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還活着啊!”張智慧看到了那盆在廢墟里頑強生長的仙人掌,周身的刺因爲全部沒入了劉攀的手掌,幾根稀拉拉的刺旁邊一撮褐色的絨毛。
“仙人掌的生命力可是很頑強的!不然它也不配我那麼喜歡它!”火漁得意洋洋的說。鈴聲響起來了,這是一節下課鈴。
“走吧!我們回教室吧!”張智慧拉着火漁的手,兩人離開了。火漁回頭看了看那棵寂寞的仙人掌,呆在那裡安靜的看着她們漸行漸遠,心裡的刺痛感在一瞬間襲來,就像是仙人掌的刺,生生的刺進了皮膚,然後在身體裡不斷的遊走,遇到關節處更是疼起來。
ωwш▪ ttκǎ n▪ ¢ ○ 回到家的時候,火漁稍稍驚訝了一下,沒有想到火盛和方潔兩個人竟然都在家,一個陌生的男人和火盛正在院子裡。
“哥,對不起,這次真的是我錯了,你和嫂子就原諒我吧!”那個男人低聲說,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火盛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抽着煙,一臉的愁悶相。方潔從屋子裡端着鍋出來了,正在洗米準備做飯。
“你走吧!別再這裡了!”方潔的聲音裡仍舊充滿着憤怒。
“嫂子,我錯了,真的,我給你買點些藥,你快擦擦吧!”那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滿是懇求的意味,好像已經深深的知道自己錯了,在等待原諒。
“你說說,你爲什麼要踢我?你有什麼資格踢我?就因爲別人說我做的豆腐比你做的要好?”方潔放下手中的鍋子,弄得哐當響,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
“對不起,嫂子!”那個男人始終都沒有擡起頭,只是一味的道歉。
“算了算了,你走吧!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了。”火盛熄滅了手中的煙,嘆了一口氣,說出了這樣一番話來。
“火盛!”方潔激動的大喊,她所受的傷難道就這樣白白的捱了?
“算了,方潔。你記住了,如果還有下次你就別怪我不理會大家的勸和!”火盛勸住方潔,看向站在對面的這個男人,心裡是難以剋制的憤怒,聲音裡充滿了狠勁。
“謝謝哥謝謝嫂子!對不起,哥,對不起,嫂子,一定不會有下次了……”那個男人一邊道謝一邊道歉,然後出得院子來,看到站在院子外的火漁怔了一下,隨後便大踏步的離開了。
火漁聽見方潔的聲音:“這就是你的好妹夫僱的人!如果沒有林河的授意,他怎麼敢!”火盛進屋去了,但是聲音還是清晰的傳入了火漁的耳朵裡。
“好了好了,這件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以後別提了!也別在小漁面前提起!”
“怎麼,你害怕了?害怕小漁知道她的姑父,她的親姑姑竟然也在這件事情裡有所參與?怕小漁知道,自己的親人也就是這樣的對待她的父母的?”方潔的聲音像是一把利劍,扎進了火漁的心臟,拔出來的時候血噴涌而出,在她的臉上留下濃稠腥膩的一筆,讓人忍不住嘔吐。
那個曾經給火漁留下美好印象的姑父,在這一刻變得醜陋起來,他臉上的笑意都變得像是巫婆手中的蘋果,看似美味,卻是毒辣至極,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是值得信任的?就算是親人也還是不能信任是嗎?爲什麼這個世界上要充滿爭吵,爲什麼大家總是要爭奪。
“方潔!好了!別再說了!”火盛也是一聲怒吼。
“你現在是怎麼樣?我當初怎麼就看上你了,跟着你到了這破地方,累死累活的賺錢,問題是還沒有看到多少錢。看看我們現在過得這叫什麼日子,住在這個小的房子裡,沒嫁給你的時候我一個人住的房間都比這個要大!跟着你到了這裡被人欺負,結果還要忍氣吞聲!我上輩子真是做了孽了!”方潔的聲音越來越大,一陣連珠炮彈。火漁僵在院子口,無法再往前挪動一步,那些剛來新疆時的點點溫情,好像都是一場戲劇,一場演給她一個人看的戲劇,而現在的這一切纔是真實的是嗎?
