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的心裡“咯噔”一下的停跳半拍。
不會這麼準吧?劉安剛說完,鐘行儼就登門了?
劉安只覺得脖頸發涼,大小姐的眼睛快能殺死他一樣,猶猶豫豫的嘀咕着:“奴、奴才也只是看到而已,他哪能記得住奴才呢。”
梵音冷哼一聲,劉媽只聽見梵音“哼”了一聲,二話不問衝到劉安面前就是一巴掌,“讓你滿嘴胡說。”
“哎喲,疼死了!不是那麼回事!”劉安叫嚷着躲,劉媽的巴掌可夠快,“再躲,躲了還揍你!”
梵音也嚇一跳,連忙上前攔着,“行了,劉媽您手下留情啊,這是您親兒子,這事兒跟他沒關係,就是閻王上門咱們也得接待,您先幫着應酬下,我稍後就到前院去。”
劉媽連忙停了手,怔一下便咧嘴笑應道:“這就去!”
梵音看着劉安只捱了兩巴掌脖子就現出一道紅,忍不住咧嘴吐了舌頭,劉媽媽下手可夠狠的。
劉安委屈的無奈仰頭,“……倒是問明白再打啊,小姐,往後您只吩咐奴才幹活兒就行了,千萬別看奴才,您一個眼神,奴才差點兒當了鬼啊!怎麼奴才娘自從到京中以後脾氣越來越暴躁了呢?我還是得去砸點兒鹽……”
劉安說着就去,也是這幾天被打怕了,梵音不由白眼望天,這都什麼事啊!
收攏好髮髻衣裝,梵音便往前院走,也已經三年多沒看到鐘行儼,不知道這個煩人的傢伙兒變成了什麼模樣?她都曾說過期望老死不相往來,這個人的臉皮還真夠厚的!
梵音心裡一邊兒罵着鐘行儼一邊兒往前走,待走至前院迎客的正堂之中她看到的不是鐘行儼,而是宇文信!
驚了一刻,梵音不由鬆了口氣,“原來是宇文公子,讓您久等了,小女子楊懷柳給您賠罪了。”梵音微微屈膝行禮,宇文信側目打量了她許久,“你心裡是在想着誰來?”
“沒有誰,只是對宇文公子能駕臨寒舍表示驚訝而已。”梵音讓彩雲上了茶,宇文信擺手讓彩雲退下,他則在院子中來回踱步四處瞧看,“何必驚訝?外界將京主簿之女謠傳成性子頑劣,古怪驕縱,寧肯住這死過人的鬼宅,本公子好奇,總要來看一看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能讓你如此傾心?”
“只是價格便宜罷了。”梵音的心底總覺得宇文信給人一股難以形容的壓抑感,這種感覺很糟糕。
“單純的因爲便宜麼?”宇文信沒有等她回答,“不過我倒是喜歡那一排芙蓉樹,可否陪我過去看看?”宇文信說着便往那裡走,梵音再不情願也得跟隨。
三月的芙蓉樹雖不是花期,但新發的萌葉已茂密如傘,透出那股清淡的香讓梵音也忍不住多吸聞幾下。
“環境幽美,人少清淨,你達成這個目的了?”宇文信突然轉頭看着她,梵音嚇一跳,仰頭看他,沒有分毫的心虛躲閃,“宇文公子這一句話小女子聽不懂,不過往後這裡不會再清淨了。”
“爲什麼?”
“因爲您今日來了。”梵音輕挑眉頭,她內心的不滿分毫沒有掩藏起來,宇文信的豁然登門顯然有他的目的,梵音雖然猜不出,卻絕不相信他會率性而爲,只是到自己家中做客。
宇文信看她很久,“你好像並不怕我。”
“爲什麼要怕您?”梵音對他的問題感到莫名其妙。
“很多人覺得與我在一起很累,包括與你年齡相仿的女子。”宇文信盯着她,梵音想了半晌,“因爲我對您無所求,即便畏懼,也並非畏懼您本人,而是畏懼您的身份。”
“這又有什麼區別?”宇文信似乎有意與她長談,梵音也不遮掩,感嘆一聲便道:“因爲您是侯府的公子,而我只是主簿的女兒,等級之分,身份之異,這自當是有區別,即便是畏懼,也不過是畏懼您背後的權、財、勢,而不是您這個人,拋開那些再談,還有什麼可畏懼的?”
宇文信輕笑,“很奇怪的說法,倒是很有趣。”上揚的嘴角初次露出幾分真切的欣喜,“你就不信我是專程來看你?”
