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樑府已有些時日, 對於那些在蕭府發生的是是非非雙兒沒有問,宓兒也不願多說,這似乎成了姐妹倆之間的一種默契, 回到樑府以後, 宓兒似乎比以前更易疲憊了些, 她身上的傷還沒有好透, 加上本身身子又弱一時間整日裡基本上就是窩在屋子裡, 除了去給樑老太君請安基本上哪裡也不去,也會有人到訪,樑詩涵還是如往常那般常常纏着她就好似她沒有離開過一樣, 那個孩子是個懂事見大家都不提宓兒去蕭府的事情她也不多問,只有一次, 她去找宓兒時見宓兒手中緊緊攥着一隻白玉簪子表情遊離不知在想些什麼, 眸子透出一股無奈與悲傷, 那眼眸中的情感是她這個年紀所不懂只是看的她難受,樑詩涵到底按耐不住小聲問了句“玉錦姐姐, 你在想蕭哥哥嗎?”宓兒聽到樑詩涵這麼問她,想不到自己的心思竟然被一個孩童看穿,如是這般姐姐畢也知曉,自己怎麼不知道收起情緒,再一想到蕭晉, 一時間胸悶難忍, 胃裡一股酸氣竄出想吐又吐不出來。沁兒關心她家小姐身子, 急着想找個大夫來瞧瞧, 宓兒道是中了暑氣, 喝些酸梅汁便好些,沁兒知道她家小姐一向是說一不二便也知去備下了酸梅汁。
可能真是因爲中了暑氣的緣故, 宓兒回來之後一直睡得不好,夜半里常常被夢驚醒,有一個夜裡她醒了,那一夜風極大,吹了簾子發出沙沙的聲音,外屋裡傳出沁兒均勻的呼聲,她便自己起了只披了一件外衣,去關那被風吹開的窗子,窗外面好似站了一個人,那人的身影是那麼熟悉,一時間宓兒外衣掉落在地上也忘記撿,只聽得風吹過的聲音,吹過自己的心田吹起一片漣漪,嘩嘩的聲音在心中此起彼伏。宓兒以爲自己生了夢,她每日裡做很多很多的夢,夢見很多的人和事,可單單沒有夢到過他,許是太想念了反而夢不到也許是對他的感情被自己壓抑了太久,即使在夢中也被自己小心的避開了,她急切的伸了頭向外看,蕭晉就那樣站在窗外動也不動,那晚的風很大,吹亂了他的頭髮,可偏偏月光襯得他越發俊朗,多日不見他好像更加消瘦,整張臉上直看得一雙眼睛在月光泛着光輝,他就站在窗外不知站了多久,看到宓兒臉上的表情也沒有一絲變化,宓兒於是以爲真的是自己生了夢,只是自己太想念了他,纔會看到他。一雙手不知怎麼伸出了窗外,想要觸摸他,若是在夢中應該是沒有真實的觸感的,指尖碰到的皮膚卻是泛着暖意的,一驚之下一雙手馬上收回。“你怎麼會在這裡?”
“姑娘說笑了,在下認識你嗎?只是碰巧路過而已。”見她快速的抽回手,蕭晉略有自嘲的一笑,見她的外衣掉了,蕭晉解下外衣一下子披在宓兒身上,也不再多說什麼轉身離開,他明白她是不可能對他心存半點兒憐憫之心,若是有她便不可能在錦帕上繡上那樣一封信便頭也不回的把他獨自一人拋棄在大街上。對她,裝出不認識他的樣子應該不是一件難事吧。
“你.....不要再來了。”良久,蕭晉只聽得宓兒說了這麼一句話,隨即聽到窗子“吱呀”一聲被關上的聲音。他只看了那窗櫺一眼便強迫自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今兒見了她一切都好自己也就放心了,她怎麼會不好呢?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罷了。蕭晉不知道其實若是他再晚一點兒離開便能聽到那扇紙窗背後傳來低低的壓抑的啜泣聲。宓兒手中握緊那件衣服蹲在地上只覺得渾身冰冷,胃中的不舒服感更甚,只僅僅了抱住了自己縮做一團,似乎只有這樣只有這樣纔可以感覺到一絲絲暖意。多日以來的感情像是找到了突破點,所有的情緒現在充斥在一起叫囂着要衝出身體,要怎樣才能壓抑,要怎樣才能徹底忘記,若是從未相遇過,對於他們彼此而言是不是更好一些,宓兒不懂了,是不是隻有歲月流逝,自己才能真正的放下這一切。
