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都城內,看似平靜的背後,只不過是暴風雨來前的寧靜。皇城之中,大概只有聖上還以爲,找到宮鱗玉就能實現他長久以來的夢想,但這樣的暗潮涌動早已被聰明人看透。這些日子,大臣們像是私下通了氣一般,刻意避開一些事,尤其是有關二皇子與廢太子的事情,誰也不願此時將位置站得那麼明瞭。
這兩日,衆人皆知二皇子玉恆由於喪弟之痛遲遲不肯回朝,而新上任的太子十四皇子,本就還是個頑童,什麼也不願去管。
“聖上。”敢上前的也就只有樑太傅了,“十四皇子年幼,還不懂政事,加上邊關敵人虎視眈眈,聖上,還是請二皇子或是廢太子重回朝廷,爲聖上分憂吧!”眉宇間的川字加深,他最恨的莫過於拉幫結派,因此無人敢在此時衝撞。
“老樑……你也是兩朝元老了,父皇在的時候,你便看不慣我,處處阻撓我,輔佐我四哥登位!是不是到我做了這皇帝,你現在還心有不滿,故意針對不成!”
樑太傅連忙跪地解釋道,“老臣不敢,老臣心屬玉都,只是爲了玉都考慮,更是爲了聖上考慮。”
“不必說了!”聖上已經強忍着怒氣未發,“你即已做了兩朝元老,想必也做膩了。那便成全你,卸去樑太傅太學太傅一職,即日起趕去江南爲我玉都傳承文化,想必老樑你必定不會讓我失望。”樑太傅低垂着腦袋,身子微顫不做聲。
“聖上,怎麼說樑太傅也是兩朝元老,還曾經爲我玉都簽下和談書,這刑罰會不會……”
“不必多言!再敢對此事議論者,那便和樑太傅一併去江南!”衆人立即一樣低垂着頭,不敢再說一句,誰也不知聖上何時變得易怒暴躁,就連樑太傅這朝中的頂樑柱也會被撤去職位。
街頭巷尾更是議論不斷,大多都在爲樑太傅深感惋惜。畢竟,自顏太傅走後,在這玉都上下倍受尊敬的便只剩下樑太傅一人了。平日裡,更是有不少百姓受得樑太傅的恩惠,聖上此舉,無疑又激發了民怒。
“竟然連樑太傅也被趕出玉都了,這聖上接下來還會做出多麼可怕的事?!”
“沒瞧見街口那說書的,今個說起九皇子的事,直接被斬首於城門口了……”衆人搖頭。
“也不知,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還需過多久,這太子還年幼,我看咱們也沒多少好日子可以過了。”
其實街頭的百姓是最看得清局面的,因爲好與壞,他們感受得最真切。這不是因爲貪生怕死,而是因爲他們身份卑微,只能在最底層聽候着上方對他們的安排與處置。大概話語中多少是無奈與擔憂吧……
城門上的血跡愈發深了,甚至在幾米外都能聞見那血腥味。這些日子,光是因爲飛火案便殺死了幾百個無辜的百姓。玉恆站在門口,雙手顫抖地握緊腰間的佩劍。
“二皇子,這宮中可不能帶兵器!”守衛提醒了一句,隨即便被一塊飛石擊暈。擲飛石的便是養賢,四周的人連忙退回自己的房子內,大多人知曉了會有事情將要發生,躲在家門不敢出。
“阿恆啊……”聖上依舊低着頭再批奏摺,有些頭疼託着腦袋,“來的正是時候,父皇這頭疼病又犯了,快來幫父皇將這些奏摺給批了……”聖上說完許久,見底下未出聲,纔將頭擡起,一把白晃晃的刀便夾在他的脖子之上。
“你……你想幹嘛?阿恆,你發瘋了嗎!”聲音微顫,顯然此時的那條真龍有些懼怕起來。
“父皇,兒臣真心不想做到這樣絕情的地步……”他低眸,看着手中的那把刀,想起九弟慘死的樣子,將它再次握緊了一些,“但父皇,這一切,怪只怪你做得太絕,做得太自私無情!”
“阿恆,你,你先把刀放下……”那條龍努力擠出了一些笑容,想要融化他們本就被他斬斷的關係,“父皇就算是有再多的不對,你也不該對你的父親這樣不是?你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啊……”
“聽話?!”刀子逼近了他的脖子,滲出了血絲,隱隱作痛,玉恆淺笑道,“父皇你知道爲何從小我和九弟都不敢違揹你的旨意嗎?甚至百般討好你。那是因爲……我們的母親是個罪人,父皇從不願意看我們一眼,我們在玉都活着,甚至還不如一個平常人家的孩子,常常受到數落……”
看見那刀子愈來愈接近,那條龍慌張地不知所措,只是再不斷找着能救自己的理由,“阿恆,父皇知道錯了,這些,也不是父皇想要看到的,你,還有阿德,一直以來都是父皇心愛的孩子呀!”一直以來,心愛……這樣的詞語卻讓他苦笑,甚至開始作嘔,他也會爲了生而做到如今的低三下四嗎?
“父皇,倘若在以前,即便你到最後都不願將儲君之位交予我,我都不會做忤逆你的事情。但是阿德,我無辜的九弟,卻因爲你的自私而慘死途中……”他說道最後,聲音如同風吹樹葉不斷抖動起來,不自覺,也忍不住。
“阿恆,我知道,我知道……”聖上僵硬着身體,急促解釋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但我罪不至死啊,但我是你的父親啊,你不能這樣對我的……你要那儲君的位置,我可以給你,可以給你……”
手中白刀子一滑而過,這樣辯解的聲音讓他的心實在難受,倒不如就給他這乾脆一刀來的痛快。那條龍捂着自己的脖子,儘管血噴涌而出,儘管他說不出任何聲音,但還是使勁想要求救。他該知道,也該體會了,當日他用玄鐵鏈鎖住玉德,任他被亂刀砍死時的無助……
“父皇,怪只怪你,太過自私,你的心中只有自己,只有你的霸業,卻從未在乎過我們兄弟一人。這樣的玉都,無論是誰,都會看不下去,今日,我弒父奪帝,可謂不孝;但他日我玉都百姓安居樂業,我便對得起仁義!”他轉身而去,青色的衣角已經沾染上了血漬,他的手微微發顫,今日,他殺了自己的父親,這樣的痛心,或許沒人而知。
“主子。”養賢匆匆趕來,示意着四周的人退去後才說道,“宮中不願從主子的人都已解決,我們的人已經把宮裡宮外清理乾淨了,看來主子的大業已成。”
大業……他何時來的大業……一聲淺笑過後,他發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