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家老太君據說年輕時是個及其厲害的人物,明明是個姑娘家,思維才學皆不輸給男子,可稱得上是當世第一才女,求親的人不在少數,可一般人家婚事皆是由父母說了算,可樑家老太君自是個性的女子,樣樣都要自己拿主意,上門求親的人都要經過她的考驗,樑老太爺便在其中脫穎而出,二人志趣相投,且有門當戶對,自是結了一門美好良緣。樑老太君平生只有一個女兒便是宓兒之母,女兒死後,樑老太君便將對女兒的愛全轉移到這三個孩子身上。此時,樑老太君清閉着眼坐在太師椅上等着三人的到來,旁邊自有那識字的丫鬟讀着詩詞。樑老太君心裡念着一些事情,這些個詩詞現在怎也聽不下去,便揮揮手示意丫鬟不要再讀,微張開眼間正看着三人有說有笑的進了屋子裡來,一下子展開了笑顏。
三人進了屋,依次向樑老太君問好,丫鬟們佈置好吃食,吃罷飯,三人便圍着老太太坐下。
“寶丫頭,上次給你的藥膏可好使?”樑老太君口中的寶丫頭正是林雙兒。
“可好些了,這疤要全去那是真真不可能的。”想到樑老太君昨晚跟自己說的有關婚嫁的事情,林雙兒知道老太太這麼問肯定是有別的意思,無外乎就是跟自己說已到了適嫁的年齡,世人皆在意美醜,自己倒不如出嫁做姑子爽利,這番話自是不能與衆人說。
“姐姐,不可胡說。”宓兒聽林雙兒的聲音中滿是蕭瑟之意,心中略有埋怨的看了一眼外祖母,怎麼也想不透好端端的外祖母提起這件事情幹嗎。
“說道疤,我這裡可有個笑話。”林司宥也不管是否有人想聽自顧自的開了口“卻說京城當中哪位公子最受姑娘們歡迎,你們可知?”
“總歸不會是你這個愛嚼舌的。”宓兒見林雙兒的注意力已被司宥轉移,也便恢復常態。
“老太太,你看這個二姐姐,嘴上這般不饒人。將來的姐夫可有得受”
林宓兒聽這話那肯罷休,“打你個小沒良心的。”
“好啦,玉丫頭,罷手吧。”樑老太君護着身後的林司宥,又將林宓兒摟在懷中。“甭管你二姐姐,只繼續說罷。”
林司宥清了清嗓子“要說當今世上,可不就是那蕭家蕭公子最受姑娘們愛慕,偏偏這蕭公子待誰一般好,就是看不出他對哪個姑娘特別鍾情。有一位金姓小姐與蕭公子也算相識心只想成爲蕭家少奶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前兒些日子,衆人去賞牡丹,蕭公子自是也去了,那金姑娘一直跟在蕭公子不遠的地方想再來個偶遇,怎奈的和她一樣想法的人太多絲毫無法接近那蕭公子。後來傳言各家公子把花比作美人都給自己喜愛的花提了詩,那金姑娘一聽還不趕緊找丫鬟打聽蕭公子喜歡什麼樣的花。那丫鬟回來說蕭公子說他喜歡什麼殘缺之美。這金姑娘就全信了,當下用墨汁在自己臉上畫了塊大疤,復又詳盡辦法擠到蕭公子面前說什麼公子可喜歡妾身這般殘缺之美,在場衆人無不大笑,蕭公子只說一句話‘小可憐惜花謝之美,姑娘此美恐怕需要別人來憐惜。’可憐這金姑娘真是自討沒趣,老太太,二位姐姐你們說可是?”
“這金姑娘可真是可憐。”林雙兒不知怎麼又想到自己再一想又覺得這金姑娘可笑之餘真是可憐。
“可不就是她懷春之心作怪,蕭公子是以文人之心惜花,她是以花癡之心惜人。”看錶情林司宥到絲毫不爲那位金姑娘感到惋惜。
“看來那蕭公子真是個專情之人。”衆人都不期然樑老太太會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姥姥,此話怎講,宓兒怎麼只看出那蕭公子是個以貌取人的紈絝子弟,又何來什麼專情之說?”因爲雙兒的緣故,宓兒最厭惡這種以貌取人之輩。
“如司宥所說,那蕭公子對每個人都一樣好,可見他對不喜歡的人都不會留給人家希望,這金姑娘敢於這樣,說明她對自己的外貌很是自信,蕭公子不爲她所動自是不被美色所左右的人,這樣的人只是沒有遇上喜歡的人,一旦遇上,定是專情之人。”樑老太太細細解釋。
“司宥,那金小姐當真貌美?”見樑老太君說的很是道理,宓兒問道。
“二姐姐,若是美人排名,那金姑娘可是入得了前三甲的。如此看來蕭兄也真算是真君子了。”
“雙兒,你來。”雙兒正挺得入神,卻不妨老太君喚自己到跟前。
“你們娘走之前曾把一個首飾盒落在我這裡,裡面卻是一封與蕭家的婚書。”話說間,珍珠遞給老太太一個首飾盒,宓兒眼尖識得那個首飾盒是以前孃親常用的,在看老太太認真的神情,曉得這事情是真的,若是與蕭家的婚書,自是與那林司宥剛剛所講的蕭公子之間的婚書。宓兒擡眼看向姐姐,只見林雙兒臉色蒼白,又想到司宥今天所講之事,不禁爲家姐擔心。
“以前這首飾盒我從未打開過,前些日子蕭府派人來提到這些個事情,我纔想到這些事情又去找這首飾盒,還真是有一封婚書。雙兒,我看蕭晉這孩子不錯,回頭蕭家下了彩禮,定下日期你就嫁了吧,你爹孃也會高興的。”樑老太君拍拍雙兒的手。
