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難吃,但陳秋娘飢腸轆轆,胡亂扒拉了幾口,就繼續寫菜譜玩。
剛寫完了一個熊掌豆腐,門就吱呀打開,是一名短衫漢子在門口大聲說:“走吧。大當家想見你。”
“不是剛見過麼?怎麼又見了?”你莫是糊弄我的吧?”陳秋娘一邊丟了毛筆,一邊說。
那短衫漢子閉着嘴不語。陳秋娘聳聳肩,說:“你們二當家 甚是無趣,都把我幫來當肉票了,限制了我的活動自由,還不讓我說話,着實可惡。”
短衫漢子緊緊抿脣,像是生怕自己答話似的低下了頭。
“行了,帶路吧,我不爲難你。”陳秋娘甩了甩衣袖。
短衫漢子如蒙大赦,立刻就做了請的手勢,一個箭步就跨出門去。
陳秋娘跟隨短衫漢子去見了大當家。這一次大當家不在聚義堂接見她,而是在東邊的竹製的二層小樓裡。陳秋娘上樓去時,那大當家正倚窗側坐,看着窗外的一樹槐花發呆。旁邊的竹編小茶几上有一盤水煮花生,一盞溫好的米酒。
陳秋娘在案几邊站定,脆生生地說:“秋娘拜見大當家。”
大當家這才轉過身來,將手中碧玉杯子放下,指了指對面的竹椅子,說:“坐吧。”
“這竹溪湖附近有幾座山,遍種翠竹,你們這裡倒是物盡其用。不知道我可否拜訪這竹編的能手,做了他的徒弟。”陳秋娘看了看周遭的竹編器具,是打從心底喜歡。她甚至想着將來的餐飲帝國在特色上還可以使用竹編的竹椅等,增加特色。
“你現在是肉票。”大當家和顏悅色的強調,脣角倒是露出了幾絲笑。
“哎哎哎。我說實在的,你們就不像是匪徒,談什麼肉票呢。這竹溪湖附近這麼多山,得有多少珍奇異獸啊,就算這湖中都是魚蝦成羣。哪裡還需要做這種打家劫舍的事呢。”陳秋娘一頂高帽砸過去,同時這也是她觀察所得的疑問。
“呵呵,你太高看我們了,我們就是山匪。”男子說。
陳秋娘嘖嘖地豎起大拇指。說:“不愧是大當家啊,說自己是山匪都說得這麼有氣勢,這麼牛。不過,話有說回來,我隱約也是知道這不是眉州地區,大約是臨邛府了吧。”
“夜行山間,在馬車中,你還能知道這屬於何地?”大當家很是詫異。
“看方向與時辰,約莫就算出來了。至於這裡離臨邛府到底多遠,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知道。”陳秋娘笑嘻嘻地說。她何嘗不知道剛易折,鋒芒太露始終是危險的事。只不過如今的情況太藏拙是辦不了大事的,何況眼前的男子之前問了那句“你到底是誰”,現在又單獨見她,這之中肯定有什麼玄妙與轉機的。她不能太畏首畏尾。在她江雲的字典裡,除了戴元慶那件不可能戰勝命運的事情之外,她向來沒有懼怕與屈服.
“那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大當家又問。
“不知。我對臨邛府不熟。”陳秋娘據實回答。她確實對臨邛府不熟悉,大約能知道的是臨邛府邸附近有小鎮專門事鹽井,還是從戴元慶的那款遊戲裡知道的。對了,她還知道卓文君的老家就在臨邛府。
“九歲女娃,如此這般。已是不俗。”大當家慢騰騰地說。
陳秋娘略一笑,說:“多謝誇讚。不過,大當家不要繞彎子,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就直接問吧。”
男子“哦”了一聲,笑道:“你倒是聰敏得很。我只是想問你今日在聚義堂所說。可是真的?”
