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行儼對梵音斷絕來往的警告只當成耳邊兒的飛蟲,擺一擺手,壓根兒不往心裡去,該跳牆的時候還跳牆,只是不再厚顏到每日登門了。
梵音很苦惱,對這種人根本就不能有同情之心,稍有讓步他就變本加厲,實在不可理喻!
難道武將家中都出奇葩之人?
鐘行儼就不用提了,那個宇文信不也是個另類麼……
梵音心裡把這兩個人罵了千萬遍,隨後便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家的財務問題上,前期購屋宅和佈置的一通花銷,六十兩銀子已經不見了蹤影,京官兒的待遇和俸祿雖然比慶城縣要高,但比較自家支出的情況來看,還不夠用上七天的。
雖然張縣尉也給二胖和劉安拿了銀子,可張家如今的日子也不容易,梵音也不打算再收張家的束脩之資,拿來的這筆錢只留着給二胖考學用。慶城縣趙陽和趙媽媽的面鋪分紅是不能再指望了,現在需要尋一個新的賺錢法子。
不過這些事沒有給梵音細細思忖籌劃的時間,因爲一大早家裡就收到一張貼,是方夫人請她與青苗同去方府做客,方夫人雖然與她關係冷淡,可好歹也認識多年,她來京中理應前去拜訪。
一是因爲找尋吾難師太的事沒顧得上去做客,二來,梵音也是發自內心的不喜歡與方夫人見面,所以才拖延至今。
終歸自己老爹還在方縣令的麾下任職,而且剛到京城不久,還是低調些好。
“彩雲,你讓劉安隨着你跑一趟去親自回個消息,就說下晌前去拜訪方夫人,詢問下方夫人是否方便,客套話不用教了,你自當會說的。”梵音讓彩雲再去一趟,反倒讓劉媽媽有些奇怪,“這不是已經來給您下帖子了?何必還讓彩雲再去?”
梵音搖了搖頭,“您是直性子人,喜歡簡單的直來直去,她是長輩,派人來給了帖子邀我,其實已經是在擠兌我不懂事了,除非父親官職比方縣令還高,我倒是可以拿喬裝一裝高貴,可咱如今還沒這等身份,所以要讓彩雲再去一趟問候下,由方夫人挑時間見我才行。”
“哎呦,這聽着都累的慌,老奴可不懂這些門道,當初在張家雖然管的也不少,可老爺和夫人也沒這麼多講究。”劉媽媽的確是不懂,何況張縣尉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張夫人也爽快不計較,哪會對下人這般要求?
梵音無奈的聳了聳肩,“咱們家中雖不講究這些,卻要懂得這些人的忌諱,越是高門大戶越講究這些細節,咱們都慢慢學吧。”
劉媽媽也上了心,彩雲將要向方夫人回稟的話與梵音說了一遍,梵音點了頭,她才由劉安陪着一起去。
方夫人果真沒有在今日見梵音,而是選擇隔上兩日的下午。
梵音與青苗帶着禮品登門時,方夫人也是過了一刻鐘纔來見她。
幾年未見,方夫人的憔悴讓梵音和青苗吃驚不小,可驚訝的神情不敢在臉上表露,梵音上前先給方夫人行了禮,隨後自詡虛僞的寒暄道:“三年多沒見夫人了,您還是那樣的貴氣,懷柳一直都想來拜訪,卻又因事耽擱到現在,也是初入京中沒尋思事情這麼複雜,有些手忙腳亂,您可莫要挑理,懷柳給您賠罪了!”
梵音福身賠罪,站起身來時便見方夫人在打量着她。
這個丫頭三年多沒瞧見倒是出息了……
方夫人心中暗自感慨一句,也說不明自己的心情如何,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多年沒瞧見你,你也長大了,越發的俊俏動人了,你一個小丫頭支撐着一整個家也不容易,疼你還來不及,哪會挑你的理?我怎能是那般胡攪蠻纏的人?”
方夫人朝她擺擺手,“過來讓我瞧瞧,整天的聽老爺和靜之提及你們父女,心裡還真是想的慌了。”
梵音笑着往她身邊兒走,青苗才上前給方夫人行了禮問安。
方夫人對青苗很冷淡,倒是讓青苗有些不知所措的尷尬起來,只站在一邊兒聽着梵音和方夫人敘話。
常媽媽笑着上了茶,梵音寒暄兩句之後,就聽方夫人緩緩的說起來,“早先就覺得京裡好,可來到這裡才發現人多事多心思多,才三年,我都覺得好像過了三十年那般漫長,頭兩年還出外交際應酬,這一年巴不得就在家裡閒着哪兒都不想去,還不如慶城縣的日子過的舒坦。”
慶城縣當然舒坦了?因爲方縣令就是青天大老爺,誰都捧着她,在京中一個縣令又算的了什麼?
