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馬司的人,也是剛聽見百姓報告,這才匆忙趕來。
這批差役人數還比較少,是附近街司衙役叫來的,見內中兩幫人馬在互相廝殺,幾個差頭不敢做主,商量幾句以後共同決定,一邊派人去城防軍東大營報信,一邊讓差役們包圍整座客棧。
按他們所想,起碼也要趕緊穩住局勢,讓亂象止在內廠、東廠和鄭家人馬廝殺的幾條街之內,不然皇帝御駕親征,後頭京城亂起來,那笑話可就大了。
客棧中的打鬥還在繼續,不過後接到飛信來支援的東廠番子們卻一時衝不進去,原因自是外頭團團圍住客棧的五城兵馬司和後趕到的一些順天府衙門差役。
趕來的番子們和差役在一起不斷叫罵,整條街都是人,顯得擁擠不堪,但直到現在,無論已經喊出什麼樣的狠話,卻還是沒有一個人敢先動刀。
爲首的東廠百戶見裡面自己人陷入劣勢,正是心急如焚,這麼大規模的火拼,這可關乎到他們東廠的門面和威嚴,若在自家地盤上被擊敗,名頭定會大損。
不能再拖了。
想到這裡,那百戶心道不能糾纏,找了個由頭,抽刀下令衝進去:“五城兵馬司、順天府,如今就連這小小的街道司衙門都趕來管東廠的閒事了?”
“阻攔東廠辦事,視同謀逆,全給老子拿了!!”
“是!!!”
番子們齊聲大喝,抽刀出鞘的聲音自不絕於耳。
“東廠好大的威風,敢不敢拿了我!?”他們話音剛落,一大批隸屬東城兵馬司的差役趕來,爲首那個,正是在京師素有威望的東城兵馬司副指揮王平。
說起這個王平,和東廠倒是有過一段合作的歷史。
在崇禎十八年的時候,崇禎皇帝誅殺東林朋黨,當時的五城兵馬司的五個巡城御史,盡數都是東林黨徒,各地差頭做不了主。
正是東廠番子四出,替百姓和小役做主,狠狠打擊了這些文官的囂張氣焰。
當時直到崇禎二十年之前的東廠,番子們在廠督王承恩的帶領下,在李有成的掌刑之下,幾乎沒出過任何擾民、害民的作威作福之事。
但這種情況自從許榮秀掌刑以來,出現了徹底的變化。
在內,許榮秀對待下屬和仇人,若有任務沒有完成,定是非死即殘,他瘋狂的用自己親信取代原本李有成的部下,而這全過程,廠督王承恩均視若無睹。
這讓許榮秀以爲廠督是在有意縱容,更加擅做威服,掌管了整個東廠以後,很快就將手伸到整個京師甚至京畿一帶
事到如今,如今東廠的權勢直追魏忠賢執政時期,大內辦事廠的存在,成爲了許榮秀心中唯一的刺。
東廠的腐化全過程,都在王平這些人的眼中,這般偌大的機構,僅僅因爲掌刑一人的更始,而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實在是令人感到不可置信。
當初跟東廠聯合誅滅東林朋黨的時候,看似已經一去不復返。
不過如今的王平也不再是當初那個任誰都能隨意揉捏的小小差頭,不斷因功被累升爲東城兵馬司副指揮的他,手下同樣掌管着京師東城巡捕盜賊,疏理街道溝渠及囚犯、火禁之事。
“我當是誰,原來是王副指揮到了,自己人,自己人,放下刀槍,有事好好談談!”
這百戶正是當初爲王平做主的那個東廠檔頭,見到王平後頓時心生一計,他指揮番子和差役們互相放下刀槍,笑呵呵上前幾步說道:
“王副指揮可還記得兄弟我?”
“你在董御史面前爲我和我兄弟做主的事,我王平一輩子都不會忘,想想當初的東廠是何等正值,可是如今,呵,不提也罷了!”
聽到王平的話,這百戶先是一愣,後又是一笑,訕訕說道:“王兄弟何出此言呢,如今你我盡皆高升,豈不是可喜可賀之事?”
“東廠還是那個東廠,又哪兒來的當初和現在之分?”
他說着,拉起王平到一旁附耳輕聲道:“念你我兄弟以往恩情,依老哥我看,今日還是各命屬下就此罷了刀槍,不然火拼起來,可都不好收場。”
見這百戶眼中濃濃的警示意味,王平卻是不屑一笑。
他心中自然明白,這東廠此次無論鬥得過內廠還是鬥不過內廠,都不是他這東城兵馬司所能比的,這東廠百戶雖不過是個百戶,但手段和權柄可比自己這副指揮強多了。
“非是我不給老哥情面,卻是此次職責所在,不得不管。”
“若你東廠的人不撤,我這也是不好辦,若貿然打了你們,兄弟們也都怕番子脅私報復,那可不是好玩的,可是不打,卻又對不起這身官衣,老哥你說是吧?”
“你也得爲兄弟我想想,爲皇上辦事,誰容易啊!”
王平話說的溫和,但百戶豈能聽不出言外之意,他臉色逐漸陰沉下來,問道:“那就是不顧舊日情面,沒得可講了?”
“擱這事兒上,委實沒得情面可講,不過私下你我還是兄弟!”王平一臉無辜的攤攤手,說完還嘿嘿樂了幾聲。
百戶無語,回頭看了看卻沒有下令,王平同樣如此,也不知道是打着什麼心性。
這一下子,倒是讓後頭不少緊張兮兮的番子和差役們看不懂了,這兩位難不成真是早就認識的熟人?那還打個屁,怕是打不起來了吧!
說實在的,無論番子還是差役,誰也不想和對方動手。
一旦打起來,勢必要有傷亡,不是你就是我和他,肯定不會有好結果,這火拼的事兒說白了也就是上頭在鬥,誰輸誰贏,和他們的關係真特娘不是很大。
......
城防軍東大營,聽了消息的牛大壯正不知所措。
他想不清到底是該不該出兵平亂,這說到底也就是東廠和內廠的鬥勢,僅僅是維護治安,城防軍還是師出無名啊。
下頭幾個軍將也是衆說紛紜,不少都和他想的一樣,說白了就是這些番子們再鬧也不敢作亂,不建議管這攤子事兒,什麼時候鬧到劫掠百姓的地步,城防軍什麼時候再出馬。
畢竟保護百姓的工作,那是各街司衙門和兵馬司的活兒,城防軍就是平亂,番子們雖然打殺的火熱,但卻並沒有危急道城防,也根本不可能鬧到皇城那邊兒去。
正在這時,一名錦衣緹騎手持聖旨,自永定門而入,從軍營街角那側轉來,“得得得”的馬蹄聲聽起來甚是刺耳,外頭守營門的把總見了聖旨,二話不說趕緊揮手示意前頭哨兵放人通行。
待到了帳外,這緹騎正色喊道:
“東廠掌刑千戶許榮秀矯詔,殘害忠良,引起激鬥,罪無可赦。着城防軍總督董琦、東大營防衛都督牛大壯率部平定,凌遲處死!”
“另外,陛下有口諭,說這許榮秀罪孽深重,擾亂京師,若不嚴懲,何以正綱紀。即令內行廠、大理寺、刑部,三權捉拿所有親舊朋黨,誅殺九族,若遇反抗,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