她一直都知道外公家的條件是比較好的,雖然沒有太多印象,但總是記得外公家裡的小商店,裡面讓人眼花繚亂的零食,她總是能吃個夠,蘋果也總是她分得最大的那一個。他們的爭吵就這樣持續着,火漁蹲在雪地裡,堵上了自己的耳朵,天漸漸的黑了下來,但是他們兩個的爭吵仍在繼續,甚至沒有一個人想到,她爲什麼還沒有回來。時間若是賜予人悲痛,那麼幹脆就這麼一直悲痛下去吧!不要再有歡愉了,這樣我們就能習慣於悲傷,而不再去渴求那短暫而又遙遠的溫暖和歡樂。
房間裡終於安靜了下來,不知道是誰先妥協。火漁擦了擦眼淚,走進去,火盛坐在椅子上抽菸,滿室都是煙霧繚繞,方潔坐在牀邊,臉上還有點點淚痕,是剛剛哭過的。火漁忍不住咳了兩聲。
“就知道抽菸!把我們都抽死了纔好!”方潔的話瞬間又捅進了火漁的舊傷口,停止流血的傷口又開始蔓延出鮮血來,止不住。眼前一片漆黑,頭頂昏黃的燈光,也照亮不了這個家。她的身體因爲這一句話開始瑟瑟發抖,這是一個多可怕的家庭,還是說,其實每一個家都是這樣生活着的?
火盛熄滅了手中的煙,方潔冷哼了一聲,然後出去了,看着屋內的“霧氣”,火漁走到外面去
了,方潔正端着高壓鍋往裡面走,放在竈臺上以後便又出來了,看着方潔習慣性的拿出豆腐來,火漁才忍不住提醒。
“媽,昨天爸爸買了肉,我放在那個箱子裡了。”火漁伸出手,指了指靠近牆邊平常用來凍豆腐的箱子,方潔放下手中的刀,走過去。揭開蓋子,看到了裡已經凍到完全僵硬的肉,扔進鍋裡,燒着了柴,開始解凍。在新疆的冬天裡,不管是什麼菜只要放在室外一個晚上,便會凍得僵硬,像是一具屍體。火漁被自己內心的想法嚇了一跳。
一整個晚上都在異常的沉默中度過,一家人,卻好像誰都沒有話要對誰說,各做各的事情,即使在吃飯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開口打破這樣的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在此起彼伏,偶爾有筷子碰擊碗筷邊緣發出的聲音,猛然一下都會驚到身邊的人。
放假了,這是火漁最不願意看到的,她寧願呆在學校裡,有智慧,她纔會稍稍減輕自己心底的寂寞感,放假後,她卻必須要每日的呆在家裡,忍受那些她痛恨卻無法擺脫的“現實”,這個冬天就以這樣的“意外”而終結了,而家裡的氣氛直到在過年的時候纔看到了明顯的好轉,這個年過的還是比較輕鬆的,因爲在過年的時候火漁可以不用做飯,只要安靜的等着美味的菜色上桌就可以了,而這一天,幾乎是不用吃豆腐的,這簡直就是天堂一般的生活。
一家三口都出門去逛街,方潔給火漁買了新衣服,這是一件多麼令人開心的事情啊!每年都在盼啊盼,盼到過年的時候就會有新衣服了,以至於她的生日也早就被拋在腦後了,漸漸的養成了一種習慣,生日過不過其實也無所謂,那一天根本就不會有所謂的驚喜。
冬天春來,又要迎接新的學期了,意外的在校門口看到了韓層層和於洋。
“層層?於洋?你們兩個怎麼在這裡?報完到了嗎?我好想你們哦!”火漁的眼裡閃着愉悅的火花,於洋已經長很高了,火漁站在他的旁邊都只能到他的肩膀,撇撇嘴,就走到韓層層的旁邊,拉着她的手。
“小漁,我這個學期不讀了。”火漁這才注意到從頭至尾,韓層層的眼裡都沒有笑意,只是在看到她的時候閃過一絲亮光。
“爲什麼?”
“我們一家人都要回去了,回河南。”韓層層的話打在另外兩人的心上,輕輕的,說不上很疼,但是一點點的刺痛感不斷的襲來,春天原來也是這麼冷的,不知道爲什麼,總是在過完年以後就覺得夏天要到了,好像春天都已經被省略了,但這個時候爲什麼身上還是透出寒意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