“大當家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查。”陳秋娘端坐竹榻之上,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不必了。我信你,你的眼神沒有說謊。”男子略一側身,將手中杯子放到桌上。說,“你可以回去了,我沒什麼要問的了。”
陳秋娘呵呵兩聲,正襟危坐後,丟出一句:“可是我想跟大當家談談人生與抱負。”
“哦?”大當家饒有興趣地笑了,問:“你要談什麼。”
“我想跟大當家談三件事。”陳秋娘用指頭豎起一個三字,小女娃的臉上全是狡黠。
“講。”大當家剝了一顆花生米丟入嘴中,然後咀嚼的當口,短促地吐了這麼一個字。
陳秋娘不等什麼鋪墊,直截了當地問:“第一,我想問大當家一個問題,憑你們的勢力與地位,雖爲山匪,卻不同於一般的草寇,再看這周遭山水的情況,想必你們亦不是缺二兩銀子的人。再者,你們的人長途奔襲,我可不相信什麼只是爲了一個窮的叮噹得兇的客棧掌櫃。所以,第一個問題就想問一下大當家,何人那麼大能耐,可請得動你們。”
“這種問題,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大當家反問。
陳秋娘哈哈一笑,說:“好像不會回答。所以,我就想問一問是不是陳掌櫃的競爭對手呀?建議抓我的是不是一個女人啊。”
大當家將酒杯輕輕一甩,穩穩地丟到案几上,笑着說:“下一個問題。”
“沒關係,我給你考慮的時間。等我們解決下面的問題,你再來看看是不是回答我這個問題。我等得起。”陳秋娘亦笑嘻嘻的。
“呵呵。那就看看我會不會說了。你說吧,你要問的別的問題。”大當家換了個姿勢,斜靠在窗邊。英武的臉映了日光,倒有一種光彩照人的氣質。
“恭敬不如從命。我的第二個問題是:大當家一見我便覺得像故人,我想知道我到底像誰?哦,我只是想知道我的身世。”
大當家一愣,隨即搖搖頭,說:“你與我一個遠房親戚長得極像,所以才詢問你的身份,是想瞧一瞧是不是沾親帶故的。現在查看來,並不沾親帶故。”
這男人在說謊。雖然他臉上的表情無懈可擊,說得像是真的。但他的手不自覺的一些小動作瞞不過她。那完全是刑偵學上典型案例。
不過,她根本不需要準確的答案,如今知道這男人藏着掖着就足夠了。她只需要知道她的父母或者親人與這男人是舊相識就好。
“這真是遺憾。大當家一看就英武非凡。”陳秋娘嘆息一聲。
“雖不沾親帶故。但秋娘如此聰慧,若你不嫌棄我老了,便可是朋友。”大當家依舊是懶懶的笑容。
陳秋娘呵呵笑,說:“在這亂世。錢財與武力就是最強大的存在。我能高攀上大當家這樣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大當家依舊是懶懶地笑着,說:“你竟不怕我們是山匪連累於你。”
“怕啥呢。你們又不是真正的山匪。哪有你們這樣訓練有素、器宇軒昂的山匪啊?”陳秋娘哈哈笑。
“通常聰明的,死得快。秋娘雖小,這個道理肯定也懂。”大當家雲淡風輕幾句話,卻暗含威脅。同時這一句話也說明這些人不甘於爲普通山匪,抑或者根本就不是山匪。
陳秋娘只是笑笑,然後轉了話題,嘟囔着嘴不滿意三當家下的命令,隨即又說到了如何做菜。這期間還順帶問抄菜譜的目的。
陳秋娘簡直話嘮,這麼一番起承轉合的話語之下,這大當家也說了一句對付陳文正是“受人之恩,忠人之事”,否則怎麼會去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角色。至於對付她。還真就是三當家說的那樣,爲了能儘快將陳文正整垮到不能翻身的地步。至於爲何直到她的能力,她的猜測是沒錯的。確實是一個女人告訴他們的。
“我真的很奇怪。怎麼一個廚師,一個九歲女娃到底有什麼能耐。說你在他身邊,他就定然不可能破產。這真是很高的讚美了。”大當家這會兒正襟危坐,很認真地注視着陳秋娘。
陳秋娘抿脣一笑,說:“大約是我廚藝的最高禮讚。若是大當家不嫌棄,秋娘可爲你下廚,讓你嘗一嘗我的手藝。”
“老三已經誇獎過你了。不過也想親自嚐嚐你的手藝。”大當家將手中空了的杯子輕輕放到竹榻旁的案几上。
“那請大當家撤去什麼不許跟我說話的禁令,並且派兩個手腳靈活的幫廚給我。我得找食材。”陳秋娘提出要求。
大當家對她提出的要求是大手一揮,說準了。隨後,屏風後轉過一名侍衛立刻就傳令去了。
陳秋娘慢慢站起身後。這才緩緩地說:“若是大當家覺得我的廚藝還行的話。我想跟大當家談一談陳家的事,以及締造餐飲帝國的事。讓你們做事的人十有八九我也是猜出來了,想必大當家這等聰明人,也明白他們爲甚要處心積慮搞垮雲來客棧了吧。”
“知道又如何。不過是你們做事太高調,那人嫉妒害怕你東家光芒太盛。擔心他會經營不下去。我亦知道你們必定是經營得極好的,或者說點子極好。否則不會有人不惜以當年的一命之恩來求取陳家的破產。當年,我身重數箭,重傷在路旁,是那位救了我,且這麼多年不求回報。如今人他求我一事,我又怎能不答應?”大當家言語之間有掩飾不住的無奈。
陳秋娘無話可說,因爲到這個地步,要這個男子放過陳文正幾乎是不可能。她唯有能做的是說起她正蓄勢待發,欲要將原來飯店開遍北地南方;說起陳文正這樣一個驚天之才的男子。
“若說大當家是武將奇才,帶兵打仗了得之人;那麼陳掌櫃就是文官典範,一身正氣,心思縝密,爲人平和,卻又堅持己見。大當家與他,可謂一武一儒,見識非凡。你們都該是惺惺相惜之人。若是在朝廷,定然是安邦定棟之才。大當家如今出手對付他,真是可惜了。”陳秋娘嘆息一聲,輕輕攏了攏衣袖,緩步往外退。
“慢着。”大當家沉默片刻,對快要轉下樓的陳秋娘朗聲喊道。食色生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