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姻一看老師這個模樣,當即擋了在她身前。菲玥面露苦笑,她可從沒想過居然有一天自己的命要靠學生來救。無可奈何的是,現下也只有只有這個辦法了。
天際翻涌的赤色雲層間,驟起風漩,一道墨色驚雷自漩渦中心劈下,直擊嵐姻的腦心。當即見她腰背繃直,赤發狂舞,慘白的俏臉上妙目緊鎖,銀牙狠咬着下脣,血絲滲下,冷汗自額間涔涔而落。即便皓腕在瘋狂地顫動,可那雙纖手卻死死握着銀杆法杖,不敢有絲毫的鬆懈。顯然這咒術能量帶來的反噬對正對嵐姻的身體造成着巨大的折磨。這可不是枕劍會上的小打小鬧,若不是高深的魔力修爲和常人不可及的意志,她早已經被這道墨色驚雷間的咒術能量給吞沒了。
菲玥頗爲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學生,眼前竟有些迷濛。
一道青蓮色包裹的黑焰從嵐姻的法杖頂端噴躍而出,再眨眼時,那黑焰已然是一隻雙瞳泛着幽藍色光芒的墨鳳。
這墨鳳長鳴之餘竟然有墨焰噴出,再而乘風而起,迎着那光芒四溢的白鳳殺去。
一墨一白兩隻魔凰就這樣在半空之中廝殺起來。即便白鳳體內攢積着兩股強大的魔法能量,可擁有咒術能量的墨鳳也不遑多讓,你一道我一道的黑白長焰交織在一塊,誰也佔不得半點便宜。
如費提墨這些大魔導師級別的宮廷法師,一邊忙於制服那些恐怖血腥的光蛇,一邊用餘光瞥到嵐姻這小姑娘居然生生接下了皮洛大師生前的最後一招,都不禁露出驚服神色。現下雙方是死敵,這些人雖不言明,心下還是有幾分喟嘆的,再想到公主殿下的滔天火海,還有那鋒芒初顯的伯爵獨子,心中難免感懷“物換星移,才人輩出。江山如是,浪起浪息。”
早在墨白雙鳳交鋒之前,斐烈伯爵就已一腳蹬在馬鞍之上,身子躍入空中,接住了落下的皮洛大師。望着這位華髮蒼蒼的長者,焦枯的臉上還帶着幾分笑意,斐烈心想皮洛大師臨去前應該是快慰的。他把這位久負盛名的大師安放於自己的馬背之上。
其實他與皮洛一直沒什麼往來。即便是二十年多前的那段軍旅時光,他和皮洛同爲凱爾曼的左膀右臂,可二人間卻無甚私交,僅算是同僚罷了。現下看到這位算不得故人的故人,終成故人,斐烈心下還是有說不出的滋味。
殺得難解難分的凱爾曼和雷薩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皮洛的隕沒。自皮洛受了雷薩一劍之後,凱爾曼已大致猜到了這樣的結果。可當現實的打擊襲來,他還是心神不定起來,那種篤定自己能贏下這場戰爭的信念甚至出現了動搖。畢竟皮洛這位舉足輕重的人物,不單單是對一時的戰局有莫大的影響,還陪着這位君王走過往昔的崢嶸歲月,走過不爲人知的波瀾詭譎。不然凱爾曼也不會放心地把自己的女兒交給皮洛當學生。
對凱爾曼而言,這是一位亦師亦友的前輩,一位他遇事不決便可一問的心腹,更是一位鞠躬盡瘁的肱骨之臣。然則這位帝國的大纛竟橫死於疆場,不禁讓他心頭一慟。
近在咫尺的雷薩自然捕捉到了凱爾曼眉目間細微的表情變化,於是他趁着凱爾曼稍有分神之際望了一眼平原東北面才立穩身形的庭霄元帥。
那眼神似乎在問“你不是要成那不世之功嗎?”
玖湛當即會意,令剩餘不多的庭霄軍暫且先退往北面的本陣,而自己卻緊握着手中的朱厭,仔細地盯着空中的驚世交鋒。
而東南面剩餘兩萬人不到的雅菲軍隊就陷入了進退失據的境地。他們礙於空中那些雙足飛龍的震懾,不敢向後備軍的陣地靠過來。沒有得到凱爾曼的軍令,他們也不敢深追那些退走的庭霄軍。
縱觀全場的斐烈伯爵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深知當務之急是把兩軍合於一處。奈何後備軍的將士們多半中了教會法師的遲緩魔法,陷入了和教會殿守們的陣地肉搏戰。再加上空中的雙足飛龍們虎視眈眈,他根本沒機會把兩股軍力整合到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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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爾文和艾頓兩人此時也是相持不下。艾頓捉摸不透艾爾文這個光盾到底是什麼魔法,一戟接一戟地對着光盾打去。
而光盾裡的艾爾文可是苦不堪言,若是對方能像方纔的菲玥大師那樣把撼世殺招一瞬間打出,在光盾上把時空裂隙給逼出來,那也就罷了。最怕像艾頓這樣,勢大力沉地一下接着一下,艾爾文得消耗大量的魔力和體力來吸收掉光盾上這些迫切涌入的能量。
這時的艾頓就像是枕劍會上那名難纏的槍客,哪管三七二十一,有什麼使什麼。他反正就是想看看艾爾文這個光盾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艾頓的實力比那名槍客可高上太多了。艾爾文才捱了沒幾招,身上衣衫就已被層層汗水浸溼,面容也是相當慘淡。
但見艾頓面色一獰,旋戟而回,緇色戰戟於掌間打轉,於身後易手,又是一招“橫欄江山”悍然打出。伏龍畫戟的月鉤終於生生鑿進了光盾之間。
艾爾文瞪眼看着那差點破盾進來的戟尖,心下駭然,他雖然不認得艾頓的長相,但方纔一交手之後,見着雷薩家那雙招牌式的碧瞳,也就大致猜到了這魁梧男子的身份。於是他心中不免苦嘆:“嵐姻這兩個兄長,都是什麼樣的怪物啊?”
