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媚兒雖然被捂住了嘴,仍是竭盡全力想要發生求救,然而最後也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閻王打架小鬼遭殃,昭陽公主這是鐵了心要姚媚兒的命!雖說辰王也是鐵了心要保她的命,但昭陽公主人多勢衆,此時昭陽公主已經氣紅了眼,慕慎安又一直默不作聲,現在只怕是不達目的不罷休……雖說槐木、楊木就在附近,但敵我實力懸殊,這兩個宮人功夫就不弱,守在外邊的那幾十號人足以將楊木槐木的命也一起留下!
被十分不客氣的制住的姚媚兒使盡全力轉過頭去,正好看到巍然不動的慕慎安,靜靜的翻了一頁書。
姚媚兒心裡忽然涌起一絲驚恐。她方纔沒有十足的警惕纔會下意識的躲了昭陽公主的茶蓋,而她真正仰仗的並非幾次三番出手保她的辰王,而是昭陽公主心心念念、言聽計從的慕慎安!可從辰王提到昭陽公主的心意開始,慕慎安便彷彿不存在似的,但姚媚兒不相信他會錯漏屋子裡的一絲動靜,然而直至此刻,他卻依舊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難道她先前的拒婚讓大哥心生不滿,甚至不想管自己的死活了?!
但這個想法在下一瞬便被姚媚兒自己否決了,大哥怎麼會是這樣的人!何況他們之間就算有些不愉快,大哥又何至於見死不救?大哥此時按兵不動,自然有他的理由!她怎麼能胡亂揣度大哥,認爲他是……原本大哥提出娶她,也並不是非娶不可的態度,即便被拒絕又能如何?
這樣一想,姚媚兒心下略安,但被身後的宮人粗暴的制住往外拖,姚媚兒這份安定片刻間又消失殆盡。她使出全力掙扎,卻根本沒有用處。制住她的宮人比她高了近一個頭,雖然是個宮女,但力氣卻出奇的大,儘管姚媚兒竭力抵抗,卻還是被兩個宮人合力往外拖去。
“住手!”辰王看到姚媚兒被憋的通紅的臉頰和眼角若隱若現的淚珠,想起姚媚兒的手藝和前幾次獨處時姚媚兒的嬌俏可愛,心底的保護欲高漲到了極點,他高聲道,“來人!攔住他們!”
辰王是皇子,他身邊跟的都是侍衛,昭陽公主身邊的宮人雖然都是炎皇后特意找來的練家子,但哪裡敵得過武藝高強的侍衛?辰王一聲令下,兩個侍衛衝了進來,擋在姚媚兒一行三人面前。
辰王下了第二個命令:“將梅生帶到本王這裡來。”
書房內的動靜實在太大,這些侍衛對屋子裡的情形也是聽了個八九不離十,所以辰王的命令一下,侍衛們立即利索的將姚媚兒從兩個宮人手裡搶了下來,架着她站到了辰王身後。
“廢物!”昭陽公主眼睜睜看着姚媚兒被辰王的人搶走,尖着嗓子罵了一句,兩個宮人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昭陽公主銳利的目光掃向辰王,“皇兄,你這是鐵了心要與我作對麼?”
辰王冷着臉道:“什麼叫與你作對?昭陽,你這‘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未免也太霸道了些!”
昭陽公主對於辰王接二連三的*似乎有些麻木了,也或者是慕慎安一直保持沉默的態度令昭陽公主盛怒之下也有些忘記慕慎安的存在了,她盯着辰王的雙眸中幾乎要冒出火來:“皇兄,你以爲你保得住她麼!來人!”
“奴才在!”
昭陽公主這一聲下去,立刻從門口涌進來十幾個宮人,其中有七八個皆是身強力壯的太監,一下子跑進來十幾個人,卻並沒有發出多少聲響,僅從腳步就能判斷,這十幾個人中至少有五六人的武藝恐怕並不會比辰王的兩個侍衛弱。
辰王來紫瀾苑,素來只會帶上兩個侍衛,若要拼人數,辰王確實敵不過出行動輒幾十上百人隨行的昭陽公主。
瞬間處於劣勢的辰王臉陰的幾乎滴的下水來:“昭陽,你這是什麼意思?”