打那兒以後她還是常常在夜裡醒來,自那夜以後她每夜都把窗關的緊緊的,只是會在醒了的時候悄悄走到窗邊蹲下身子透過僅留的一絲小縫向外張望,他似是每夜都來,每次都只是盯着這扇窗發呆,雖是看不清楚可宓兒總覺得他的眼睛彷佛透過了窗子看穿了屋裡的自己,她看不清可她總覺得蕭晉的眼睛中蘊着的情感讓她莫名有了一種負罪感,可她身上揹着他的悲哀,她的傷悲又有誰會知曉。有幾次她想開窗讓他離開,可那樣就會讓他知道自己每一夜都在關注着這扇窗。這樣子醒來了,她便只會在坐在窗邊靜靜的陪他一會兒,蕭晉每一晚都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她有時候想問他爲什麼這麼執着,站在窗外究竟能看到些什麼。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時,呆在窗子的這一側明明也是基本上什麼也看不到可自己就是心甘情願的守在這裡,好似和他處在這樣一段距離心裡竟也有些許的歡喜,他每日裡來只待三炷香的時間就走,她腦裡好似記下了這個時間,每夜裡竟也是在這個時候醒來。
這夜裡她又醒了,輕輕的下了牀,透着窗縫卻沒有看到他,她心中多了份釋然以爲他終於想開了,心中也多了分苦澀,她早就做好了打算,等林雙兒嫁入了蕭府,她便出家做姑子去,這一生怕是再也不會與他有再多瓜葛。突地窗戶被人一下子推開,宓兒以爲是蕭晉,過去也不是不過去不是,只呆坐着不動,只見一人一下子翻了進來,輕聲的喚了一聲“宓兒”
那人身形比蕭晉略高些,人也略壯些,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宓兒立馬靠着牆站了起來,手裡握緊了那隻白玉簪子,警惕着打量着對方的一舉一動,面上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宓兒莫怕,我是大哥。”那人也不急着靠過來,他像是怕嚇着宓兒小聲說道。
“凌國的人都知道我大哥早就死於十多年前的那場大火之中,你是哪裡來的賊人,竟然冒充我大哥,你快些離開不然我就叫人了。”他這樣說,宓兒哪裡肯相信,她只以爲這人是來冒充她大哥來騙些錢財的。
“宓兒,我沒有死,”林珝看着眼前的小人兒滿臉戒備的看着自己知她根本就不信他,他回京城之後便奔去蕭府想要找尋宓兒,卻從秦縝的口中得知宓兒早就回到樑府,白日裡來不方便,可他又着實急着想見宓兒,便只能晚上來一探,又着實怕嚇着宓兒林珝在外面躊躇了好長時間。“宓兒你記得嗎?你小時候最怕吃藥,可你自小身子弱,吃藥是免不了的,你每次都喊苦,大哥便買了糖桂花來,你還說有了糖桂花再苦都不會再怕。”眼前的女孩與腦中殘存的女童的形象重疊在一起,林珝冰冷的心泛起了絲絲溫柔,這麼多年他很少袒露真情,話也不多,今夜裡可能是他這段日子以來說話最多的日子,要是被認識他的人聽到他此時說話的語調,定不相信這人是他們認識的林珝,那個永遠冷言冷語不肯多說一句話的冷漠劍客。
“糖桂花?”糖桂花的事情只有她和大哥兩個人知道,就連孃親也不知道,這個人真的是大哥?這人說話的語調裡帶着些許笨拙的溫柔,帶給宓兒一些熟悉的感覺“你既是我大哥,我問你,我四歲生辰的那天你送我什麼當生日禮物?”
“那日裡我跟父親出去了,哪裡顧得上給你過生日,你後來還跟我吵鬧了一番。”憶起往昔,林珝剛硬的嘴角微微拉了一個線條,但這麼多年以來他早已忘記究竟該如何去笑。這一笑竟也帶了些淒涼的感覺。
“大哥,真的是你?”宓兒點了燭火靠近林珝,見到是林珝她也吃了一驚,林珝倒也不在意她的驚訝,二人便在桌旁坐下。宓兒小時候是最粘着林珝的,雖然十多年沒有見面,到底是兄妹之間血脈相連,聊了一段時間知曉了對方這麼多年來的生活原本還有的隔閡竟似一下子消失不少,不知過了多久,宓兒略有些累了,可她剛尋着親人又不忍和林珝在次分開。林珝倒是察覺到了宓兒的疲憊,他這次進京一是爲了尋找自己的弟妹,二是爲了尋找那年火災的真相,他心中已經略微有了些線索,只是相等查的再清楚些的時候再告與宓兒等人。他見宓兒一臉倦容,似是這些日子休息的都不是很好,他多年來爲了找回記憶自己也翻了不少醫書,學了些許醫術,見宓兒不是很精神,便想看看妹妹到底是怎麼了,一搭上宓兒的手腕,林珝眼裡有了輕微的波瀾。
“大哥,我沒事的,只是天氣熱了中了些暑氣罷了。”
“恩,宓兒,你...”林珝看了宓兒一眼,見妹妹似乎真的很累了,他想了一會兒還是把話吞了回去“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