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微深,月光皎潔之時,平度州城外的劉部大營卻是火光沖天。
“砰——!”
忽然間,大營後半部分堆放糧草和軍械的地方傳來一聲巨響,霎時間,滾滾黑煙沖天而起,一些官兵狼狽不堪跑出來的官兵來不及擦拭滿臉黑灰,手舞足蹈的喊道:
“不好了,失火了,快救火啊!”
“什麼,失火了!?”
“怎麼會這樣,去哪找水救火?”
“那別看着俺,俺怎麼知道,這事兒該去問大帥啊!”
忙活了一天的官兵們本就是又傷又累,這個時候大多數人也就是剛吃完飯回到營中躺下,冷不丁聽到這麼一件事,已經是有些驚懼交加,互相一打聽,聽見最近的水源在兩裡之外,自然又是千萬個不願意。
這是什麼事兒,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易保住小命,結果又要受那些軍將的窩囊氣,來來回回打水救火,這一晚上怕是沒個完了。
按自家大帥那個尿性,纔不會管普通兵士的死活,怕第二天一早就又被拉出去送死了,到時候可能連最後一頓飯都吃不成。
許多人都是垂頭喪氣,越想越覺得沒有希望。
“救火,快去找水啊!都愣着幹什麼,討打嗎!”這時候,一個將官也恐懼自己被劉良佐問罪,滿心怨憤的走出來,見到面前一個呆住的小兵,不由分說就是一腳踹過去。
這小兵白日作戰奮勇,很多兵士都知道他腿上有傷,那軍將踹的突然,沒來得及躲閃,當下被踹了個正着,當即便是慘叫着倒在地上。
“你幹什麼,不知道他腿上有傷!?”
“是啊,太過分了,不把我們當人看啊!”
“怎麼,難道你們想造反不成!?”那將官最開始還在嘴硬,但是後來他卻發現事態明顯有些不對勁。
方纔他的那一腳,在這一片營盤就像導火索,兵士們紛紛攥緊拳頭進圍上來,不少人已經開始破口大罵,再加上某一些別有用心的激進分子,平日就對劉部軍將心存不滿的兵士們,這時候卻像是集體爆發了一般。
這個時候,幾個劉芳的家丁跑過來,滿臉恐懼的喊道:“劉參將有功無過,卻被那花馬劉活活屈打至死,出了這種事,你我都是活不成,不如反了!拿了花馬劉的頭獻給闖王,也好求一個功名!”
見狀,幾個王壽部下家丁站出來喊道:“說的不錯,我等參軍報國,本是爲了求取軍功,護佑家人,可是到如今,大家得到什麼了?”
“什麼都沒得到!咱們就是那劉良佐手下的奴才,與關外建奴治下又有何異,莫不如反了,投奔闖王,改朝換代,求取功名!”
“說得好,反了!”
嗡的一聲,整個大營全都炸開了鍋,軍將們很快就發現,由於平日對那些普通兵士的看輕與壓迫,自己現在除了少部分家丁以外,實難約束住手下其餘兵丁。
兵士們舉着不知從哪找來的牌子,喊着誅殺劉賊的口號,開始向營盤中間部分的主帳席捲而去。
這支造反的隊伍越走人數越多,幾乎每個見到這種狀況的官兵第一想法都不是鎮壓,而是解氣,基本上沒怎麼猶豫便加入到大隊之中。
主帳這個時候已經亂作一團,部分尚還忠於劉良佐的軍將動作卻也不慢,很快便組織起兵士構建防線,緊緊縮在主帳周圍。
“怎麼會這樣,王壽這個賊子,我定要殺了他!”劉良佐氣不打一處來,聽到是王壽從中作祟,第一時間的想法不是反思自己哪裡做錯,依然還是不斷喊着要殺了這些作亂的賊子。
“殺了花馬劉!”
“取了劉賊的腦袋獻給闖王,跟着闖王開創萬世基業!”
忽然間,帳外傳來慘烈的拼殺聲,內中諸將都是面面相抵,很顯然,這聲音是外頭造反的兵馬和護衛的兵馬已經開始火拼了。
軍將一個接着一個的帶人出去頂,但廝殺聲卻仍是不絕於耳,反倒距離主帳越來越近了,劉良佐看着身邊最後一個軍將徐啷,想了想,皺眉說道:
“你帶人出去頂一頂,稍待以後,本將再親率家丁前去壓陣!”
“尊令!”徐啷二話沒說便提着刀走出去,但是剛一出門,他見到的景象卻立刻讓他改變了當下的主意。
只見眼前是一派崩潰的場景,效忠劉良佐的官軍已經抵擋不住亂軍瘋狂的攻勢,開始全線潰敗,刀槍和令旗扔了滿地也是無人問津。
劉字帥旗早早就被興奮的亂軍撥弄到地上,甚至徐啷還見到,不少曾在主帳中帶兵出去抵擋的軍將,此刻也是跟着亂軍高喊口號向這邊衝殺。
旋即,徐啷帶着家丁轉過身,面色不善的來到劉良佐面前。
這個時候,劉良佐已經發現事情的不對,暗自將手按在刀上,不動聲色,笑着說道:“徐參將,本帥不是讓你去抵擋嗎,你怎麼回來了?”
“賊軍勢大,大帥,咱們還是走吧。”徐啷自然明白劉良佐武力不弱,見他沒看出什麼,也是心懷殺機的演戲。
“那好。”
劉良佐面色平靜的說完,轉過身去似是在整理衣甲,正待徐啷冷笑一聲,以爲時機到來,準備動手的時候,劉良佐卻猛地轉過身,一把將刀子插進了他的胸膛。
“本帥帶你不薄,爲何要反我,說!”
“呵呵。”胸中傳來專心的疼痛,徐啷自忖已無太多時日,冷笑幾聲,咳血說道:“劉良佐,你,咎由自取啊!”
將徐啷沒了聲息的屍體扔在地上,劉良佐走出營帳看了一眼,發現就連自己的家丁此刻都跑了個精光,忽然想起左良玉數次從戰場上逃跑的典故。
這種時候,顧不得自己原來是怎麼諷刺左良玉的,劉良佐幾乎沒怎麼考慮,套上小兵衣甲是轉身就走,可跑幾步後又覺得哪裡不對勁,自己身上太乾淨了,不像是戰場上出來的。
想了想,劉良佐來到一堆屍體旁邊,強挺着想要吐出來的感覺向身上抹血肉,感覺差不多了,這纔是趁亂逃離營盤。
同一時間,遠處平度州城上的大順軍守將得到消息,看了一眼亂象,哈哈大笑說道:“派馬隊出城,立功的時候到了!”
緊接着,緊閉許久的厚實城門緩緩打開,約莫八九百人的大順軍馬隊爭相馳向官軍營盤,見人便砍,逢人就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