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藺朝通資格多老,蘇樂是現任千機門門主,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起身相迎以示尊敬,但是藺朝通並沒有起身,等於在所有人面前公然表露出對蘇樂的怠慢。
在場的人看到向來低調的藺朝通表現的如此冷漠,心中已經明白了藺朝通的立場,看來在左強的事情上,他和蘇樂已經產生了隔閡。
蘇樂笑了笑,他來到首位坐下,然後揮了揮手道:“大家坐,都是自己人,不用那麼客氣。”
藺朝通道:“是啊,少爺都發話了,大家就趕緊坐吧。”
蘇樂的左手坐着藺朝通,右手邊坐着張祖堂,張祖堂或許是爲了化解沉悶的氣氛,他笑道:“少爺,我還是先幫你介紹。”
蘇樂搖了搖頭道:“不用介紹,我多少也瞭解過一些。”他的目光率先落在金志衡的臉上,微笑道:“你是金長老的兒子金志衡,從東北趕到這兒,想必一直都沒顧得上休息吧?”
金志衡和蘇樂從未見過面,卻想不到他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趕緊笑着站起身道:“少爺,您怎麼會認識我?”
蘇樂微笑道:“雖然沒見過面,可是你們幾個的照片我都見過。”他指着孟國祥道:“孟長老的侄子孟國祥。”
孟國祥也慌忙站了起來,蘇樂擺了擺手道:“不用站起來,咱們年齡都差不多,大家都是年輕人,彼此間交流起來更加容易。不必恪守那些陳舊的規矩。”
藺朝通道:“話雖如此,可無規矩不成方圓。千機門成立至今,始終能夠蓬勃發展,其原因就建立在規矩的基礎上。”
蘇樂呵呵笑了起來,藺朝通從他一進這間房就擺出了和他作對的架勢,看來這老傢伙是要爲左強出頭了,可左強的事情,就算他們能夠猜到是自己做局,他們的手裡也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證明。你藺朝通也拿我沒有辦法。
張祖堂一心想當個和事老,他看到蘇樂唯獨沒有和左強的兒子左中陽打招呼,主動爲蘇樂介紹道:“少爺,這位是左爺的二公子左中陽,他今天剛剛從澳洲飛回來。”
左中陽坐在藺朝通的身邊,他的臉色充滿悲愴之色,張祖堂介紹到他的時候。他抿起嘴脣,雙目望着蘇樂,微微點了點頭,連他居然也沒站起身來,關於父親和蘇樂之間的矛盾,他一下飛機就聽說了諸多版本。根據父親的那幫手下所說,父親很可能送命在蘇樂所佈下的局中,不是每個人都有隱忍的能力,面對蘇樂這個可能的殺父仇人,左中陽自然不會強顏歡笑。
蘇樂朝左中陽看了一眼道:“左中陽!在澳洲做辦公傢俱生意。今年二十七歲,如果我沒記錯。你妻子是澳洲人,名叫西爾莎,你們住在雪梨北部的車士活。”蘇樂平平淡淡的一番話,卻讓所有人的內心都是一驚,誰都沒想到蘇樂會掌握這些資料,他能夠一上來就叫出這些人的名字,不但如此,他還可以如數家珍地說出他們的相關資料,當一個人的資料暴露在對方面前的時候,他會感到一種危機感,一種隱私被人掌握的惶恐感。
蘇樂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看了藺朝通一眼:“坐在這個位子上,太多事情要我去操心,雖然我未必和你們每個人都見過面,但是每個人的資料我都有了解。”
藺朝通的脣角露出一絲冷笑,威脅嗎?蘇樂越是如此說,他就越覺得左強的死和蘇樂有着密切的聯繫。
龐潤良道:“少爺爲了門中的事情真是嘔心瀝血殫精竭力啊。”
蘇樂笑道:“老龐,沒那麼誇張,只是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罷了。”他端起面前的茶盞,抿了一口,然後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定格在左中陽的臉上:“中陽,你爸的死我們都很悲痛,他是我們中的一份子,他的事情也就是我們的事情,你放心,這次的葬禮我們會集中全力去辦,一定將他風風光光地送走。”
左中陽道:“我到現在連我爸的遺體都沒見到!”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悲愴。
蘇樂道:“這件事我剛剛和警方交涉了一下,他們已經答應,明天上午可以將左爺的骨灰還給我們!”他把話說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也都聽明白了,蘇樂所說的是骨灰而不是遺體。
左中陽大吼道:“什麼?骨灰?怎麼可以這樣?我還沒有見過我爸的遺體,爲什麼會是骨灰?他們有沒有徵求過我們家人的同意?”
