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每天看着太陽東昇西落,每年吃着山桃一次一次,然後就知道一天過去了,然後就是知道一年又走了。
或許,還有人知道,自己又長大了一歲,自己又學到了什麼,但是日子還是會一天一天的過去,不會因爲你學會了些許的東西而停滯一分一秒,也不會因爲你沒有做任何的事而快些逝去。它只是一分一秒的走着,從不停留,從不加快,對每一個人,每一個事物,都是一樣,一視同仁。
只不過,有人希望時間過得快些,有人卻希望時間再多一些,有的人吃完早飯就開始想午飯的着落,有的人吃完午飯還在想着下面的日子該怎麼過。
但是,無論時間怎麼過,在山上修行,這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修真的道路上,彷彿時間總是太長,也總是太慢的。
這就是修行,總是比那些平凡的人寂寞的多的,上天是公平的,在你得到一些東西的時候,相比別人你已經失去了一些,所以人們抱怨這個抱怨那個,這總是不太好的。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太陽高高的升起來,然後照亮了已經被黑暗包圍了一夜的土地,風輕快地吹過,小鳥也在樹枝上唧唧喳喳的歡叫着,一條林蔭小路上,慢慢的走來兩個人。
他們都身着青色道袍,頭髮高高挽起,年輕的臉上,卻都顯示出一副堅韌之色,其中那個個子比較高的人更是有着一種讓人不敢逼視的氣勢,而那個矮一些的男子卻也只是比他略微的矮上一點,走在路上,卻彷彿把世界都隔絕在了身外。
兩個人並肩行着,七拐八拐,穿山越嶺,彷彿對這一片地方都是很熟悉似的,雖然他們走得很慢,但是卻沒有一點走錯路的地方,反而觀之這個地方岔路甚多,若是在平常人走來,要是不迷路纔是奇怪呢。
走着走着,兩個人拐過一個路口,來到了一個岔路之上,兩旁樹蔭繁茂,此刻看來,竟是通往兩個地方的道路,兩個人停了下來。
其中那個高一點的男子四下望了望,眼裡彷彿閃過一種久別重逢般的感情,悵然良久道:“子悟,你是先回去,還是先跟我拜見一下師傅,離山這麼久了,也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呵呵,看着這熟悉的道路,卻忽然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你說奇怪不奇怪。”
那個名叫子悟的比他略矮一些的男子笑了笑,也是深吸了一口氣,道:“是啊!這麼長時間了,也不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找到媳婦了嗎,你說他要是都不去找,咱們這些做徒弟的有哪裡敢呀,這可誤了多少師兄弟們的大好青春啊……”
那個高一點的男子哈哈一笑,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想起些什麼了。但是他還是問道:“你去還是不去呀,反正現在也沒什麼事,也好不讓師傅挑出禮數上的毛病,要不然你我……”他沒說下去,可是兩個人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相視一笑,向其中的一條路上走去。
路並不遠,走了也沒多長,路過一個轉彎,兩個人就聽到前邊隱約傳來打鬥之聲,呼來喝去的,好像還煞是激烈的樣子。兩個人對視一眼,眼裡都露出一種驚訝之色,但是好奇卻佔據了更多的一方面。
“看來最近這幾年來山上還是挺興旺
的嘛,這樣的聲音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了,是不是?”
“可不是嗎,這樣的聲音,好像只有咱們兩個才幹出來過,也只有咱們兩個不聽話的孩子了吧!”
一邊說着,兩個人也正往前走着,說話間,又轉過一個彎,視線豁然開朗起來。只見空曠的廣場之上,卻是圍着一羣人,不時還傳來一聲聲的喝彩,而裡面刀劍碰撞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大了,正是有人在鬥法。
兩個人對望一眼,向前走去,向裡面看去。
只見鬥法的卻是兩個人孩子,一男一女,看樣子歲數都不是很大,大約有十四五歲的樣子。那個男孩手持一把金光閃閃的寶劍,凝神而對,只是女孩手中的寶劍也不是凡品,兩個人的功力也都是在伯仲之間,對戰起來卻也是一個旗鼓相當的樣子。
更爲奇異的是,兩個人雖然年少,在招數上運用的不是很連貫之外,卻都是有模有樣的,在這個年紀上來說,卻是比許多的人都要強得多了。最起碼,他們知道自己在這個年齡的時候,沒有這般功力的。
子悟看了一會,慢慢把頭轉向不遠處的人羣裡去,那裡,彷彿有許多熟悉的影子,還有一部分不熟悉的影子。他一個一個的看,從一邊向另外一邊掃視,神色也變幻出了許多的樣子。
忽然,他愣住了,而在他旁邊的那個師兄,卻在此時碰了他一下,他的聲音帶着幾分驚訝,幾分喜悅,但更多的還有幾分顫抖,靜靜傳來“師傅……他也在……”
他這個聲音沒有刻意的收斂,此時他們又離得人羣近了,呼啦一下子,就有一些人向他們兩個這裡看了過來。