“不信。”梵音斬釘截鐵,“您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公子,我不過是個過日子都要掰手指頭算計到骨子裡的小丫頭,您來看我?顯擺您的優越性也沒有發揮的餘地。”
“這倒是讓我覺得委屈,出身在什麼人家好像並不是我能控制的。”宇文信的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的冷意,梵音聳聳肩膀,“投胎也是一門技術。”
“技術?”宇文信對她的話沒有聽懂。
梵音撇撇嘴不在多說。
二人的話題沒有繼續進行,宇文信只在這些芙蓉樹下來回的散步,時而停下仰頭賞一賞景,時而低頭隨意的走。
梵音站在原地只看着他,並未跟隨,她實在搞不明白這個人想幹什麼。
過了半晌,宇文信纔看着她開了口,“你這些時日四處找尋的那位師太想必已經改了法號,我也專程派人問過靜一大師,他稱與此人並不熟悉,不知她的下落,你千方百計的要找她,是爲了什麼?真的是爲了師徒情分麼?”
梵音的臉上震驚無比,他、他居然去找吾難師太?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麼?
“你怎麼不說話?”宇文信看到她臉上露出的驚愕和畏縮慌亂的模樣露出笑意,“現在你怕了?”
“你就這麼希望別人怕你?行啊,我承認我怕你,還請宇文公子往後不要隨意出現在我面前,也不要隨意的打探別人家中的訊息。”梵音的聲音尖利,她承認自己恐懼萬分,眼前這個人簡直、簡直就不是個正常人!
宇文信搖搖頭,“這件事你說的可不算。”
“家中事雜,都需我親自處理,沒有更多的時間相陪還望宇文公子莫怪,家中就是所謂的鬼宅,您樂意四處找鬼請隨意,不能奉陪。”梵音說着便徑自離去,只把宇文信給獨自留在那裡。
這個人,比鐘行儼還不是東西!
梵音努力平復着自己內心的焦躁不安,他戳中了自己內心深處最不容人觸碰的逆鱗,讓她下意識的便還擊回頂,至於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她並不知道,想必他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則也不會來家中見她。
讓別人看到他都戰戰兢兢的就爽嗎?
讓別人瞧見他不敢隨意開口暢所欲言就舒服嗎?
讓別人厭惡的躲着他,他就覺得自己無比高大嗎?
白長了一張俊秀的臉,內心的缺失要靠別人的畏懼和顫粟彌補,簡直就是變態!
梵音想不出心中還能如何的謾罵,而此時的宇文信看着她氣鼓鼓離去的模樣倒是笑了,“這個丫頭的脾氣還真是烈。”
護衛上前道:“公子,消息已經傳出,但鍾家好似沒有人,宅邸各處已經看好,從西角門出去穿過衚衕就是鍾府,周邊沒有佈置看守的人。”
“嗯,鐘行儼家裡正鬧着分家,恐怕還沒顧忌上這裡。”宇文信有一些失望,“少了他,反倒是少了幾分爭鬥的樂趣。”
護衛不敢隨意而言,只等着他的吩咐。
“走吧,咱們該等着方青垣上門了,”宇文信緩緩的走出楊家,還未等踏出門口忽然又轉回身來,“倒是忘記了楊懷柳的手藝,此地下次再來。”
護衛有些驚愕,但見他已經率先出了門也只能緊步跟隨。
宇文公子從不隨性做事,難道會爲了一碗麪會來楊家?想必是剛剛被楊大小姐晾在那裡找尋下臺階的藉口,不會是真的對楊家小姐垂眸。
梵音的氣一整天都沒有消下去,下晌楊志遠回來時,她還沒等開口說起宇文信,楊志遠反倒已經知道了。
“莫說是我,就連整個縣衙、整個京城的官家都快知道了!”
楊志遠的話讓梵音瞠目結舌,“他、他有病吧?”
“這件事也說不上是爲父自作多情猜測的準確,因爲懷遠大將軍的病逝,如今的朝堂大員要麼保持中立,要麼都投入宇文侯麾下,方縣令之所以一直都不能平鋪青雲,也是因爲有溫家的糾辦,而溫家一直跟隨宇文侯,如今的話語權也很有分量。”
“方縣令也一直因爲溫家人所以不願靠攏宇文侯一系,可這些當官的都有一股子傲氣,越是收攏不了的人他們越要下功夫,莫看官職小,其實油水和貓膩兒都在京衙的手中,當初方縣令推舉爲父來京中任主簿就是想得一幫手,可孰料舉薦之人是宇文信允的,如今宇文信又出入咱們家,這謠言一出讓方縣令很頭疼。”
“我離開京衙時,方縣令恐怕已經動心了。”楊志遠這麼一說完,就見梵音張大着嘴,“他來時您不在,只有女兒、二胖和苗姨娘,外界會有什麼樣的謠傳?”
楊志遠一怔,“咱們可不攀高枝!”
“女兒若說是把他晾在院子裡,他自己灰溜溜的走的,您信嗎?”梵音這話一出,輪到楊志遠瞠目結舌,“我信,可別人信嗎?”
梵音的白眼翻上了天,“小白臉兒,果真沒有好心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