“是,雙兒知道了。”一時間林雙兒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竟是要站不住,幸而後面有人扶了自己,一看正是宓兒。
“姥姥,也太心急了。那藥膏的功效還未全發揮出來,何不等姐姐的疤再淡一淡再讓姐姐漂漂亮亮的出嫁?”知道雙兒不願嫁,宓兒無計可施當下只得找個藉口讓樑老太君拖延時間。
“也好。”樑老太君略一沉思,林家出美女世人皆知,林雙兒毀容一事至今還沒有人知,若是等傷好了再嫁人自是再好不過。
“姥姥就是疼姐姐,這好東西全給姐姐用了。”宓兒抱着樑老太太的胳膊,心中在悄悄謀劃另一件事情,若是今天把老太太逗得開心些,那件事情到有成的可能。
坐了一段時間,眼看老太君有些乏了,三人也就告退了。
“大姐,二姐,我過些天再來看你們,下午叔叔要帶我去繡樓轉轉。”司宥也不多待,這也要走。
“司宥,且到我房中一趟,給你留了些好茶,省的你每次來都要抱怨喝不夠。”司宥剛要走卻是宓兒將他喚住。“茗煙剛告沁兒,說是昨夜下雨,姐姐沒睡好;司宥跟我去就成,姐姐回房休息去吧。”雙兒正要隨着二人一起去,卻不妨被宓兒攔住,聽宓兒如是說又是多看了一眼身旁的茗煙。
“姐姐莫怪她,都是關心姐姐的緣故。”見茗煙向沁兒遞眼色,宓兒趕忙圓場。
林雙兒又囑咐了弟妹一番,這纔去了。
林司宥絲毫不知宓兒找他爲何,只當是真要給自己好茶,誰知剛進門宓兒就變了臉色,再一看沁兒卻沒有進來守在門外。“二姐姐,這是怎麼了?”
“怎麼了?林司宥,我問你,自小到大誰對你最好?”宓兒也不急着進入主題,只徑直走到琴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撫着琴。
“自然是姐姐們。”
“那我問你你幫着他人卻是何故?”宓兒手上的力量加重,只聽得琴發出“錚”的一聲。
“二姐姐,司宥不明白。”林司宥此時覺得腦袋裡一團亂,外人不瞭解他二姐,只當她素來只會在老太太面前撒嬌討巧,其實只有他們姐弟並沁兒知道,這宓兒只是在外人面前裝出一副乖巧不知所謂的模樣,實則心思細密,凡事都想得多了些。小時候他不懂,大姐摸摸他的腦袋告訴他二姐姐這樣只爲了老太太能多寵他們一些,這樣在園子裡的日子會好過些。這麼多年誰不知道樑老太君寵宓兒甚於嫡親孫女,那些個奴僕自是不敢怠慢他們。隨着年歲漸長,林司宥這才明白宓兒的一番心思,心中自是對她二姐欽佩的緊。此時見宓兒這樣,心裡不禁七上八下。
“不明白,司宥,我且問你,關於蕭晉那番話可是真是你自己聽來的?”
“這。。二姐姐..。”林司宥這才明白過來林宓兒所問何事。
“你年紀尚小,又一直跟在叔叔身邊,哪裡可能去玩樂聽得那些蕭晉的事情,司宥,可是叔叔或是老太君教給你這些話的?”宓兒不再撫琴,轉過身來看着幼弟。
“他們說蕭晉一表人才,姐姐跟了他定會榮華富貴享受不盡。”林司宥不敢正視宓兒,卻又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錯。
“傻司宥,叔叔和姥姥只是爲了林樑二府的面子。你可想過姐姐會幸福嗎?”宓兒嘆了口氣,拉着幼弟坐到椅子上。
“姐姐的幸福?”林司宥還是有些不明白。
“那蕭晉家世顯赫,又是自幼被人捧在手心,他那樣的家世將來少不得三妻四妾,若是他能真心待姐姐倒好,可世間男子有幾個不愛女子相貌的,蕭晉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可知道?就巴巴的到姐姐這裡當說客。”
聽宓兒一說,林司宥頓時覺得羞愧難當,想着自己想也不想就應下了叔叔和老太君這些事情,一時間眼淚竟也涌了出來。
“別哭了,記住,我們林家人的眼淚不要輕易讓人看到。”宓兒嘆了口氣,“我問你這些不是想責怪你,你現在大了,做事情要多考慮些,再不可想小時一樣率性而爲,造成大錯時可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林司宥應下,姐弟二人復又說了一些話,林司宥這才告辭。
“小姐,大爺也知錯了,您就別再想了。”沁兒見她家小姐又望着窗外出神,泡了一杯茶遞給宓兒。
那蕭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姐姐跟着他會幸福嗎?若是蕭晉不寵林雙兒,由着雙兒那個溫婉的性子,到時還不由得人欺負。突然想到在樑老太君房裡自己動的那個心思,當下心中一片清明下了決定。
“沁兒,跟我到老太太房中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