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癢,我的八歲娘子
湖邊小築
馬車停在湖邊小築的門前,久久未動,明日安靜的守在一旁,似乎在等着什麼。
小築內,突然傳出了純煬的尖叫聲。
原本靜寂的馬車裡,立馬有了動靜。
“純煬,純煬怎麼了?”寧蔻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了出來,伴隨着額頭撞擊馬車的聲音:“哎呀!旄”
明日趕緊掀開車簾,只見……寧蔻捂着被馬車撞疼的額頭,美麗的臉皺緊成了一團。
“小小姐,您醒了?”
寧蔻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四周崾。
“已經到了?你怎麼沒有叫我?”寧蔻皺眉,揉了揉惺忪睡眼,不曾想,居然已經到了小築的門前。
“屬下看小小姐睡的正香,就沒有喚您!”明日恭敬的回答,順手把寧蔻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在寧蔻的額頭上,已經紅了一片,她的臉上仍殘留着疲憊,剛剛僅眯了一會兒,現在困勁上頭了。
摸了一下額頭,感覺火辣辣的痛。
“你先去安放馬車吧。”
寧蔻囑咐着,便往小築裡面走。
邊走邊懊惱的扶額,她怎麼就在馬車裡睡着了,擡頭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已經處於了天空的正中央,現在已經是午膳時分了,她在馬車裡睡了起碼有半個時辰了。
擡頭的當兒,她突然有些眩暈,眼前一瞬間的漆黑,身體不聽使喚的倒下去。
當她以爲自己的身體會重重的落在地上時,感覺到有誰扶住了她。
只一瞬間而已,她的身體又重新站穩。
她的眼睛恢復了正常,回頭向身後看去,空空如也,半個人影也不見。
她抓了抓頭髮,剛剛明明有人扶她的來着,這會兒怎麼半個人影也不見?
大概是最近她太累了,出現幻覺了吧?
甩了甩頭,把那些煩人的幻覺甩去,她已經兩天沒有看到純煬了,不知道這小傢伙有沒有想她。
她一路往主屋的方向走去。
她剛離開,從她剛剛離開的草叢中,一道白色的人影走了出來。
不是別人,正是白九謄。
他接到的消息沒錯,消息中說,寧蔻最近一直沒怎麼好好休息,總是疲憊不堪的模樣。
現在看來,確實是如此。
她瘦了,比三年前更瘦,剛剛他看到她差點昏倒,怕她會摔到,情急之下,便上前去扶了她一把,趁着她沒注意的時候,施展內力,又很快的移開。
以她以往的警覺,應當會發覺有人,不過,她聳了聳肩之後離開,好像什麼都未發覺似的。
她的警覺比往常低,恐怕也與她現在的狀態有關。
他知道她憔悴了,知道她每天休息不好,可是,沒想到她會這麼憔悴,讓他心疼的想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裡。
但是,她現在的心裡,一定很恨他。
他傷了她,還害死了他們之間的孩子。
三年前,他已犯下了無法原諒的錯誤,他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
主屋前空地,移植了一棵柳樹,柳樹下放着一張石桌和四隻石凳,這裡也是衆人的休息和嬉戲場所。
此時,小純煬正跟阿丙在石桌上下棋。
“啊,我又贏了!”小純煬落下一粒白子,高興的兩隻小手在空中拍掌。
站在阿丙身側的伊心,埋怨的推了推他。
“你怎麼連小少爺也下不贏?”