心驚之餘,艾爾文自然知道再在這麼下去,他的魔力遲早被艾頓耗完。
然而,就在艾頓下一戟打出去前,他身後有十數道驚雷迅然殺至。
緣是奧妮安察覺艾爾文這裡情勢吃緊,趕緊騰了一手出來,對着艾頓一連十數發瞬發魔法,好給艾爾文以喘息之機。
艾爾文趁此機會把光盾上的能量全數放入。即便他能感覺到身體遭此洗禮後已經在苦苦抱怨了,也無可奈何,只得咬着牙對着艾頓就是一記“法爆”。
可讓他奇異的畫面出現了──艾頓不見了!其身影就在一瞬間憑空消失了!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人在他面前使了一次“裂空”一般,登時驚得他汗毛倒豎。
無論是奧妮安的瞬發魔法還是艾爾文的四溢而出的“法爆”,都因爲尋不得了目標,在空中逐漸擴散成了魔法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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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在觀望着墨白兩鳳惡戰的嵐姻,見着奧妮安方纔的那番動作,心下不禁怒火中燒。
“誰允許你們在這‘你儂我儂’的?”她暗自啐了這二人一口。桃花翩舞未留形,靈逸身姿颯然出。
足點桃花的嵐姻在火海之外止住身形,冷漠地望着那雪發女子,手中法杖光芒再起,背後劍蓮初綻,顯然接下來她這記“曜影劍陣”是衝着奧妮安去的。方纔的菲玥的“曜影蛇陣”全數打在了宮廷法師們身上,奧妮安倒是沒受到波及。所以她那記“赫煬焚天”得意一直持續到現在,那些雙足飛龍疲於應對漫天火雨,沒法殺到南面的陣地上來。
奧妮安在枕劍會上見嵐姻使過曜影劍陣,當時她還想着下場去救某個沒良心的男子。彼時其心思全在某人的死活上,還真沒細想過那劍陣的玄機。方纔見到菲玥大師的蛇陣在突破魔法盾之後大殺四方,她已經大致猜到這魔法是怎麼個原理了。
可即便知曉原理,她也沒有很好的對策。因爲無論用什麼魔法應對,她都得撤了手上對“赫煬焚天”的魔力輸出才行。畢竟面對嵐姻這樣的對手,她可不敢一心二用。
可是現下這種情勢,容不得她撤斷手中的魔力。畢竟一旦讓那些飛龍靠近南面的戰場上空,後果不堪設想。
嵐姻可不會同情奧妮安左右爲難的困境。只見那根銀杆法杖輕巧一揮,她身後登時水紅色光芒大盛。“破!”嵐姻嬌滴喝一聲,萬千長劍盡情綻放後兇相畢露地一齊飛出。那星羅棋佈的劍鋒,從各個方向刺向那雪發女子。
“公主小心!這些飛龍先交給我們!”費提墨見公主那處險象環生,趕喊了一聲。他當即領着幾名大魔導實力的宮廷法師迎上了那些雙足飛龍。此時老費等人才將處理完菲玥大師那些光蛇,氣都沒喘上幾口。現下空中的宮廷法師死傷慘重,就剩下兩百來人了。
奧妮安心知只得如此了,於是斷開魔力的輸送。燒紅的天色終於逐漸淡去,那些雙足飛龍似是得到解放一般,發出了一陣陣歡暢的長吟聲。
望着那不可勝數的飛劍殺來,她蹙起眉,手中法杖一落,環形的光芒自杖子頂端擴散開來,轉瞬間一面光芒不可逼視的環牆就護在了公主的周身。
魔法飛劍撞於其上,登時劍身就沒入其中,其間能量瞬間就被環形光牆吸收了。凝氣成形的飛劍被這不停翻轉的光牆攔在外頭,無論它們從哪個方向嘗試,都突入不進去,空餘“叮叮噹噹”的聲響。
嵐姻就這樣靜靜看着,也沒急着再度出手。緣是她瞧出了奧妮安這環形光牆的端倪。
“從與老師的交鋒看來,皮洛尤善借對手的魔法能量爲自己所用。既是師徒,那奧妮安這招應該和皮洛那些‘借力打力’的魔法是一個路數的。”嵐姻心下如此猜想,所以不願意再放幾道魔法上去被白白吸收。
她心想奧妮安方纔那記天外隕火肯定消耗了大量的魔力,現下爲了扛住曜影劍陣又要耗費不少魔力來維持這環形光牆,如此之大的消耗,焉能久持?所以她不着急,靜下心來細細觀望,就等着什麼時候奧妮安被劍陣消耗幹了魔力她再出手。
正值奧妮安陷入苦戰之際,糾纏已久的墨白雙鳳已然戰至力竭,齊齊墜入了後備軍的陣地,砸死了不少雅菲將士。對於斐烈而言,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然而,更讓伯爵始料未及的是,那些雙足飛龍竟然已殺至戰場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