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路幽幽一大清早就來找唐縱了，她懷裡抱着一個厚厚的藍色文件夾。
“唐老師，這就是我當時的結課論文。”女孩把文件夾交給唐縱，“您幫我看看？”
唐縱掂量掂量手中的文件夾，心裡嚇了一跳，我勒個去……這得有一百多頁吧？這小丫頭一門課的結課論文比自己的大學畢業論文還要長。
想當初唐縱大學本科畢業，他自知自己這水平寫論文是無望的，他大學四年除了在遊戲頻道里掛機罵人，就再沒寫過超過一百字的文章。
大四一年唐縱遍找論文代寫而不得，還反被坑了幾千塊錢，於是在情急之下翻出網上流傳甚廣的陳年老賬，東市買駿馬，南市買鞍韉，西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美其名曰集思廣益衆取所長，東拼西湊出一篇文章，竟然還僥倖通過了查重和論文答辯。
唐縱打開文件夾，頓時眼前一暈，頭皮發麻。
天吶。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要瞎了！
整頁整頁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數字，各種奇形怪狀的代數符號，各種不明意義的圖形表格，還特麼是全英文寫成的文章！唐縱自學生時代起就患有嚴重的數學恐懼症，一見到大量數字就渾身無力心跳加速血壓升高噁心乾嘔腰間盤突出。
同時唐縱還是個非常激進的愛國主義者，他的終生理想是把漢語推廣向全世界，要讓馬達加斯加島上的猴子都用漢語，所以他從小英語不及格。
“唐老師？你怎麼了？不要緊吧？”路幽幽眼看着唐縱突然臉色煞白，不由地有點擔心，“你的臉色好差啊。”
“不要緊，不要緊。”唐縱故作鎮定，擺了擺手，“先讓我隨便看看。”
“嗯，唐老師您慢慢看。”小姑娘點點頭，搬來一張椅子乖巧地坐下，滿懷期待地看着唐縱。
唐縱一頁一頁地翻看路幽幽的論文，一邊翻一遍輕輕點頭，偶爾還稍稍睜大眼睛，輕聲地驚歎。
“嗯……很好，很不錯……對，這個方法用得很巧妙……”
路幽幽坐在邊上，有點忐忑。
“唐老師……怎麼樣啊？”
“嗯，很好啊，非常不錯。”唐縱作嚴肅臉，彷彿完全沉浸在了路幽幽的論文裡，他點了點頭，“水平很高，你很有天賦的嘛，超過了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真的？”小姑娘的眸子一亮。
“當然是真的。”唐縱說，“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普林斯頓的教授沒眼光，你這樣的天才他們都不要，他們遲早會後悔的。”
唐縱合上文件夾，輕輕地長出了一口氣，像是剛剛從高深的數學海洋之中暢遊一圈回來，有種健身結束出了一身汗的疲憊和舒爽。
實際上這整部論文除了頁碼之外他什麼都沒看懂。
“那……這文章的錯誤呢？”路幽幽小聲說，“唐老師能不能幫我指出來？”
唐縱一僵，這下見鬼了，媽的……沒法用表揚糊弄過去了。
路幽幽的文章肯定是存在問題的，要不然也不會被普林斯頓大學的教授否定，現在路幽幽想讓唐縱把問題指出來，這就是見真章的時候了，但唐縱哪裡看得出來這文章有什麼問題？
如果他找不出來問題，那麼唐縱的牛皮就吹破了，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出身的人設就會瞬間坍塌。
“咳咳……這個……”唐縱把文件夾還給路幽幽，“路幽幽啊，我的眼睛有點疼，看不清東西了，所以能不能麻煩你把文章讀給我聽？”
讀？女孩愣了愣，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要求。
“好，我讀給老師聽。”
路幽幽點點頭，捧起文件夾，開始一字一句地讀。
“哎等等，等等，路幽幽。”唐縱連忙起身打斷她，“麻煩你用中文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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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唐老師聽不懂英語嗎？”
“呃……怎麼可能聽不懂呢。”唐縱打了個哈哈，“你老師我不說精通八國語言，什麼英語法語俄語德語西班牙語阿拉伯語還是勉強能聽得懂的。”
路幽幽星星眼，“哇！”
唐縱面帶微笑，在心底狠狠地給了自己兩個大耳刮子。
又沒控制住，他媽地瞎吹牛！
“我希望你用漢語讀文章，是因爲我們在國內嘛，我們都是中國人，平時說話自然要用漢語了。”唐縱語重心長，“無論何時何地，作爲中國人，我們要常懷一顆中國心，不能忘了自己的民族，文化和母語，明白了麼？”
路幽幽深以爲然，心想唐老師懂八國語言都不賣弄，還非常愛國，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天才啊，自己着實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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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幽幽開始讀文章了。
唐縱靠着椅子，眯起一隻眼睛注視小丫頭。
該動用底牌了……一次性讀心隱形眼鏡！啓動！
唐縱沒法讓自己一夜成爲物理學大神，所以只能曲線救國了，他手上唯一用得上的工具就是這副價值一積分的讀心隱形眼鏡，這眼鏡是一次性的，而且只能對一個人使用，但對此刻的唐縱而言正好合適！
好在唐縱一直沒摘眼鏡，一次性的眼鏡一旦摘下來就會失效，否則他還得再買一副。
“爲了描述此處的波函數，我們引入量子疊加態的概念，電子的運動可以表示成不同的確定位置的疊加……”
唐縱確實聽不懂路幽幽在說什麼，但他其實不需要聽懂，他的目標是找出文章中的錯誤，讀心隱形眼鏡剛好就有這個功能！
讀心隱形眼鏡的功能是測謊，也就是說，一旦路幽幽口中說出來的話是假的，那麼眼鏡就會立刻指出來！
唐縱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
到目前爲止，路幽幽說的所有話，都被眼鏡判定爲真話。
“由於波色子服從波色－愛因斯坦統計，費米子服從費米－狄拉克統計，在基本粒子的標準模型中……”
真話。
“光子的自旋爲1，兩個波色子的波函數是交換對稱的……”
真話。
“以上規律不僅僅適用於基本粒子，也應用於複合粒子，比如夸克結合而成的質子，中子，各類型的介子……”
真話。
唐縱聽得都要睡着了，眼皮越來越重，物理課和數學課的催眠效果一向都是最好的。
突然，一個紅色的“假話”蹦了出來，唐縱一個激靈，頓時來了精神。
“等等！”
路幽幽嚇了一跳，擡起頭，“唐……老師？怎麼了？”
唐縱指了指她手中的文件夾，“剛剛那個地方，有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