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久保山,山不算高,也就是四百多米,其山勢也算不得險峻,山勢起伏延伸到了海邊,在此山的山腳處築有炮臺一座,共有舊式火炮三十門,每門炮射程爲三百——四百丈不等,雖說此炮臺年久失修,但還是有一定的戰鬥力的,與大久保山對面的神崎鼻炮臺相呼應,共同構成了進出長崎港的第一道門戶,這兩個炮臺的火炮雖落後,但卻足以覆蓋整個港灣狹窄的入口處,着實爲兵家必爭之地,大清艦隊想要攻擊長崎港首先必須先消滅這兩個炮臺。
大久保、神崎鼻這兩個炮臺上一次實戰只怕得追溯到二十年前跟一股試圖偷襲長崎的海盜之間的炮戰了,對於守衛在這兩個炮臺的長崎大名士兵來說早已是上一代人的事了,許久無戰事的炮臺守備之鬆懈就可想而知了,若不是前幾個月小太郎養生大名血洗了大清商船,生恐大清水師可能來報復,這兩炮臺只怕也就是個擺設而已,壓根兒就沒多少的兵力部署。自打四月底以來,這兩個炮臺算是重新草草地休整了一番,更新了十幾門早已報廢的火炮,一幫子倭兵也好生操練了幾次,也就是個臨陣磨槍不亮也光的意思而已。
小太郎六葉最近很煩,身爲“家老”,卻被派到大久保當起了守備官,這原本是“町奉行”的活計,事務衆多不說,條件還艱苦得很,可憐他一個養尊處優慣了的人又如何能受得起這份苦,只是他也不得不來,誰讓他得罪了家主呢?小太郎家族是“外樣”——
關原之戰後臣服於德康家的大名,原本就不是德康家的親信,這代家主小太郎養生是個貪婪成性的傢伙,竟然作下血洗大清船隊的大案,身爲“家老”,又是族叔的小太郎六葉就爲着勸阻家主的瘋狂行徑而獲了罪,被打發來大久保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守備炮臺。
小太郎家族歷史上也是有過“輝煌”的,曾跟隨着豐城秀吉轉戰“天下”,也曾參與過攻打高麗,不過那都是過去了,現如今小太郎家族早已不復往日的“榮光”了,只能困守在長崎這麼個邊遠的地方,這一代的家主倒是野心勃勃,整日想着恢復“祖先的榮耀”,只不過依小太郎六葉看來不過是癩蛤蟆打哈欠罷了。就拿這次禁海之事來說吧,禁海就禁海,原也沒有什麼,可爲了貪圖大清船隊的財富竟然動了殺機,若是能將事情做乾淨也成,可現如今財產是得了不少,可畢竟逃走的大清船隻卻不在少數,若是大清來報復又怎生了得,一幫子井底之蛙總以爲大清遠隔重洋,奈何不了自己,這未免太自以爲是了些吧?小太郎六葉斜躺在藤椅上胡亂地想着心事兒,正沉思間,冷不丁從門外衝進一個人來,高聲叫道:“大人,船,船,船來了!”
“嗯,橫田君,什麼事這麼慌張?”小太郎六葉一見來者那副慌張樣,不由地沉着臉喝道。
“大人,大清艦隊來了,大人該怎麼辦,快下令吧。”足輕武士橫田衛門着急地說道。
“什麼?來了多少船?”小太郎六葉大吃一驚。
“兩艘大戰艦。”
“嗯?”小太郎六葉愣了一下,追問了一句:“就兩艘?走,看看去。”只不過沒等他走到木屋的門口,一陣炮彈的呼嘯聲便尖銳地響了起來,數十發炮彈劈頭蓋臉地砸在了大久保炮臺上,頓時炸成了一片,炮臺上的士兵被這陣炮擊砸得抱頭鼠竄,整個炮臺亂作一團。小太郎六葉也被爆炸的氣浪震得立足不穩,踉蹌着倒退不已,好容易定住了神,高呼道“開火,開火,反擊,反擊!”