阿丙摸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
她也不想想,這純煬是誰跟誰的孩子,有那樣良好的基因在,只怕就是十個他,也下不贏吧。
不過,僅三歲的孩子就這麼聰明,着實令人挫敗。
“啊,明日,你來了,你不是挺喜歡下棋的嗎?正好,你跟小少爺來一局吧!”阿丙瞅着明日從後門的方向進來,抓到了救星似的衝他喊到。
“咦,明日回來了,那郡主不就……”伊心眼中一亮。
純煬向後轉身,果然看到寧蔻站在他身後。
“孃親!”純煬高興的撲進寧蔻懷裡,嘟着嘴抱怨:“孃親壞,這次出門這麼長時間,都不帶我一起。”
“是孃親的錯!”寧蔻緊緊的抱着純煬,感受到純煬的心跳聲,心裡安定了幾分。
純煬就是她一直以來堅持下去的唯一希望。
“郡主,不如您和小少爺下一盤吧。”阿丙趕緊讓位。
“好呀,我跟純煬還從來沒有一起下過棋呢。”寧蔻笑着坐了下來,小純煬自動的跑到對面坐下,阿丙等人在旁邊坐着圍觀。
誰也沒有發現,在院子的一角,有一雙眼睛正緊緊的盯着這邊。
純煬比他離開的時候,長大了很多,很活潑又聰明的孩子,寧蔻一個人將他教養的很好。
在他不在的這三年時間裡,沒有他……她跟孩子似乎過的更安定。
回想起過去的種種,他對寧蔻和孩子充滿了愧疚,還有……那個未曾蒙面的孩子,那個他一直想要的女兒。
寧蔻在那之前一直說,想要給他再生個女兒的,可是,親生女兒的性命卻葬送在了他的手上,這是他此生最大的遺憾。
正想着間,寧蔻和純煬一局棋已經下完,小純煬兵敗如山倒。
“孃親,你退一步,不對……兩步,我要悔棋!”純煬嘟起小嘴,大聲衝寧蔻喊着。
“下棋不悔,纔是真君子!”寧蔻不理會純煬的說詞,準備拿掉自己的白子,重新再下。
“我只是一個三歲的孩子,不是什麼君子,我要悔棋,悔棋!”純煬不依不饒的繼續喊着。
寧蔻板起了臉:“你現在只是個孩子,可是,影響的卻是你的將來,將來你走錯了路,還能說:對不起,我走錯了,重新走一遍嗎?”
“唉呀,孃親,你說那麼多,不就是不想讓我悔棋嘛,不悔就不悔,接下來一盤,我一定會贏你的。”純煬擼起了袖管,誓有大幹一場的勁頭。
很快,午膳的時間快要過去了。
“郡主,小少爺,現在要用午膳了,等用完午膳之後,你們再下吧!”硃砂站在旁邊勸說着沉迷於下棋中的母子倆。
“不要不要,我要等下贏了孃親之後再吃!”純煬煩躁的揮了揮手,那動作同寧蔻的動作如出一轍。
硃砂嘆了口氣。
這對母子,性情也差不多,執著、沉迷於一件事的時候,就會廢寢忘食,可憐了他們這些身邊的人。
硃砂和伊心兩個對視了一眼,同時嘆了口氣。
不多時,突然純煬驚喜的大聲叫了出來:“太好了,我終於贏了,孃親,我贏了!”
“是呀,你贏了。”寧蔻微笑的說着。
然她異於平常蒼白的臉,吸引了衆人的注意,說話時的時間也是有氣無力。
突然,寧蔻的頭一歪,身體往旁邊倒去。
站在她身側的硃砂反射性的擡手扶住了她。
“郡主~~”衆人驚呼。
“阿丙,快,快抱郡主回房間!”伊心着急的推身側的阿丙。
阿丙動作迅速的扶起昏倒的寧蔻,一路往正屋的二樓臥室奔去。
站在角落裡的白九謄,將這一幕看在眼中。
在寧蔻昏倒的那一瞬間,他的心一陣抽緊,差一點就衝了出去,不過他還是忍住了,站在旁邊默默的看着。
大夫來了之後,說寧蔻是疲勞過度,身體虛弱,開了些藥,叮囑寧蔻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則,以後她的身體會真正的枯竭,到時就無救了。
大夫走後,硃砂坐在牀邊,握着寧蔻的手,擔心的抹着眼淚。
“郡主好幾個月都沒有好好休息,我就知道一定會出事,現在果然就倒下了。”
“好了好了,郡主現在不是沒事嗎,大夫說了,只要好好休息,就會沒事的,你別哭了。”伊心拍拍硃砂的肩膀輕聲安慰:“再說了,你現在在郡主這裡哭的話,只會影響郡主休息。”
聽了伊心的話,硃砂恍然大悟,趕緊把寧蔻的手放回被子中。
“對呀,郡主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我們還是讓她好好的休息吧。”硃砂抹了抹眼淚:“不如我們都出去吧,都圍在這裡的話,郡主也不能好好的呼吸。”
衆人點頭,硃砂抱起站在牀榻邊的小純煬,一起走出了臥室。
離開臥室的同時,小純煬的眼睛盯着屋頂,突然詭異一笑。
“嘶~~”
屋頂上突然傳來輕微的一聲,離開的衆人因爲凌亂的腳步聲,並沒有發現這一點。
在屋頂,白九謄擡起左腳,看着鞋底不知何時出現的一根釘子,剛剛他就是不小心踩到了那根釘子。
拔掉釘子,釘子的頂端還沾染了一點血跡。
白九謄看着那釘子皺眉,這屋頂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只有櫃子上纔會用到的釘子?