梵音的腹誹自當不會說出來,笑着安撫道:“能者多勞,縣令大人忙碌着處置公事,京中的事自當要比慶城縣更多,方公子的學業也要您操心,若是您撒手不管,可讓他們怎麼辦呢?”
梵音覺得自己虛僞的想吐,方夫人卻很是受用,“也是身邊兒沒有貼心的人兒,如今你來了就好了,也有人能時常的陪陪我。”
“那自當是好的,只要家中的事都安置妥了,我天天上您這兒來。”梵音的笑讓方夫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餘光掃向青苗,一抹冷意從眼中劃過,隨後便講起大戶的規矩來。
“慶城縣地方小,咱們也過得舒坦,可來到京中卻被她們這些零零碎碎的規矩折騰的慘了,當初沒少被人笑話,今兒見了你,我也倚老賣老的要給你講一講,既是跟隨你父親來了京城,那就不是你自己一個人,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他的臉面,不能再似以前那樣任性而爲了。”方夫人的話讓梵音心中一緊,正題估計快要來了。
“這倒是正好,有您教我,總好過出去被人笑話的骨頭渣子都不剩。”梵音說完,方夫人則指着青苗道:“我今兒也是想她,否則姨娘是不允出家門的,你父親如今也是正八品的官職,家裡也要有個官家的樣,該有的門房下人要有、該有守夜的丫鬟婆子也不能落下,今兒瞧見你們倆人只帶了一個丫鬟出門,我心疼的慌是其一,若被外人瞧見,定是要將楊主簿笑話死。”
“家中還沒有那麼多銀子能僱傭下人。”梵音有些退縮,她不會是想往自家塞人吧?
梵音的心思未等撂下,就聽常媽媽在一旁道:“夫人,楊家沒有主母,這等事還得您來幫襯下才行。”
“這也要看人家樂意不樂意了。”方夫人看向梵音,明擺着是在逼迫她答應。
青苗的臉色很難堪,因爲她瞬間便想到了“丫鬟”二字,她當初就是方夫人送給老爺的丫鬟,如今成了姨娘,若是再送丫鬟,豈不是還跟她一樣?
梵音心中一緊,卻也知道不能強硬的拒絕,“家中的確是缺人,若是夫人這裡有妥當的,我也樂意出銀子拽到我家去幫忙。”
“你這是笑話我貪你那倆俗氣的銅子兒?”方夫人臉色不悅,梵音連忙道:“總讓您出銀子幫襯着也不行,還能賴着您和縣令大人一輩子?即便我樂意,父親也不會同意,回頭再訓我不知好歹,我可不知該怎麼辦纔好了。”
“有什麼不知怎麼辦的?他若敢訓你,就讓他來找我!”方夫人藉着臺階便上,“你若不這麼說,我還真就不管了,可你這話一出口,我還非要管到底,他楊志遠這麼多年也沒有續絃的夫人,一大家子事都交了你身上,豈是要把你給累壞了?就是在欺負你!”
方夫人撂下話便看向了常媽媽,“前些日子買來的那幾個丫頭都領過來,讓懷柳自己挑一挑,你覺得是王婆子妥當還是孫婆子妥當?哪個送去給楊家更合適?”
常媽媽急忙道:“哎呦,夫人對楊大小姐可真好,這份貼心呵護恐怕連少爺都要嫉妒了,王婆子是京里人,孫婆子是從慶城縣跟過來的,還是讓楊大小姐自己選吧。”
梵音噁心的想吐,卻也只得點點頭讓她去把人都帶來。
管家的婆子不用提,單說起這幾個讓梵音挑的丫鬟就已經表明這又是在給自己老爹挑女人了。
各個的豐腴腰身,眉眼含情,年紀都在十八九歲,還有一個會識字、會算術的……
青苗的臉色很難堪,方夫人讓她跟着一起來就是爲了要擠兌她、噁心她的,完全是對她上一次頂撞了常媽媽的打擊報復。
可她只是個丫鬟出身,與這些人有什麼分別?她沒有硬起腰板的底氣,反而越發的忐忑緊張起來……
梵音挨個的問了幾個問題,便隨意的挑了兩個,一個是模樣最俊的,一個是識字算術的,不花錢的挑人,她當然要挑好的了。
方夫人對她選的人很滿意,當即便又賞了兩個丫鬟每人五兩銀子,讓她們收拾包袱稍後就跟着梵音回家。
梵音笑嘻嘻的道了謝,常媽媽便問起她要帶走哪一個管事婆子。
對於選管事婆子梵音還是更重視一些,丫鬟年輕好拿捏,這些婆子可不是省油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