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麼想讓他死?”
宇文信的輕吟帶着股邪魅的調侃和嘲諷,溫熙雲從腳趾頭一直麻痹到頭頂,連忙搖頭:“我沒有,我絕對沒有!”
宇文信把藥瓶遞過去,“這是傷藥,記得不要塗的太多,每次一點就可以,會讓二哥沒有那麼疼,越王殿下賞的。”
溫熙雲下意識的接過,含着眼淚的目光卻一直都在看向宇文信,癡癡的不肯挪開。
“二嫂多保重。”宇文信撂下這一句便走,溫熙雲卻一直都在看着他,看着那身影仍舊癡迷,看着他消失在眼前仍舊心口一痛。
未嫁之前,她曾日思夜想要見到宇文信,如今雖然能夠見到,可事實呢?
中間隔着那一堵牆更讓她覺得老天爺不公平,更讓她覺得世事難料,她恨,她特別的恨,她恨所有人,更恨這個要娶自己的宇文傑!
他爲什麼偏要娶自己?爲什麼!
如果不是他的話,自己亦或許……亦或許做不出宇文信的正妻,起碼做側室也是富富有餘了!
溫熙雲握着宇文信交給她的那瓶傷藥哭的更兇,一直哭到眼前發黑險些昏過去,才被丫鬟婆子們給攙扶進屋內。
對溫熙雲與宇文信的這一次見面,所有人都保持緘默,因爲她們都已經認識到一個問題,二爺傷了,三爺在崛起,馬上娶越王殿下的郡主入門,誰還敢在這時胡亂放肆多嘴?那會死的很難受。
溫熙雲進屋就聽到宇文傑的怒罵,不堪入耳的罵聲讓她心底煩躁,因爲宇文傑罵的最兇的一個人就是宇文信。
那是她心目中的男子,在他口中卻成了豬狗不如的畜生?
溫熙雲打開了宇文信剛剛送來的藥,緩緩的灑在宇文傑的傷口上,用手爲他輕輕的揉撫。
似是沒有剛剛那麼疼痛,宇文傑的謾罵也逐漸的消去,未過一會兒,便傳來了如雷一般的鼾聲。
溫熙雲的手仍舊沒有停下,心底只想着,他若是永遠都不醒過來,該有多好?
梵音在禪房中陪着吾難師太誦完一段經文,她的心思也纔算真正的平靜下來。
看到梵音粗喘了一口氣,好似解脫一般,吾難師太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梵音,你悟了?”
“師父,徒兒要嫁了,想請您跟隨一同搬走,我會讓鐘行儼爲您再置一間禪房,有您在身邊,徒兒才能夠真正的放下來,否則總像心口掛着個石頭,不踏實。”梵音撒嬌的拽着吾難師太的衣袖,“好不好?”
看着她眼中的期待和乞求,吾難師太縱使心中不忍,卻也沒有答應她,“爲師打算去法樂寺後面繼續清休,若不是你在,我或許也不會在楊家……”
“徒兒知道,可徒兒離不開您。”梵音涌了眼淚,“您就跟着徒兒一起去!”
吾難師太撫摸着她的頭髮,“你知道鍾家是怎麼回事麼?”
“還不完全清楚。”梵音只能說實話,“嫁過去也會很難。”
“那麼難的地方,你讓爲師去,豈不是難上加難?”
吾難師太拍拍她的小臉,“你大了,不是幾歲時還能在爲師懷中撒嬌的人兒了,梵音,爲師知道你一直都介意楊懷柳的角色,可只有你徹底的離開自成家,沒有磕磕絆絆的拖累,你纔能有屬於你自己的日子,何況,去法樂寺清修是爲師的願望。”
“師父。”梵音哽咽的說不出聲,“我害怕了,我很的害怕了!”
“你害怕被遺棄?”吾難師太摸着她臉上的溼潤,將她的臉擡起來與自己對視。
梵音想要躲避,卻根本躲不開,“是的,我害怕被遺棄,自幼就是您把我撿回去養大的,若沒有您,徒兒早已經就沒了,活到現在,我知道應該要離開楊家門,可我卻害怕改變,害怕他一去不歸,我害怕孤獨……”
“那也是你心裡有他。”吾難師太輕笑,“小梵音是徹底的入癡了。”
梵音臉色通紅,“我纔沒有癡。”
吾難師太沒有再回答,“回去睡吧,一切都要往好了想,這等話自不用爲師再提醒你,你從小就格外懂事,怎麼大了,還反而越發的孩童氣了?”
“就想在您的懷裡睡。”梵音賴着不走,拿了一個蒲團當枕頭,躺在吾難師太的牀上不肯下去,“徒兒晚上就跟您睡了,好嗎?”
吾難師太哭笑不得,只能點了點頭,似母親一般爲她蓋好了被子,而梵音也心身疲累,沾了枕頭很快就睡了過去。
吾難師太回到佛龕之下,繼續盤腿靜坐,作揖默唸。
這一次她念的卻不是經文,而是爲丫頭祈福,梵音將她當成母親,她又何嘗不將梵音當成女兒?