蘇樂緩緩將茶盞放下,聲音不緊不慢道:“警方那邊我已經花費了很大的努力,最後交涉的結果就是這樣……”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左中陽激動地打斷,左中陽霍然站起身,怒視蘇樂道:“什麼叫花費了很大的努力?好像你很盡力,就給了我們一個這樣的結果?我們還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面,爲什麼交給我們的不是遺體而是骨灰?”
張祖堂怒道:“中陽,你怎麼跟門主說話的?”
左中陽紅着眼睛吼叫道:“他是你們門主,不是我的門主,我爸死了,我千里迢迢從澳洲飛回來,是想見他最後一面,而你們卻連這個要求都不能滿足我,什麼叫盡力?我看是有人想掩蓋什麼?害怕我見到父親的樣子。”
張祖堂還要說話,蘇樂擡起手製止了他,然後目光靜靜望着左中陽:“中陽,你先回去吧,今天這個場合不適合你。”
所有人都聽明白了,蘇樂在下逐客令,他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左中陽雖然是左強的二兒子,但是他並不是千機門的成員,在場的所有人唯有他是一個例外。
左中陽情緒極其激動,先聽到見不到父親的遺體,送回來的只能是骨灰,再聽到蘇樂居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趕自己走,他重重拍了拍桌子,朝着蘇樂咆哮道:“這吉慶酒樓是我們左家的,你有什麼資格讓我走?”
如果不是蘇樂用目光制止了張祖堂,張祖堂此時肯定已經衝上去將左中陽推出房間,蘇樂在意的並不是左中陽,喪父之痛可以理解,眼前的左中陽顯然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作爲左強的結拜兄長,藺朝通在這種時候應該站出來化解眼前的局面,可是這老傢伙一言不發,顯然是想借着左中陽將這把火點起來。
蘇樂端起茶杯,看似要喝口茶鎮定一下,可是手腕卻突然一抖,杯中的茶水兜頭蓋臉地潑在左中陽的臉上,然後蘇樂目光一凜,冷冷道:“什麼東西,就算是你爸在世的時候也不敢跟我拍桌子,你是不是嫌命長?”
龐潤良和尚道元對望了一眼,兩人最近都是在裝聾作啞地看戲,這種時候不能站出來,站出來肯定要得罪其中一方。
左中陽被蘇樂潑得一愣,然後他大吼着想要向蘇樂衝去,一人倏然站起身來,揚起手掌左右開弓給了左中陽重重的兩記耳光,打得左中陽眼冒金星,在此時站起來教訓他的人竟然是金志衡,金志衡打完他之後,伸手卡住他的脖子,左中陽原本還想罵上兩句,可被金志衡這麼一卡,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金志衡一直將他推到門外,冷冷道:“你好好冷靜一下!”他說完將房門關上,把左中陽拒之門外。
藺朝通緩緩嘆了一口氣道:“年輕人總是衝動了一些,老左剛死,做兒子的當然傷心,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老左爲千機門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少爺就不用計較了,相信你的心胸也不至於去和他計較。”
蘇樂呵呵笑了一聲,望着藺朝通道:“藺長老說話了,這個面子我必須得給,就算不給左爺,也得給您。”
張祖堂一旁抱怨道:“他又不是千機門的人,帶他過來作甚。”
藺朝通道:“畢竟是老左的兒子,我想今晚大家在一起商量老左的喪事,有個家人在場也是應該的。”
蘇樂微笑道:“藺長老想得就是周到,不過有些事,他的家人是做不了主的,比如說骨灰的事情,我們也做不了主,左爺襲警,這件事被公安部門列爲惡性案件,老左的屍體送去鑑證科解剖取證,按照警方辦事的章程,只能將骨灰交給我們,明天已經是我找了好多人費了很大的力氣才促成的結果。”蘇樂向龐潤良看了一眼道:“老龐,這事兒本來是我交給你去辦的,你可沒幫上忙。”
龐潤良耷拉着腦袋道:“少爺,這事兒屬下無能爲力。”
蘇樂心中明白,周向前那裡誰的面子都不會給,而且這次左強的罪名是攜帶槍支意圖謀殺警察,這件事已經驚動了申海警方高層,想要將左強的屍體認領回來,根本沒有可能。
藺朝通道:“左爺死的蹊蹺啊,好端端的,突然就死在了警方的手裡,換成誰是家裡人都會激動。”
蘇樂道:“藺長老,咱們都是同門,左爺死了,我們心裡一樣不好過,兄弟如手足啊,但是激動解決不了問題,我們這些活着的人必須去面對,去解決問題,你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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