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總,程太太,我是秘書邵翎溪,請多指教。”
邵翎溪淡然說出這一句,沒有太多情緒,但是程柯眉頭已經皺了起來,看着邵擎,“邵叔叔,這是什麼意思?”
邵擎沒有馬上說話,只轉頭看了邵翎溪一眼,“邵秘書你先出去。”
邵翎溪沒拒絕,非常遵從命令地轉身就出去了,邵擎看了程柯一眼,沒有做聲。
言初忽然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詭異,她知道邵擎是有話要說,自己似乎現在不應該在這裡,她也是很清楚自己和程柯的婚姻就這麼莽莽撞撞匆匆忙忙地締結了,很多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在這段關係中,自己雖然是被動的。
但是在程柯的世界中,自己算是忽然闖入的人。很多事情需要理清楚,很多事情需要去理解,但是這些都需要時間。
所以她很懂事地從牀上下來,脣邊微微勾起善意的笑容,“我……正好要洗漱,你們先聊。”
說着就走進了洗手間去,關上了門。
隨着洗手間門被關上的聲音,邵擎纔看向程柯。
“是溪丫頭自己要求的,你也知道,她學歷不低,昨天晚上她哭着回來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然後做了正規簡歷遞過來給我,我這個做父親的,阿柯,你覺得我還能怎麼辦啊?”
這話語中透露出了作爲一個父親的無奈,程柯也理解他的心情,“邵叔叔,讓你爲難了。”
“爲不爲難倒不至於,只是這丫頭也知道我的病情了,說是不想我繼續這麼辛苦,所以要來接我的班幫我,讓我輕鬆一點,自己的女兒說出這種話,她的孝心我再怎麼也是沒法拒絕的。”邵擎這麼說了一句,目光中往常的那些公事公辦的嚴謹和淡然褪去,“你也知道,她喜歡你這麼長時間了,雖然我也一直知道你從來只把她當妹妹看,這些年也沒少勸過她,但是畢竟喜歡你是她自己的事,她又是個倔性子,也只能由着她,畢竟自己的事情只能自己做主,尤其是感情。”
程柯其實聽得不多,邵擎這樣的語氣,說這樣的話,不是公事也不是恭謹的語氣,真的是聽得不多,他沒有馬上做出回答,停頓了片刻之後,目光朝着洗手間的方向看了一眼。
“既然這樣,那也就沒辦法了,就讓她做着吧。”程柯淡然說出一句,邵擎目光閃爍了一下,注意到了程柯的眼神所向,“只是,你太太那邊……會不會覺得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程柯脣角彎了一下,看着洗手間門的眼神柔軟了幾分,“她?她那根粗神經,你不用擔心太多。”
邵擎看着程柯脣角的笑意和眼中的柔軟,一時之間,似乎又覺得像是看到了嘉泱對陸曼纔有的那種表情,那種笑意和柔軟。
“我會哄她。所以沒關係。”程柯說得篤定,“只是,你真的覺得沒關係麼,邵叔,讓溪丫頭這麼看着我和言初在一起過日子的樣子,她難道不會更委屈麼?”
“委屈就委屈吧,委屈夠了就知道什麼是錯的了,就懂得死心了。”邵擎的語氣中依舊有些無奈,擡手按了按太陽穴,似乎是想要緩解一下頭疼,這個動作讓程柯眉頭一皺,“邵叔,你身體情況……還好麼?”
“嗯。”邵擎的手指用了幾分力按了太陽穴,“沒事,只是最近頭疼嚴重了些,我的腫瘤醫生給我安排了放化療的療程,病竈縮小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手術,所以這段時間會辛苦一些。”
程柯有些擔心他的情況,“多休息吧,有事情就交代下去做好了,歐秘書做事情挺認真的。”
邵擎的臉色有着片刻的僵硬,定定看了程柯一眼,然後就恢復了正常神色,“是嗎?我知道了……”
他拿出電話撥通了歐唯聖的號碼。
……
邵翎溪站在門口,雙手垂在身側,頭也微微垂着,臉上倒是沒有什麼表情,但是微微耷拉的肩膀不難看出她現在並不精神,昨晚一晚上都沒睡,早上就跟着爸爸一起過來了,所以她狀態很不好。
哪怕多看程柯一眼,多看他妻子一眼,邵翎溪都覺得自己胸腔裡頭的心頭血要翻騰出來,剛纔是怎麼強忍下來的,她自己都不記得了。
只覺得走出門之後,先前鎮定的腳步就變得漂浮,伸手輕輕地扶了牆壁就覺得有點兒想哭,自己這就是自作自受了吧?如果昨天在菜館沒有那麼激動地直接就將一切說出來,沒有直接就那麼撕破了臉,恐怕現在,處境還不會這麼尷尬和難堪,恐怕程柯還會繼續像以前一樣,雖然把她當做妹妹,但還是對她很好很遷就。
可是現在……窗戶紙被捅破了,再想回到之前就很難了。
忽然就有些後悔了。
一個一身筆挺西裝的男人從走廊那頭朝着這邊走過來,俊逸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就那麼靜靜地走到她的旁邊,和她一起站在了門邊,恭謹沉默的守望姿態。
邵翎溪也不知道爲什麼,從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開始,心裡就本能地反感這個男人,那是一種捉摸不透的感覺,就像這人平靜的外表之下,有着完全不一樣的洶涌內心,讓人覺得危險,於是自然而然地本能牴觸,她眉頭當下就皺了起來。
“你來做什麼?”邵翎溪的語氣不太友善。
歐唯聖沒有馬上做聲,只是轉眸看了她一眼,“工作。”
他輕輕吐出兩個字,沒什麼表情,聲音也沒什麼情緒,聽上去不冷不熱的。
“爸爸說了,以後我跟在他身邊,等到事務上手了之後我接他的班!”邵翎溪目光冷淡,掃了他一眼,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你哪來的回哪去吧。
歐唯聖拿着手機微微搖晃了一下,“剛纔接到了電話,邵特助說,讓我過來以後跟在他身邊學習,邵小姐,以後究竟是誰接班,還說不定呢。”
他就那麼忽然彎了脣角,從來就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這一縷微笑像是融化的冰山,就那麼定定地看着邵翎溪,然後淡然說道,“以後,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