昭陽公主冷笑出聲:“方纔皇兄從我手中搶人是什麼意思,我就是什麼意思。皇兄還是把這個廚子交出來的好,免得傷了咱們兄妹情分。”
姚媚兒此時纔算緩過起來,她躲在辰王身後,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音量說了個“慕”字,辰王雖然算不上聰明人,但也不蠢笨,立即將話頭引到慕慎安頭上:“昭陽,你既知道我們是兄妹,若今日我們爲一個廚子大打出手,母后那裡,誰也不好交代,何況,今日是在紫瀾苑,我們都是客人,在慎安的別院裡鬧得這樣兇,你讓慎安情何以堪?”
辰王將話引到了“隱身”已久的慕慎安身上,昭陽公主的氣勢立刻就消散了些,而一直“認真看書”的慕慎安也不得不從書中回到現實。
慕慎安合上書,擡眸掃了一眼,臉上的錯愕不似僞作:“這……這是什麼情況?兩位殿下是要在微臣的書房中排兵佈陣切磋切磋麼?微臣的書房雖然簡陋,也有不少從父親那裡得來的孤本,兩位殿下若有雅興,不妨移步花園,那裡倒還算開闊。”
慕慎安的切入點彷彿他對方纔書房內的爭執內容一無所知,但他忽然改變的自稱以及綿裡藏針的話讓所有人都清楚了他此時心中的不滿。
——也是,本就是兩個不請自來的客人,二話不說就在主人的書房裡吵了起來,吵就吵唄,一上火還想在主人的院子裡殺人,一個要殺,一個不讓殺,眼瞧着兩方人馬要在主人的書房裡大幹一架,任誰能高興?既然是做客,就要有做客人的自覺,不經主人允許就在主人的院子裡喊打喊殺,這算什麼道理?當然,此事若是落到旁人身上,面對這兩位掐架恐怕並不敢吱聲,但慕慎安確是有表達不滿的底氣的。即便慕慎安不是昭陽公主的心上人,他也不會懼怕昭陽公主。
昭陽公主的手上雖然有很多條人命,但也因爲這些人並沒有那麼重要,才能讓她得手罷了。她橫,不過是因爲在那些人面前她有橫的資本罷了,但並非人人都需讓着她。
“表哥,惋兒……惋兒只是同皇兄開玩笑呢,表哥可不要生氣呀,”率先低頭的是昭陽公主,與面對自己親哥哥時毫不退讓的針鋒相對不同,面對慕慎安,哪怕對方只是隱晦的表達自己的不高興,昭陽公主也會主動往後退一大步,“惋兒絕不會讓他們傷着表哥屋子裡的一草一木的——你們先退下罷。”
昭陽公主擺了擺手,屋子裡的宮人立刻退了個乾淨。
辰王身後只有兩個侍衛和姚媚兒,昭陽公主的人一出去,原本有些擁擠的書房立刻空曠下來,辰王便沒有讓他的侍衛也退出去,只是朝着慕慎安笑着致歉:“慎安,方纔是我與惋兒失態了,還望海涵。”一邊說着,一邊朝慕慎安使眼色,示意他替姚媚兒說幾句話。
慕慎安朝辰王看了一眼,見姚媚兒怯生生的躲在辰王身後,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麼,似乎真的被嚇到了。
慕慎安從書桌前走了出來,行至昭陽公主身前,躬身行禮:“今日公主駕臨寒舍,若有招待不週之處,公主只管同微臣說,微臣願意領罪。”
昭陽公主神情大變,愣了片刻,才上前扶起依舊彎着腰的慕慎安,嗔怪道:“表哥,你這是在生惋兒的氣麼?惋兒錯了,惋兒不該和皇兄在表哥的院子裡吵鬧,表哥不要生惋兒的氣好不好?”
慕慎安退開一步:“微臣不敢。”
昭陽公主似乎有些惱了:“表哥,你也這樣護着這個廚子?”
慕慎安依舊是方纔的四個字:“微臣不敢。”
昭陽公主似乎沒辦法了,半晌,懊惱道:“行了行了,惋兒不追究這廚子了,這樣總行了吧!”
慕慎安正要開口,昭陽公主立刻道:“表哥,不許你再說那四個字!”
