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梵音知道了那個偷吃的賊不僅把自己的菜吃了,反而還讓她在方夫人的面前留下嚴重的惡劣印象,她一定後悔當初爲什麼不把他打到吐出來。
可這等事也不過是想想罷了,即便知道了,她的小拳頭也打不過那強壯少年,何況,她正被矇在鼓裡,等候着父親的歸來。
楊志遠歸來已經很晚,梵音一直等着沒有入睡。
一聲長嘆,楊志遠坐在屋中的椅子上將繃緊的身子徹底的鬆了下來。
“父親。”梵音看出他面色疲憊,“要不然您先歇着,明早我再來問。”
楊志遠擺了擺手,“沒事,倒不是縣令大人爲難我,我只是感慨一下對不住張兄了!”
梵音知道他所指的乃是張縣尉……
“張大哥還是要去邊境從軍嗎?”
楊志遠點了點頭,“是的,好在方縣令已經許諾會走關係,爲文擎找一個好的位置,也會找人護着他,他在慶城縣做巡檢也不過是剛剛入行,軍營……”楊志遠搖了搖頭,“怕他扛不住。”
梵音沉默半晌,“就沒有其他的法子嗎?”
楊志遠看着她,“沒有其他的法子,成家立業,立業成家,依照文擎的意思,他選擇後者。”
“他自己能想得開就好。”梵音坐在那裡沉半晌,楊志遠倒是翕動幾下嘴,有意問定親的事,可又覺得他女兒的確年幼,才十一歲的年紀定什麼親?
搖了搖頭,楊志遠便說起了張縣尉,“這件事雖然把張家和咱們家都捲了進來,歸根結底還是怨咱們,張家的大兒子一走,這個人情咱們欠大了,好在張兄沒有與我絕交鬧成當初吳縣丞的樣子,否則我這心裡一輩子都過意不去了。”
“張大哥走了,文顧還要跟隨您習課,照看好他便算圓了張縣尉這份人情了。”梵音抿了抿嘴,“這事兒也怨女兒任性了,昨兒既是想明白了方夫人的謀算,又何必還要去縣令府呢?隨意找個藉口把事推了纔是對的,自不量力,反倒讓周遭的人跟着受罪。”
楊志遠沒想到女兒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懷柳,天上的月亮並不會因不颳風就變成方的,有些人也並不會因你的退縮就改變她的觀念,所以這件事與你無關,換個角度來看對張家、對咱們家也無妨是一件好事,即便沒有此事,文擎或許也會選擇去邊境從軍,只是如今從張縣尉去求縣令大人,變成了縣令大人主動的伸手幫忙。”
“而咱們家……還沒有立足之根,鬧出這件事後,縣令大人恐怕不會再對慶城縣投入更多的經歷,會全心投入明年的調職,我們能清閒一段日子。”
楊志遠摸摸梵音的小腦袋,“我的女兒怎麼會這樣早早定下嫁人?父親還沒吃夠你親手做的面呢!”
梵音心底酸澀的難受,她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像父親所說這樣的簡單,否則他又何必滿臉的疲憊無力?
而最後那一句話更讓梵音徹頭徹尾的感動,這纔是她夢寐以求的父親,那股子發自內心的情是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
“張大哥什麼時候走?”梵音問起,楊志遠道:“或許後日一早。”
“女兒會去送行。”梵音的話讓楊志遠挑了眉,笑一笑道:“好,爲父那一日隨你同去。”
張家的院子裡,張縣尉也在與張文擎私談。
儘管寒冬冰冷,可父子二人都沒有進屋的心思,因爲他們心中的火熱是無法消殆的。
“兒子,你可真想好了去邊境從軍?你如果現在反悔,爹還能馬上去與縣令大人商量。”張縣尉沒有了尋常的豁達和粗獷,臉上多了幾分糾結的滄桑。
“我想好了!”張文擎反倒輕鬆得很,“原本兒子也是想要離家的。”
“先娶個媳婦兒成了家再走也不遲,或許呆上兩年,事情也會有轉機。”張縣尉心頭有幾分不捨,平時不覺得,如今自家的大兒子要離開,他反倒覺得自己有些老了。
張文擎一笑,“不行,現在的時機還不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你是不是看上誰家閨女了?今兒讓縣令夫人和楊家的閨女一攪和你倒開始退縮了,你放心,只要你提了,爹自有辦法幫你辦妥!”張縣尉的眼神很亮,張文擎皺了皺眉,“她還太小了。”
“到底是誰,你倒是說啊?”張縣尉沒了耐心,張文擎頓半晌,“懷柳。”
“懷柳……懷柳?”張縣尉驚了,“你喜歡楊懷柳那個小丫頭?”
張文擎羞澀的低了頭,完全的默認了。
張縣尉瞪大雙眼將自己兒子從頭看到腳,眼珠子險些瞪了出來,“兒子,你沒病吧?”