甩手扔掉手中的釘子,白色的身形從屋頂輕盈的落下,從窗外竄進了房間內。
撩開層層白色的紗幔,來到了牀前。
牀上的寧蔻尚在昏睡中,美麗的臉仍帶着幾分蒼白,讓人看了心疼。
多久了……已經記不清有多久這樣近距離打量她了。
她的臉深深的刻印在他心中,每到深夜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會默默的伸出手指,在黑暗中畫着她的輪廓。
但是,三年下來,她的臉在他的記憶中竟然變得越來越模糊。
現在……他終於再一次見到她。
他的手掌,輕輕的觸摸她的臉頰,憐惜的撫摸她蒼白的容顏,深深的凝視着她,想將她的臉重新刻印在心底。
即使是在昏迷中,她的眉頭依然打結,他忍不住以指探向她的額頭,將她眉心的愁緒撫平。
這三年來,有關於她的點點滴滴,他都知曉,這樣近距離看她,只是覺得更加心疼,可是,他又無法來看她。
“夏夏~~”他沙啞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輕輕的呢喃着她的名字,眼睛裡充滿了濃濃的愛意。
他希冀着,自己喚她名字的時候,她會睜開眼睛醒來,衝他露出甜美的笑容。
昏迷中的寧蔻,恍若從未聽到他的聲音,依然沉沉的昏睡着,沒有醒來的跡象。
最終,希冀只是希冀。
現在她若是醒來,反而不好,他已經答應過不再見她的,若非知曉她昏迷,他現在也不會出現在她的面前。
看過了寧蔻,怕她突然醒過來會看到他,白九謄深深不捨的又看了她一眼之後,才轉身離開。
離開之時,白九謄走向了前門,打算從門出去。
然……他纔剛剛開門,突然一個藤球迎面飛了過來,眼看就要砸到白九謄的臉。
若是平常的人,這個時間連反應都不夠,更別說去接那個球。
說時遲那時快,白九謄飛快的別過頭,再伸出手將那隻球接住,球在他的掌心中轉了個圈,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中。
白九謄眯眼朝球飛過來的方向看去,一具小小的身體,站在二樓樓梯的拐角處,歪着小腦袋正盯着他。
是純煬。
白九謄的眸子微眯,悄悄的帶上門。
順手把球擲了回去。
小純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朝他腦門射來的球,那球在他眼前三公分處的時候停住,他的頭再一轉,那顆球便落在了旁邊的地上。
這臭小子,當着他的面使用靈力。
“你孃親應該警告過你,不許你胡亂使用靈力的吧?”白九謄皺眉。
這臭小子居然敢當着他的面使用靈力,不知他有沒有因爲炫耀在別人的面前透露出來。
會靈力這種事情傳了出去,就將會引起各方的關注,最後會變很危險。
對於白九謄的警告,小純煬不屑的哼了一聲。
“一個離開三年,對我不管不問的人,似乎並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吧?”純煬小大人般的姿勢,雙手環胸與白九謄對峙,他的身高不及白九謄,仍倔強的昂起下巴,不肯在氣勢上輸給白九謄。
離開三年,不管不問。
這八個字聽在耳中,聰明的白九謄立即抓到了重點。
他疑惑又驚訝的看向純煬:“你知道我是誰?”