慕慎安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有些無奈:“惋兒,你這衝動的性子,何時能改改?何必跟一個廚子過不去?你可是尊貴的嫡公主,爲一個廚子與辰王槓上,傳出去,壞的可是你的名聲!何況這位梅大廚在新京還是有幾分薄名的,連鄭老王爺都對他的菜讚不絕口,你今日爲了與你皇兄賭氣將梅大廚打殺了,來日若是被他老人家知道了,又是一場風波。”
鄭老王爺乃是仁慶帝的堂叔,先帝嫡親的弟弟,在先帝的登位之路上做出不少貢獻,先帝登位後他便急流勇退,做了一個閒散王爺,深得先帝寵信,連仁慶帝見了都要恭恭敬敬稱一聲“皇叔”,慕慎安搬出鄭老王爺,暗示鄭老王爺也是很喜歡姚媚兒做的菜,昭陽公主登時覺得自己放過姚媚兒是個正確的決定,也並不算跌份,且慕慎安言語之間皆是護着自己的意思,昭陽公主心裡簡直美的要上天了:“原來鄭皇叔公也喜歡這廚子做的菜,倒是惋兒小瞧他了——即是如此,皇兄若是獨佔了這廚子,恐怕不太好罷?”雖然決定放過姚媚兒,但昭陽公主還是逮住一切機會給辰王添堵。
對於慕慎安的說辭,辰王一時之間也摸不準真假,聽到昭陽公主的話,他只是淡淡道:“梅大廚本就不常駐望江樓,我也不曾買下梅大廚,若是鄭皇叔公喜歡梅大廚做的菜,梅大廚自然不會令皇叔公失望的,這個就不勞皇妹費心了。”
昭陽公主輕哼一聲,眼角的餘光掃到辰王身後的姚媚兒,心底又升起一股邪氣,但想到慕慎安和鄭老王爺,她生生忍下這口氣,對着姚媚兒冷聲道:“你們幾個,都出去。”
兩個侍衛在得到辰王的示意後才從辰王身後走了出來,行禮告退:“微臣告退。”
姚媚兒趕緊跟上,卻又被昭陽公主叫住了:“你就這樣走了?當真一點禮數都不知?”
姚媚兒頓住腳步,緩緩轉過身來,一絲不苟的行了個禮:“草民告退。”許是方纔的變故太多,讓姚媚兒確實受到了一點驚嚇,加上制住她的宮人實在不怎麼溫柔,姚媚兒手腕上還有些火辣辣的疼,放在又被捂着嘴唔唔叫了許久,姚媚兒的嗓子有些不舒服,說話的聲音便顯得有些尖銳。
昭陽公主卻在聽到姚媚兒聲音的一瞬間尖叫起來:“是你!是你!來人!來人!殺了他!殺了他!”
突來的變故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昭陽公主的失態之下狀若癲狂,被她喊進來的人面面相覷,一個年紀稍大的宮女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公主殿下,您怎麼了?”
昭陽公主揮舞着手躲開宮人的碰觸,上前一步跌入慕慎安的懷中,在慕慎安想要推開她之前牢牢抱住慕慎安:“表哥,表哥救我,那個人!是那個人!就是這個聲音!就是他,就是他!”
在昭陽公主的語無倫次中,姚媚兒忽然反應過來——難道她方纔的聲音,與當初報復昭陽公主時故意掐出來的聲音十分相似?這件事對昭陽公主來說實在刻骨銘心,所以在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時立即就失態了,但對姚媚兒來說當初掐出來的聲音不過是爲了掩飾自己的本音,並沒有多注意,甚至早就忘記自己掐的聲音到底是怎麼樣了,所以方纔開口時的聲音雖然與平時不太一樣,但她並沒有想起來這是她當初用過的變聲。
“惋兒,你怎麼了?”慕慎安顯然也想到這一點了,他立刻抱住昭陽公主,又朝被昭陽公主叫進來的宮人擺了擺手,“你們先退下,公主只是忽然想起不高興的事了,等她清醒過來,若是讓她知道你們看到了……”慕慎安的話只說到這裡,便不往下說了。
這些宮人平常只聽昭陽公主的話,但鑑於慕慎安在昭陽公主心中的分量,這些人對慕慎安本就十分恭敬,加之昭陽公主此時的失態實在有些觸目驚心,正如慕慎安所說,若是將來昭陽公主知道自己失態的模樣全被他們看了去……當初獵場遇刺一事後,那些在昭陽公主不怎麼清醒時伺候的宮人,後來一個個都莫名其妙的死了……一想到這茬,那幾個宮人立即就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