然後,一些人也就愣住了,但是有的人卻在小聲跟周圍的人說起話來,一時間,人羣中又亂了起來。張書單正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兩個弟子比試,忽然聽到圍觀的人羣亂了起來,不禁有點不悅,皺了皺眉,也回過頭來。然後,他就看到了兩個人。
風輕快地跑過,雲正好露出這一片陽光,灑在兩個年輕的臉上,彷彿這兩張臉上都發了光。那兩張精彩的臉上,彷彿都帶着無數種多彩的表情。
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衆人各種表情的注視下,兩個人慢慢上前,在衆人面前,對着張書單那個方向,跪了下去。
“師傅,我們回來了。”
誰知張書單的目光只是在他們臉上停留了幾下,臉上的表情也是瞬間變換,驚訝、激動、無奈、失望,各種表情之中,卻只是在最初露出過一抹驚喜,到最後卻變成了嚴嚴實實的冷漠。他慢慢轉過身,不再看向兩個人,卻在此時忽然喝道:“好了,你們停手吧。”
這句話顯然不是跟他們兩個人說的,而是對正在打鬥的尋緣和張遺韻說的。兩個人不明所以,但也都是同時停下了手,他們卻也在這片刻的時間裡,看見了在地上跪着的兩個人。
“跟我來。”張書單冷冷的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可是在場之人卻都可以聽的出張書單語氣裡的冷漠。他揹着的身子,再也沒看過跪着的兩個人一眼,揹着手,向上頂上走去。
尋緣和張遺韻都是愣了一愣,但兩個人都是聰明之人,知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而師傅沒有讓兩個正在跪着的人站起來,自也是有他的道理的,否則以
師傅平時的作風,也是不可能沒注意這樣的事的。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疑惑的又看了地上跪着的兩個人一眼,看着兩個人低下去的頭,看着兩個人落寞的神色,還有不知什麼原因而出現在臉上難受的表情。尋緣和張遺韻默然不語,默默的走開了。
一路無話,兩個人來到了張書單的住處。他們都是低着頭,看似心事重重的樣子,雖然這個地方平日裡他們來的次數也不少,而這個師傅對他們也都是另眼相待的,所以現在走來,本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只不過剛纔那兩個人卻是很奇怪,而師傅在看到他們兩個人的時候,雖然看起來跟以前沒有什麼不一樣,可是無論誰都在這個時候感受得到這種平常中淡淡的不一樣的氣氛。
也正是因爲如此,他們兩個人此時走的都是小心翼翼,甚至在一步一步中都彷彿都懷着一種莫名的情緒,時不時的互相望一眼。
此時,他們兩個站在破舊的茅屋門前,停住了。尋緣眼珠轉了一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樣的鬼點子,然後他朝張遺韻眨了眨眼睛,眼裡露出一抹狡黠之色。
“進來吧,還在門外呆着幹什麼,我不是說不用在這裡拘束嗎?”
張書單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平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感情。
屋裡,沉默着,張書單坐在椅子上,一雙眼睛深深的凹進眼窩中,彷彿在這麼一小會的時間裡,這個修真高手就已經老了幾十歲的樣子。尋緣看到他這個樣子,身子不由得震了一震,上前一步,低聲道:“師傅。”
張書單擡起眼皮,看了尋緣和張遺韻一眼,點點頭道:“你們剛纔的比試我都看到了,很不錯,只是有些地方還是需要磨礪一番的。”他看着尋緣眼裡還是不禁閃動着喜悅的神色,彷彿看着他,自己的心情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好一些似的。
尋緣垂首而立,認真的聽着師傅的教誨,此時,不知怎麼的,他剛纔跟張遺韻說的話,竟是一句都沒有提。也許,在這個孤單的師傅面前,說什麼都是一種不信任的表現,而那一張昏黃而憔悴的臉,也只能剩下安慰了。
張遺韻也沒有說話,此時此刻,他們都聽得這般認真。
然後,張書單就說完了,屋內,沒有了聲音,落針可聞!
空氣好像又一下子壓抑下來,張書單深深的閉上眼睛,對着兩個人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尋緣目光閃爍了一下,聲音有些顫抖的道:“師傅,你要保重身體啊。”
張書單又揮了揮手,尋緣向後退去,卻忽然發現,張遺韻愣愣的駐足,一動也不動,他拉了一下她。張遺韻全身震了震,卻忽然甩掉了尋緣的手。
“師傅,剛纔在廣場上跪着的那兩個人……”張書單擡起頭來,卻聽張遺韻依舊靜靜地說道:“他們還在那裡跪着呢。”
張書單呆了呆,眼裡閃動過一抹哀傷,淡淡道:“讓他們起來吧。”但他的聲音忽然卻嚴厲起來,“告訴他們,以後再也別回來,不是我景雲峰的弟子,就別回來給我現眼,我丟不起這個人……”
風,忽然一下子刮大了,吹得窗戶,嘩啦啦直響。天空漸漸的昏暗下來,彷彿一陣大雨就要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