“當然知道了,你就是拋棄我和我娘三年的負心漢!”純煬飛快的回答。
雖然他只是一個三歲的孩子,可是,他與普通的孩子不一樣,出生之後的記憶他全部都有,當然也包括他的親爹。
不就是眼前這位嗎?
沒想到,純煬居然認出了他,白九謄的心裡一陣激動,可是“負心漢”三個字又給他的激動潑了盆涼水,這小子對待自己的老子,也太囂張了些。
白九謄雙臂環胸,與純煬一樣的姿勢,二人大眼瞪小眼。
“既然你知道我是誰,也該知曉對長輩應該怎麼說話吧?”
“既然是負心漢的話,就算不用尊稱也是可以的。”
這小子跟寧蔻在一起的時間長,口才也一流。
“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爹,沒有我,就沒有你!”白九謄眯眼。
“你只是貢獻了一顆小蝌蚪而已!”純煬嫌棄的道。
白九謄的眉毛打結。
與寧蔻在一起,寧蔻自然對他說過這裡沒有的一些名詞,當然也包括一些禁忌類的,小蝌蚪就是其中一種,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也知道。
這小子纔多大年紀?居然就知道小蝌蚪?這寧蔻的教育也太開放了些。
“即使如此,也改變不了我是你親爹的事實!”白九謄不慌不忙的提醒他。
“那又怎麼樣?即使你是我親爹,可是,你拋棄了我和我孃親,這也是事實。”小純煬反駁。
好樣的,才三歲大的年紀,就敢跟自己的親爹對峙,膽子不小。
白九謄打算上前去,將小純煬拉到一旁去教育,這裡是寧蔻的房間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醒來,或是會吵到她的休息。
純煬在發現他的動作後,迅速後退兩步,警戒的瞪着他:“你現在是惱羞成怒,打算打我了嗎?”
說着,他立馬打開寧蔻臥室的窗子。
“你敢打我,我馬上就把孃親喚起來。”
臭小子,抓住了他的軟肋。
在看到純煬把窗子打開的那一瞬間,白九謄的腳步停了下來,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純煬得意的臉。
好一個父子重逢,可是……畫面卻不怎麼溫馨。
“把窗子關上,不許吵你孃親休息。”白九謄怕會吵到了寧蔻,小聲的命令。
“那你也快點走,既然拋棄我們兩個,就不要再來打擾我們,孃親是我來保護的,任何人都別想接近她。”
在這一刻,白九謄恍然大悟了一件事。
剛剛在房頂的時候,他被一根釘子扎到了腳,莫名出現的釘子,恐怕就是這臭小子的傑作。
不得不說,他的能力,的確讓人驚訝。
而純煬眼中對他的敵意,更讓他的心中一涼。
沒錯,當年他拋棄了寧蔻和純煬,選擇了白族,純煬的話說的一點兒也沒錯。
“既然你說要保護你孃親,就要保護到底,不要讓任何壞人來欺負她,知道嗎?”白九謄微笑的囑咐。
“這話不用你來教我,我也會保護好我孃親的。”純煬瞪了他一眼。
視線穿過窗子,窗子內寧蔻依舊沉沉的睡着,仍然未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白九謄深凝了一眼,不捨的轉身。
“我走了,你孃親醒來的時候,不要告訴她我來過。”
“放心吧,我一定不會告訴她的。”小純煬一本正經的回答。
白九謄苦澀一笑。
自己的親生兒子討厭自己到這種情況,他果然是不該來的。
片刻間,白九謄臉上的表情恢復成了淡漠的表情,未留下隻言片語,便轉身離開。
看着白九謄的身影從自己的眼前消失,純煬紅嫩的小嘴兒嘟起。
“居然真的走了。”他眨了眨眼:“不過,我剛剛說成那樣,他要是不走,那纔不正常。”
突然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趴在窗子邊。
“孃親,爹回來了,我們想了他三年,他終於回來了,他讓我們想了他三年,所以,我剛剛幫你也幫我好好的教訓了他一頓,不知道孃親夢裡有沒有聽到呀?”小純煬衝窗子內牀上的寧蔻自言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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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明天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