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璐的淚水滑落了下來,電話裡的雨,滴滴答答地澆溼了她的心,明明該恨他的,有千萬個理由去恨他,卻恨不起來,也有千萬個理由。
“有空的話,來西華玩,可以的話,結婚時給我發張請柬。”虞桑梓無意煽情,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後,兩人之間也沒其它好聊的了,可能是彼此都知道路璐纔不會去西華玩呢,而她結婚之時,恐怕也不會給虞桑梓發請帖吧,因爲此刻她是這麼想的,有些人,哪怕親人,也是相見不如懷念吧,他們就把電話掛了。
路璐半天緩不過神,還神時,身旁坐着嚴諄清。
“男朋友?吵架了?”嚴諄清問道。
路璐沒回答,端起咖啡當水似的咕嚕嚕地喝,把還未流出的淚水一併倒了回去。
“抽菸嗎?”嚴諄清遞過來一根細煙。
路璐擺擺手,他便把那根菸叼在了嘴巴上,點上後狠狠地吸。
“你煙癮很大啊?手指頭都薰黃了。”
嚴諄清一看,笑了:“我倒沒關注過,以前也沒人說過,只注意保養牙齒了,還是有個妹妹好,細心。”
他朝路璐一笑,路璐也一笑:嚴諄清道:“你要是生在我們家,肯定受寵的,我這一輩都是男的,就缺一個女孩子,不過你長得還是像江南人,不像我們那邊的人。”
“水土的原因吧。”
“我們是什麼親戚關係?”嚴諄清問路璐。
路璐啞口無言,看來這位表哥還沒聽過路同舟的故事,也是啊,這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貌似嚴諄清對這個話題的興趣不大,開始說別的了:“你母親是不是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我也一樣。”
“我也一樣”,他想傳遞出什麼信息,路璐正想着,這時嚴諄清的手機響了,視頻通話邀請,他也不避諱她,直接接了起來。
路璐不看畫面,光聽聲音,也馬上想到了說話的女人是誰,但付甜甜能嗲到如此的程度,還是讓她有點不適應的。
付甜甜撒嬌地詢問嚴諄清到家了沒有,嚴諄清如實回答了,並告訴她正在服務區做短暫休息,付甜甜意會,抓緊時間切入主題:“諄清,我不想要你給我買公寓。”
她沒說這個不想要,是不想要他破費,還是嫌他破費的不到位。
嚴諄清道:“不想要公寓,那買套大平層吧,行嗎?”
“哎呀,人家不是這個意思啦!”
路璐禁不住身體一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她都聽出來了,付甜甜就是這個意思。
“我本來考慮先買套公寓過渡下,現在房價的前景還不明朗,感覺上還會跌一點下來,想再等一等的,既然你不喜歡公寓,那我派人再去看看大平層,好嗎?”
“諄清,別麻煩啦,我要你這個人就行了,真的無所謂啦。”
嚴諄清笑了笑,和剛纔同她笑時的輕鬆不同,這個笑在路璐看來,是有細微的淒涼的。
路璐的心一涼。
“既然你要我這個人,那我的就是你的,買大點的房子我們兩個人住着也寬敞,好了,我馬上要趕路了,回頭再聊。”
而司機還沒來。
“你女朋友啊?”路璐故作輕鬆地問。
嚴諄清點頭道:“沒錯”,他又點上一根菸,抽的心事重重:“她劣跡斑斑啊,我以前從沒想過會找這麼個女人做女朋友。”
“她有什麼劣跡啊?能說嗎?”
“和我交往期間給我戴綠帽子,還睡了兩個男人,拿錢堵男人的嘴,從我這收錢,再往別的男人身上花錢,能幹吧,這麼個女人,我居然還沒甩了她,你說她是不是給我灌迷魂湯了。”
這種情況下,明顯不適合和盤托出她和付甜甜的關係了,路璐想了想,道:“那你給她戴過綠帽子嗎?”
“什麼?還有女人戴綠帽子這一說啊,真好笑。”
“那就是有咯。”
“有又怎樣?”
“那男女平等啊,她給你戴你給她戴,恩恩愛愛的,誰也不欠誰,都對對方挺好的。”
嚴諄清朝她的這句玩笑話翻了個白眼,路璐見他笑了,繼續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唄,我的意思是,她就一點優點沒有嗎?她總歸有一些討人喜歡的地方吧,比如長相啊,比如她應該還蠻可愛的吧,我想表哥你這麼聰明的人,不會喜歡上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吧。”
嚴諄清馬上笑起來:“還是你會說話啊,怎麼講呢,我喜歡她什麼呢,喜歡她的傻氣?有時我覺得我就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我再不拉她一把的話,她就不知墮落成什麼樣了。”
“你是地球超人?還是鹹蛋超人?”