一通慌亂之後,大久保炮臺、神崎鼻炮臺相繼開了火,炮聲隆隆,硝煙瀰漫,不過所有的炮彈都落到了空處——炮臺的大炮射程不足,根本無法威脅到大清水師的戰艦,倒是大清水師那兩艘船不時地開火,將兩炮臺轟擊得七暈八素地。眼瞅着形勢不對,小太郎六葉慌忙讓人去稟告家主,請求水師增援。
“打得好!”喬海龍放下了手中的單筒望遠鏡,沉着臉下令道:“演武號向左進,左舷對準神崎鼻,給我狠狠地打他龜兒子的。演龍號向右轉舵,換右舷射擊,目標大久保炮臺,各船注意彈着點,都給老子悠着點,哪艘船若是輸了,就幫着對方清洗甲板去。”
這仗打得爽極了,倭國炮臺的大炮根本就夠不着戰船,所射出來的炮彈離着戰艦還有百餘仗就落入了海中,濺起的海水倒也壯觀得很,跟放焰火玩兒似的,大清水師官兵第一次出戰原本還有些緊張,到了這會兒個個神清氣爽地就象是在玩打靶練習似的,有條不紊地裝彈、拉繩,開火,數百發炮彈將兩炮臺犁了數遍,兩炮臺上數十門大炮都被摧毀得差不多了,至於倭兵到了這會兒早就跑得沒影了。
仗是打得很順,可喬海龍卻並不開心——他領受的任務是將倭國水師吸引出來,而不是消滅倭國炮臺,可沒想到倭國炮臺如此不經打,才幾個回合下來就垮了,別說對射反擊,這會兒那兩炮臺上還有沒有活人都是件難說的事兒。
“他孃的。”喬海龍恨恨地罵了一句之後,下令停火,在前甲板上轉悠了一陣,皺着眉頭下令道:“演武號在前,演龍號在後,相間三十仗,半帆,向港口進發,目標大谷町炮臺。”
大谷町炮臺離大久保炮臺不過十里,前頭炮聲隆隆早就給此炮臺的倭兵提了醒,這會兒已然做好了戰鬥的準備,四十餘門大炮瞄準了航道,就等着大清戰艦前來。喬海龍沒讓他們等多久,演武號在前、演龍號在後,緩緩地駛到離炮臺五百餘仗處停了下來,慢吞吞地調整好隊形,演武號船舷側轉八十度,右舷二十四門火炮瞄準着大谷町炮臺,演龍號側轉九十度,左舷二十四門火炮直指着港口的方向,保持戒備,以防止倭國水師的偷襲,在兩艘船調整陣型的同時,倭國炮臺試探着發射了些炮彈,不過對於炮臺的火炮而言,距離實在是太遠了些,壓根兒就沒法夠得着大清船隊。
“開火!”喬海龍眼瞅着兩艘戰艦已然做好的戰鬥準備,毫不猶豫地下達了作戰命令,二十四門火炮依次開火,巨大的轟鳴聲中,整艘戰艦側着向後漂移了一段距離,炮彈呼嘯着砸向炮臺,一陣激烈的爆炸聲轟然響起,炮臺上濃煙滾滾,慘叫聲四起,儘管倭兵拼死開炮,可惜壓根兒就夠不着大清戰船,這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殺,演武號不過是四次齊射,炮臺上已然沒有了反擊的炮火。
“大人,倭國水師來了。”桅杆上的瞭望哨大聲地嚷道。
“來得好,演龍號掩護,演武號後撤,與演武號並排,以左舷瞄準倭國艦隊,自由開火!”喬海龍放下了單筒望遠鏡飛快地下達了命令。
港口內百餘艘中小型戰船蜂擁而出,壓根兒就沒有什麼戰鬥隊形可言,與其說是一支艦隊,不如說是一幫子海賊,大小戰船都掛滿帆,船速倒是不慢,離着老遠就能聽到那幫子倭兵的叫囂聲。演龍號率先開了火,二十四門大炮依次響起,炮彈準確地砸中了倭國船隊的中心,頓時激起大片的水花,十餘艘倒黴的倭國船隻被擊中,沉八艘,三艘起了大火,兩艘受輕創,不過這幫子倭國水師甚是悍勇,剩餘的船隻依舊向前蜂擁而上,試圖趁演龍號裝彈的時機拉近雙方的距離。
長崎港彎長而狹窄,若是被倭國水師纏住了,即便大清水師船堅炮利也難逃覆滅的下場,喬海龍飛快地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演武號開火,演龍號左滿舵,換右舷射擊。”
“演武號後撤,以後炮射擊,滿帆,向港外撤。”
“演龍號滿帆後撤。”
……
儘管喬海龍指揮若定、大清水師炮火犀利,可港灣實在是太狹窄了,缺乏大範圍機動的可能性,兩輪射擊之後,倭國水師船隊終於趕了上來,大小船隻齊齊開火,炮彈呼嘯而至,雖說真正命中的並不算多,但大清水師的傷亡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演武號左舷被打壞了六門炮,死了十幾名士兵;演龍號右舷被一顆幸運的炮彈直接命中了舷窗,落在了火藥包上,當場將二層炮甲板炸出了個大窟窿,整個二層甲板成了地獄般的景象,死傷了六十餘士兵,演龍號上濃煙滾滾,冒起了大火。
喬海龍眼看形勢不對,高聲下令道:“滿帆,全速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