“我、我怎麼了?”張文擎被問的臉色通紅,說話也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張縣尉努努下巴,“那小丫頭可才十一歲!”
“是,是啊……”張文擎點着頭。
“十來歲的丫頭啊,連胸脯子都沒發育全呢你居然喜歡?兒子,你不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吧?”張縣尉的懷疑讓張文擎呆滯的咬了舌頭,“所以我說她現在年紀還太小了麼……”
張縣尉不敢置信的目光讓張文擎也有幾分澀意,“反正兒子就是要去邊境從軍,在這裡我也混不出頭,幾年時間出去闖蕩闖蕩豈不是更好?”
“爹不攔着你了,你是該出去見見世面了。”張縣尉意有所指,張文擎並沒有聽出來,“兒子這一次走,家中的事便要父親更多勞累了,好在弟弟如今跟隨楊主簿習課,還有……還有懷柳帶着他,他應該會出息的。”
“兒子,你如今也已經十五了,光有個小廝跟着恐怕不行,爹再給你帶個丫鬟?”張縣尉剛說完,張文擎馬上擺手,“兒子是去從軍,怎能還帶着丫鬟,不用,絕對不用。”
“那帶夠了銀子也行,那邊的女人性格開朗奔放,如果銀子不夠花就來信,爹馬上就給你寄。”張縣尉的話讓張文擎沒有了分毫的蕭瑟惆悵,他只想馬上鑽回屋裡睡覺,明日備好離家的行囊後天一早走人。
張縣尉也不知還能說什麼,他心底那點兒對不起兒子的愧疚早已經煙消雲散了,這小子平日裡悶聲不語的半缸子壓不出個屁,結果居然喜歡上楊懷柳那個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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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張縣尉也喜歡楊懷柳,可那是長輩對晚輩的慈愛,她踏實能幹,心靈手巧更隨了她老爹有幾分才氣,也着實找人喜歡。
可那種喜歡與對女人的喜歡是兩碼事,自己兒子怎麼會看上根火柴棍呢?
還是出去闖蕩闖蕩,見的女人太少了,邊境的燕國娘們兒都是大胸大屁股的,看多了就不會想幼童了。
張縣尉原本對楊志遠和楊懷柳還有點兒怨氣,自家兒子陰差陽錯就被捲了進來,如今還要出外從軍。
可剛剛張文擎說完之後,張縣尉不免有些愧疚了……
合着並非不幹自家的事,實在是自己兒子有病啊!
張文擎又說了幾句閒話便匆匆離開了,因爲自家老爹的話越說越不對勁兒,讓他也開始彷徨自己是否真的思想不端正。
張縣尉看着兒子進了屋,不由得長嘆口氣。
一邊往自己的屋中走一邊後悔,下輩子找媳婦兒可得找個有學問的,自己那婆娘就大字不識,結果生出來兩個缺心眼兒的兒子,他這是什麼命啊!
溫熙雲吵鬧着要走,結果卻得了常媽媽的回覆,“方夫人今兒累了,需要休息兩日,讓老奴來告訴熙雲小姐,她已經去信給京裡的舅夫人,看是您家中來人接,還是由我們這邊的人送您回去,待有了消息會馬上告訴您,這幾天您就在院子裡好生玩一玩,也讓錢媽媽恢復下身子才能伺候着您,如若無事,老奴就先下去了。”
溫熙雲怔愣之餘,常媽媽便已經離開。
可常媽媽剛剛踏出門口,錢媽媽便立即反應過來,“小姐,這事兒不對勁兒了!”
“怎麼了?”溫熙雲其實心裡也有些空落,其實她一直都想離開慶城縣,發自內心的想,可剛剛常媽媽說了話,她怎麼就笑不出來了呢?
錢媽媽冷着臉子道:“小姐,咱們被坑了!您想一想,方夫人去信到京中讓人來接,她根本不露面,讓咱們在這裡乾等着,豈不是把咱們給晾了?如若她答應您回去,自當派人將您送回去就罷了,又何必去信到京裡讓人來接呢?反而會引人遐想,老爺夫人接到信,不管小姐您怎麼解釋,只要方夫人說幾句含糊的話,這錯兒可都賴了您身上了!”
“姨母這手段也太狠了!我不過是不願答應她提親的事,她居然這樣擺了我一道。”溫熙雲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即便她的母親問起,她說出是婉拒了姨母提親的事,這也是不合規矩的,她是晚輩,沒有自行決斷的權力。
如若姨母壓根兒不提這件事,她又怎能隨意的亂說呢?
若把事情都說了,她也的確有做的過分的地界……怎麼說都是她的錯。
原本是她主動要走,如今成了被人攆走,溫熙雲氣的火冒三丈,可如今身邊除了生病的錢媽媽以外也沒有幫襯的人,她又能怎麼樣?
“咱們如今該怎麼辦?”
溫熙雲沒了主意,錢媽媽勸道:“您還是要見到方夫人的面才行。”
“見她?”溫熙雲心裡有些不情願,“如若非不得已,那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