着燈,民工們趴在窗戶邊貓着頭不知在看什麼?
人多,申帥擠不進去,只好在一旁等着機會。
看着看着,申帥突然發現幾個趴在窗戶邊的民工把褲子脫了下來,一隻手提着褲子,另一隻手在劇烈地擺動着什麼。
片刻,前面的人一陣哆嗦,帶着滿足的神情讓出位置,後面的民工趕緊上前,也貓在窗戶邊,同前一個人一樣地抖動着。
好不容易輪到了申帥,申帥往裡一看,血嗖地就飆到了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