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哥哥,車裡是誰啊?”舒沫然已經來到車子旁,探着頭朝車裡看。
聽到她故作嬌柔的聲音,陸夢突然腦袋裡噠的一下,混沌的思緒驟然閃過一絲清明,如果周寧遠是無辜的,那會是誰買通了蔡醫生,難道……
手指用力揪着衣襬,她驀地扭頭,透過車窗死死盯着笑靨滿面的舒沫然,竟是豁然開朗,她應該想到的,除了周寧遠,還有誰不想舒沫然死。
答案很明顯不是嗎?
車門突然被拉開。
舒沫然和陸夢打了個照面,前者臉上的笑容立即僵住,很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陸二小姐,你怎麼會在?”
陸夢不說話,目光陰沉的看着她,舒沫然被她盯的渾身不自在,伸手去拉周寧遠,嗔道,“寧遠哥哥,她。”
“無妨。”周寧遠隨口說着,並沒有多解釋的意思。
舒沫然不甘心的晃着他的手臂,柳眉皺起,乾脆擺出了女主人的架勢,“我和寧遠哥哥還有事,就不留你了,你先走吧。”
陸夢根本就不想留,聽到這話,諷刺的掀了掀脣角,看也不看兩人,直接一把將車門拉上,“開車!”
老馬一愣,還是看向周寧遠,徵詢他的意見。
周寧遠目光沉沉,隱約透着陰翳,這女人還真是……能氣死個人!
“寧遠哥哥。”舒沫然見他沒反應,着急的催他。
周寧遠安撫的看她一眼,對老馬點了點頭,老馬會意,發動車子又重新駛出了車庫。
陸夢始終眉眼未動,繃着的臉透出濃濃的怒意。
車子很快消失在視線裡。
舒沫然憤憤的嘟脣,擡頭一看周寧遠還盯着車子離開的方向,心裡暗暗咒罵幾聲,拉着周寧遠往屋裡走,“寧遠哥哥,你衣服都溼透了,回房間換一件,小心別感冒了。”
心裡卻是埋怨着,這個陸夢不是說要去巴黎,怎麼還不走啊?
簡直討厭死了。
……
陸夢並沒有立即回陸家,而是將車子開到一個無人的地方,坐着車裡,聽着嘩嘩的大雨聲,想了很多很多,一個多小時之後,她再發動車子離開的時候,心裡已經有了另一個決定。
回到陸家,陸念琛和陸思安就在沙發裡坐着,崔管家則攥着兩隻手在門口踱步,見到她的車子進來,急急拿着傘迎了出來,“二小姐。”
陸夢對她輕輕笑了笑,大步進屋。
面對意料到的場面,她也一改往日沉默的樣子,堅定的目光直直對上陸念琛,“你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爲什麼獨獨瞞着我?”
到了這時候,陸念琛也不指望還能瞞下去了,便點了頭,“嗯。”
“爲什麼?”陸夢很難過,她全身心信任着的家人偏偏騙了她。
陸念琛一臉平靜,“不想你再和那些人有糾纏。”
他說的像真的一樣,陸夢又哪裡能猜透他的心思,暗暗斟酌了下,不確定的問,“真的只是這麼簡單?”
“不然呢?”陸念琛依舊滴水不漏。
陸夢知道不是他的對手,便將目標轉向一直沉默的陸思安,“爸,你呢,你真的沒有什麼瞞着我嗎?”
怕錯過他臉上絲毫表情的變化,陸夢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陸思安擡頭,似乎是看着她,目光卻是越過她落在屋外的滂沱的大雨裡,悠遠的像是陷進了回憶裡,良久,他暗暗低嘆一聲,語氣倒是堅決。
“沒有。”
“真的嗎?”陸夢根本不相信。
“是真的。”陸思安看着她,保證。
陸夢沉默了下,一咬牙,索性豁了出去,“那,你能不能告訴我,買通蔡醫生想要害我的人究竟是誰?”
話落,客廳裡安靜的近乎詭異。
不只陸思安,就連陸念琛也似怔住了一樣,無意識掏了煙盒出來,抽出一根點燃,用力抽了一口,才慢慢擡眸看她,眼睛裡暗潮洶涌。
意識到什麼,陸夢緊張的攥緊掌心。
陸念琛卻說,“這事我們不清楚。”
陸夢根本不信,掀脣就反駁,“怎麼可能,那你們怎麼知道不是周寧遠?”
“蔡醫生沒告訴我們是誰?”陸念琛答非所問。
陸夢還是覺得荒唐,也是從潛意識裡就覺得他們肯定知道什麼,就是不願意告訴她罷了,她有些失控,追着就問,“是舒曼對不對,她不想她的女兒死,就想用我的心臟就她的女兒,是不是?”