嚴諄清哈哈笑起來:“我不是鹹蛋,我就是一個小笨蛋。”
“那你考慮過和她長長久久嗎,以後結婚啊,生三個孩子啊?”
嚴諄清樂的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兩個人在一起,你想跟她在一起纔是最重要的,表哥,你說呢?”
“想跟一個人在一起最重要,還是找一個適合的人最重要?”
“你認爲你現在的女朋友不適合你?哪不適合呢,她配不上你的身份?白富美才適合你?”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白富美?”
路璐一愣,聳肩道:“我猜的,聽你的口氣不像是,我猜對了嗎?”
“猜對了。”
路璐點點頭,說來說去,他嫌棄的還是付甜甜的出身唄,既然這麼現實,那談感情談的着麼,他當在這扯閒話消遣呢,她道:“我認爲想在一起的纔是最適合的吧,別高估了自己對一個沒有感情的白富美的容忍度,反正你也不缺錢啊,再給你更多的錢,你也花不完啊,我看你缺的,還是愛吧。”
句句大實話,嚴諄清聽着耳熟,又有種別樣的清新感,嘆道:“有道理,有個妹妹就是好啊,茅塞頓開,哎,你們平時住在哪呢?就住在店裡?”
“我們在市裡租了一套房子,我平時上班就住市裡。”
“租房子住的啊?那這樣,我再給你買套房子,兩套房子靠在一起,你搬過來住,我還能找你說說話,我們平時多溝通溝通,你媽不是讓我和你聯絡感情麼,你意下如何?”
路璐心想着,意下當然好了,你能幫我們把債還掉更好了,但在理智上,她推道:“不用了,不用了,我們有地方住。”
這時路同舟和司機說笑着走了過來,敢情他們嘮了大半天,嘮成老朋友了,嚴諄清道:“一家人別客氣,不過也隨你的意,你有想法的話告訴我,有什麼事儘管跟我說。”
“好啊,謝謝表哥。”
“客氣啥。”
敢情他們也跟失散多年的親兄妹終於重逢了似的,四人上了車,繼續一路向北,路同舟偷偷塞給路璐幾個紅包,悄悄地道:“到家後,見到年紀大的就給一個,別管是誰。”
路璐接過來,單手拿着,這幾個紅包還有些重的,看來裡面裝的錢不少,路同舟這是哪來的錢,難道是那司機給的?
路璐遞過去一個狐疑的神情,路同舟立即伏在她耳朵上道:“之前申辦的信用卡剛好下來了,這是天意,剛在提款機上取現了,這是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你要套多大的狼?”路璐問道。
路同舟避而不答:“你不懂。”
“你裝闊氣,那別人會認爲你很有錢的,你還能拿得到錢嗎?”
“你不懂。”路同舟靠這一句打江山了。
路璐不再問了,倚在座椅上閉目眼神,想了一會代汝,然後想到了虞桑梓,而一想到她的父親,就跟喝了多加了兩杯濃縮的拿鐵似的,苦不堪言,卻仍是一口接一口。
和嚴諄清結束視頻通話後,付甜甜把牀當蹦牀上下左右彈跳,放聲高歌,自娛自樂,玩瘋了,但她的狂喜很快被一個電話衝沒了,是姜穎打來的,喊她去加班。
外面正值狂風暴雨,她剛把小桌子搬到牀上,在桌子上擺了電腦、牛肉乾、薯片、巧克力之類的零食和罐裝啤酒、氣泡水之類的飲料,剛準備窩着刷刷劇。付甜甜難得這麼有閒情的,以前不是忙於“搞男人”,就是忙於“搞錢”,不配享有輕鬆慵懶的生活。
要不是得到了天意的狂喜,她是不敢有違背天意的輕鬆的。
而現在姜穎的舉動讓她明白,天意就是天意,她就是不配,就該做個不是爲“搞男人”而奔波,就是爲爲“搞男人”打基礎而奔波的“打工狗”。按說,姜穎對她沒有支配權,但姜穎說是“領導的意思”,傳達完旨意後即很急促地把電話給掛了,領導是哪個級別的領導,不得而知。
姜穎就是這個德性,是怕她不答應,故弄玄虛。
付甜甜簡直氣死了,但“打工狗”除了煩躁的情緒,其它都沒有。按說,她現在有路璐,不,路璐背後的男人做“靠山”,可以任性一下,不搭理一箇中層管理人員,但付甜甜的思維和尋常人不同,正因爲有“靠山”了,那更要在工作中好好表現,這樣這樣才能理直氣壯地受領“靠山”的賞識,讓說閒話的個個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