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這個消息,前來議事的將領各自神情不一。
山東總兵牟文綬冷哼一聲,很顯然與那被劉良佐反戈擊殺的徐啷一個意見,邱磊哈哈樂了出來,大聲朝旁邊嚷道:
“姓孫的,你高不高興?”
“高興!俺都高興壞了,這花馬劉想必是插上翅膀也難飛了。”孫文瓊立即跳起來喊道。
以往官軍戰敗的消息傳來的時候,各將就算心中竊喜的那面上也都是一副面色沉重的樣子,平度州之敗的消息從陳奇瑜嘴裡說出來之後,朝廷軍將們卻都是鬆了口氣,都並沒有什麼惋惜之情。
由此可見,劉良佐在鳳陽一帶的名聲到底是如何。
“啓稟督師,關外不少潰兵要求入城,是放是留?”這時候,奉陳奇瑜之命鎮守固關外城的遊擊將軍戚元功大步入堂,抱拳低身說道。
說起來,陳奇瑜對戚家如今這三個小輩後生還是寄予厚望的,他有些憐愛的看了一眼身材正中的戚元功,點頭說道:
“若不放其入城,恐日後從賊,爲禍鄉里,元功,你且將潰兵引至輔城之中,至於善後如何,你決策便是。”
戚元功自然明白陳奇瑜的意思,點點頭,二話沒說便是走了下去。
待他下去,牟文綬緊緊盯着背影,點頭說道:“此子有戚帥之風。行走間虎虎生風,雙拳緊握,眼神如虎狼鷹視,想必日後該是一員勇將,不會負了他戚家之名。”
說着,牟文綬想起來什麼,轉頭問道:“督師,末將聽說陛下去年降旨派緹騎前往定遠一帶,爲的便是此事?”
陳奇瑜沒想到竟然還有軍將會關注國家大事,也是用讚許的神色看了一眼牟文綬,方纔說道:“章甫想的不錯,陛下去年降旨,命緹騎前往定遠遍尋戚氏後人。眼下固關這三個,正是萬曆年吳鬆總兵戚金之後。”
“戚金......”聽到這個名字,堂中諸將方纔竊喜劉良佐戰敗的神色都是一暗,就連興奮異常的孫文瓊都靜了下來,只見他喃喃說道:
“戚家軍不是在渾河全部戰死了嗎,那這麼說來,這三個後生,便是戚家最後的骨血了?”
邱磊點點頭,不置可否,但卻有些納悶的問道:
“此戚氏三子之中,元功年長,今年方纔二十四的年紀,元輔、元弼他們兩個更是隻有二十不到,這般年輕陛下就將三人盡數充軍,不怕戚氏絕後?”
陳奇瑜搖搖頭,道:“這本不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是想讓元輔和元弼留在定遠娶妻生子,二十二以後再來效力朝廷。”
說着,陳奇瑜無可奈何的搖搖頭,繼續道:“然這戚氏三子也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全都嚷嚷着要爲國死戰,陛下是實在勸不住了,這才讓他們三人歸本督麾下從剿。”
“原來如此,戚氏將門,縱只剩這三個小輩,竟也如此剛烈,直令我輩歎服。”牟文綬眼中閃爍着強烈的崇敬,雖然他牟氏也是世代將門,但比之戚氏,卻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了。
“既是入軍歷練,諸位可不要因其是戚氏之後便慣壞了他們,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哪!”陳奇瑜說道。
“末將等謹遵督師教誨!”衆將同聲說道。
牟文綬呵呵一笑,說道:“督師莫憂,且從如今來看,此三子日後成就該如何,尚未可知。”
......
“大哥,督師怎麼說!”不待戚元功走回來,戚元輔和戚元弼便是迫不及待的迎上前,有些急躁的戚元弼更是連着追問個不停。
說起來,戚氏如今這三子性格倒也不一。
戚元弼過於急躁,遇事三句不出頭便要以武力見高低,戚元輔則有些類似盧象升那種偏儒將的風範,說話文縐縐的,稍顯沉穩,可要是單論武力,尋常幾個壯漢卻也近不得身。
戚元功乃是長子,蔭其父戚金渾河血戰之功,年紀輕輕就已經掛着遊擊將軍銜,又承襲了戚金的都督同知官身。
相比兩個弟弟,身爲戚氏長子的戚元功便顯得沉穩豁達,遇事不驕不躁,不該出手時他會一直靜靜潛伏,一旦到了該出手的時候,絕不會有絲毫含糊。
至今,戚元功已經立了幾個不大不小的戰功,最讓人稱道的那次,便是帶着三百名自招的戚家家僕擊潰了一千餘下山搶掠的山賊。
那次戰鬥中,充分展現了戚氏三子稍有顯露的謀略和膽識,也讓陳奇瑜對他們刮目相看,因爲他們三人不僅救了一村百姓的性命,更是不討要任何好處,爲避免影響百姓,居然直接帶着部下離開。
作爲長子的戚元功是如今戚家的頂樑柱,也怪不得牟文綬都誇讚其有戚帥之風。
聽到自己弟弟的話,戚元功沒急着回答,先是皺眉訓道:“你小子,遇事能不能不要如此急躁,還會不與你說不成?”
“嘿嘿。”戚元弼撓了撓頭,也是光棍的很,立馬認錯說道:“大哥,俺錯了,你還是快說說督師那邊兒要怎麼處置城下這些潰兵,俺這心裡癢癢。”
“大哥,元弼也是急着立功,回去以後,我一定嚴加管束。”
“如此便好,這小子一定要嚴加管束,不然還不叫他翻了天去。”戚元功搖搖頭,眼神忽然溢出殺機,說道:“督師說這些人留着是禍患,放走了,恐會歸賊爲害,讓我們自行處置,你們兩個怎麼看?”
“哈哈,怎麼看?全砍了,提着人頭請功,咱們不就缺軍功嗎!這可是現成的軍功!”戚元弼立刻大喊出聲,見到二哥戚元輔的眼神,這才低下頭不再吭聲。
回過頭來,戚元輔說道:“大哥,這次元弼說的不錯,督師讓咱們自行處置,可能就是想讓了這份軍功,二弟這次說對了,還是砍了交上去好一些。”
“如此一來,不是貪了督師的功勞嗎。”戚元功有些猶豫。
“大哥,莫要優柔寡斷,督師手裡連陛下的尚方寶劍都端着,還在乎這丁點兒功勞?”戚元弼嘟囔道。
“是啊大哥,這些人頭督師不在乎,有與沒有,都是五載輕重,可對咱們來說,卻是火中送炭,必須要拿到手。”戚元輔細細思慮一會,還是決定必須得接過來。
“既然如此,這份情咱們兄弟三人定要記在心裡。”戚元功還是比較相信戚元輔的判斷,當即下定決心,二話沒說,抽出道喊道:
“開閘,放他們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