陸思安和陸念琛都不說話,也不肯輕易露出分毫的情緒讓她看出端倪,她真是急了,拔高了聲音,“還是她們母女都有份,是她們聯合起來陷害我,肯定是的,除了她們,還能有誰呢,肯定是的……”
陸思安無懈可擊的表情有了些許鬆動,陸夢緊張的看着他,以爲他會說實話,不想他只是長長的嘆了一聲,兩手摁着膝蓋站起來,默默往樓上去了。
儼然是把問題留給陸念琛解決。
陸夢是失望的,這個堂哥太厲害了,除非他自願,她又怎麼可能從他嘴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呢?
她失望的垂下眼簾,只脣角一絲諷刺的弧度越來越明顯,“如果你們覺得隱瞞真相是爲了我好,那、隨便吧!”
陸念琛又豈會聽不懂她聲音裡濃濃的失落,心裡也是難受的,然終究理智佔了上風,他抿着薄脣,愣是沒有說話。
見狀,陸夢乾脆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再次擡頭,她眼睛裡露出果決,“既然如此,我也有個決定要告訴你,我不打算出國了,舒家母女害我在前,我不會放過她們,絕不!”
“陸夢!”陸念琛大怒。
陸夢不卑不亢的和他對視,“她們那麼狠毒的要知我於死地,我爲什麼就要吃啞巴虧,我不要,我要報復回去,絕不讓她們母女囂張!”
“你。”陸念琛竟無語以對,默了半晌,方纔說,“既然你能原諒周寧遠,爲什麼不能放過她們?”
爲什麼?
是啊,爲什麼?
爲什麼她能原諒周寧遠,卻無法對舒曼母女釋懷?
陸夢怔住。
“難道。”陸念琛說的小心翼翼,“你還愛着他?”
陸夢巨震,猛地擡眸,對上陸念琛同樣震驚卻澈然的眸子,心裡狠狠抽了一下,稍許,驀地轉過視線,“我想靜一靜,先回房。”
腳步略顯慌亂的跑走了。
她這樣的反應,陸念琛也就什麼都明白了,默默靠向沙發,他久久盯着雪白的天花板,深感無奈,無奈極了!
……
陸夢有些亂。
再沒有發生這些事以前,她十分確定自己是深深愛着周寧遠,她從來不否認自己深愛着他,否則,她又怎麼會答應和他做那筆交易。
及至被從手術檯上救下來,她換了一個身份活着,對他的無情充滿了恨意,甚至一度恨不得將他抽筋剝皮纔好,可後來,當他不顧自己的性命緊緊拉着她的手,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
她恨不起來。
不能恨,更不能愛,所以她只能走。
那現在呢?
既然證實了周寧遠是被騙的,她還可以再愛他嗎?
手機鈴聲響的有些突然,是蘇言打了電話過來,“你、還好嗎?”
陸夢想點頭,最後還是如實承認,“不好,嫂子,我現在很不好,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想報復舒家母女,我好亂,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蘇言心裡一點都不好受,“是我不好,我不應該。”
“不,嫂子,你沒這麼說。”陸夢急急打斷她,“我應該謝謝你,真的,知道不是他害我,我心裡好過的多了。”
蘇言就知道是這樣,這也是她猶豫再三,還是選擇把真相告訴她的原因,沒有哪一種痛抵得過被最愛的人所傷,那是一種無言的痛,深入骨髓,簡直叫人痛不欲生。
她現在也是如此。
“那就好。”她的聲音很低很沉。
陸夢聽出異樣,忙說,“嫂子,你怎麼了?”
“沒事。”蘇言答,“我手裡還有事,如果你想找人說話,隨時找我。”
“好。”
房間裡又恢復了安靜。
陸夢將自己摔在牀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天花板,這一個遲來的真相沖擊了她的信念,現在的她……的確想要報復那對惡毒的母女,很想很想!
舒沫然的命是命,難道她的就不是了嗎?
她們怎麼可以這樣狠,這樣狠!
豁然從牀上起身,她幾乎是飛奔到書桌旁,一把拉開最下面的抽屜,那一疊照片還齊整整的躺在抽屜底下,還有那個u盤,她死死盯着她們,眸子裡漸漸染上瘋狂!
舒沫然一次次害她,她爲什麼要忍呢?
根本不用忍啊!
伸手去拿u盤,手機鈴聲又一次響了,嘀的一聲,應該是有短信進來,她分了神,看着手裡的u盤猶豫了下,還是先跑去拿了手機。
短信是周寧遠發過來的:到家了嗎,怎麼也不給我回個信。
短短的一句話,陸夢眼眶一熱,手機顫抖着幾乎要抓不住手機,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手指哆嗦編了條短信。
周寧遠正開車回寧遠,手機屏幕亮起來的時候,他一把就將手機拿了起來,點進短信,看到陸夢迴過來的短信,到了。
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還真是夠冷漠的,周寧遠撇嘴,覺得自己又是眼巴巴的拿熱臉去貼了她的冷屁股,登時不痛快的將手機往旁邊一丟。
“這女人……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