“……緣來天註定,緣去人自奪。種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這一晚,梵音睡的很踏實,一直到第二天太陽高升、天色大亮,她才迷迷瞪瞪的睜開眼。
看到禪房內熟悉的檀香味道,看到吾難師太在靜坐寫字,她的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
“這個丫頭,還不起來?你父親和母親早已經去了伯府去商議你的婚事,再過一會兒都快回來了。”吾難師太寵溺的看着她,“都已是要嫁的人了,還這麼賴着。”
“您也說要嫁了,恐怕也沒這麼賴着的機會了,我還不舒坦一天是一天?”梵音吐了吐舌頭,嘻嘻的笑着。
裹着大被不肯起身,孰料彩雲卻已經到了門口,看到梵音還賴在牀上忍不住叫道:“大小姐您還沒起啊?趙夫人和趙公子都已經到門口了,特意來看您的!”
梵音一下子從牀上蹦起來,“怎麼來之前也沒打個招呼?衣裳呢?快給我拿一套乾淨點兒的衣裳……”
“慢着點兒,別摔着。”吾難師太看她手忙腳亂的模樣忍不住擔心,彩雲連忙過來幫忙,嘴上回着話,“趙夫人說是心急,所以沒送帖子直接就來了,奴婢說您是在師太的屋中談事,請她稍等片刻。”
彩雲偷偷看了看吾難師太,見師太沒有厭惡她信口遮掩,纔算舒了口氣。
下人們向來不輕易來打擾吾難師太,連楊志遠都極少來,沈玉娘也只是在入門後過來拜見過一次,彩雲即便跟隨着梵音,與吾難師太也沒有什麼交集。
對這位師太的脾性,她們還是很畏懼的。
“只有趙夫人和趙靖?月娥呢?這次沒有跟來嗎?”梵音對趙家人更親近月娥一些,自己的親事她居然沒出現?這不太可能啊。
“趙夫人說了,是趙家小姐昨晚染了風寒不敢來,怕把您給傳染上,都要大婚的人再弄病了,怕鍾公子和伯夫人找她算賬去。”
梵音忍不住笑,“那個禍害,是挺招人怕的。”
穿好了衣裳,梵音便帶着彩雲匆匆離開禪房。
走出禪房的門,她的心也算徹底的穩定下來,邁出這一步,她就要面對以後的生活。
生活都是自營的,她要經營的出彩,無論他大婚之後的一戰是勝、是敗,她都要活出自我,等待他回來。
瞧見梵音露了面,趙夫人也不顧什麼身份急忙上前,扯着梵音上上下下好一通打量,隨後嬉笑着道:“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這就要成新娘子了?昨兒離的太遠,你又沒功夫與我細談,我這好幾日了都沒敢信,剛剛辦完你父親的喜事,轉而你就要嫁了,小小的一家人,日子過的這樣驚心動魄的,你失蹤的那一天可把我們都嚇壞了!”
“讓趙夫人擔心了,懷柳給您陪個罪。”梵音說着就福身,趙夫人連忙扶她,“我也不客套,就受了你這禮,等你大婚的時候,我也來好好的添妝。”
“那可不行,您不能只添妝,還得當那全福夫人幫我鋪被子,我可都指望您了!”梵音笑着撒嬌耍賴,倒是把趙夫人給逗的前仰後合,“瞧瞧,瞧瞧,這還沒入鍾家的門呢,也開始學起土匪了!”
梵音笑的滿臉紅,也問起了月娥,“病的怎麼樣?嚴重嗎?”
“不重,就是有些頭疼,喝上兩天湯藥就能好。”趙夫人對梵音擔心月娥也很感動,“等你大婚的日子,她一定到!”
“等過兩日我就去看她,什麼風寒不風寒的,我可想她呢。”梵音讓翠巧給趙靖上了茶,她也看出趙靖欲言又止,顯然是有話要說。
可他除了能說方靜之,還能說誰呢?
梵音只覺得此時聽不聽都無謂,可看趙靖憋的那副模樣,心裡也實在好笑得很。
可她就是不主動問,憋!憋死你!
與趙夫人敘談半晌,楊志遠與沈玉娘便從伯府回來,趙夫人自當與她二人細談起婚事,趙靖終於抽出功夫與梵音敘上兩句話。
“方靜之他……他病了。”
“也染了風寒?”梵音明擺着不想提及此人。
趙靖卻初次的不識時務,繼續這個話題,“不是,他病的起不來身了,你失蹤的那天晚上,他好像與他父母大吵了一架,也捱了打。”
梵音沉默了,她之所以被人綁走,就是因爲朱九來傳了關於方靜之的假消息。
這件事顯然與方青垣拖不開干係。
“他什麼想法?”梵音直奔主題,趙靖連忙道:“他問你,你恨她嗎?”
梵音沉了半晌搖搖頭,“不恨。”
“真的?”趙靖有些不確信。
“沒有愛,哪來的恨?”梵音似自言自語,“我大婚之日,請他到場吧,看我出嫁,算是我對他的報復了。”
趙靖嘴角抽搐,“他說的與你一樣,他期望你大婚當天給他一個機會,來接受報復。”
“真是孽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