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生活在戲劇舞臺上的每個人在上臺前都有自己的角色定位。
有人還未登臺前就註定是主角,他可以一路省略龍套和配角的角色。而有的人卻需要從舞臺打雜開始……
熊文濤就是舞臺的天生主角,不管在高中還是大學時代,在縣級政府,在市級機關,他都是獨一無二的主角,璀璨光環之下,即便是一二號主角,在他面前,也光華不在。
可惜,他遇上了郭小洲,那個“既生瑜何生亮”的一生之敵。
他先是活生生從他身邊搶走了甘子怡,然後,又奪走了黃玉婉,如果說情場上的失敗還可以自我安慰,那麼,事業上的失利則讓他無法忍受。
他記得自己高中那年,三叔被爺爺大罵一頓,最後勒令他出國。給出的理由是,三叔不適合體制明知自己不是做官的料,卻硬往死衚衕裡鑽。?
而爺爺給他的評價卻非常高。堅毅,思謀周全、決策果斷、行動徹底,而且他從不人云亦云,隨波逐流,哪怕是爺爺發出的聲音。
如果這個評價不高,那麼爺爺在臨走時說的話,卻令整個熊家震驚。
“文濤這個孩子執著,對既定選擇一以貫之的履行,絕少受到即時環境因素的干擾,對目標不離不棄的追求,能忍受各種艱難險阻,是男人成大事的卓越品質之一。你們要好好培養。”
從那天起,熊家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同了,甚至他的父親,都開始把他放在成年人的位置看待。
從那天后,熊家所有的資源向他傾斜。
走入仕途這些年來,他的確讓所有人矚目。他也的確驗證了爺爺的眼光。
大學畢業分配到部委,半年後,空降到嶺南小縣城擔任縣委副書記,然後縣長,書記,一步一個腳印。一個光芒萬丈的政治新星。
他也的確執着,爲了遠大目標,幾乎犧牲了自己的一切,包括他的愛情,如果當初甘子怡選擇了他,他會覺得自己的人生更加趨於圓滿。
可惜!
於是,他放棄了一切享受,幾乎過着苦行僧式的生活。
他覺得自己不管在個人形象還是智商情商上,都超越常人。
他當初之所以低估了郭小洲,是因爲他這些年來,見多了太多所謂“才華橫溢”的人。這類人太突出太優秀,讓多數人顯得平庸,容易遭人暗算。俗話說,木秀於林風必吹之,槍打出頭鳥,即使你不得罪人,會有人嫉妒你。最後能有好下場的人極爲少見。
至少,他是極不待見這類人羣的。
他要的是聽話的人。現在所謂的聰明人,滿大街都是。他不要這種人,他要的是忠誠聽話。
他從小就知道,他要上的戰場是世界上最詭秘莫測的地方,競爭異常慘烈,如果沒有超乎尋常的心裡素質,沒有置之死而後生的勇氣,沒有毒辣陰險的手段,遲早會被淘汰。哪怕他的身後有常人沒有的巨大資源支撐。
所以,這些年,他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哪怕心中的玉人旁投,哪怕老婆出軌,他一如既往的以威嚴,溫和、自然、微笑面對這個世界。
遺憾的是,這個世界似乎拋棄了他。
他不甘心!
不,甘,心!
他可以輸給任何人,但不可以輸給他。
哪怕父親再三給他打電話,讓他後退一步,後退?扯淡!進了這個圈子,就絕對沒有抽身退步這種說法。想要在退下去之後還能安然無恙,就必須把“生”的希望天真的寄託在政治對手的節操上。
這是個贏家通吃,輸者全輸的時代。
他沒有退路可走。哪怕他自知希望渺茫。
這幾天,他不斷的撥打電話,任何可以想到和利用的資源,哪怕放下一貫高高在上的姿態,哪怕求人,許諾。
但他沒有得到任何答案。
只到林培輝再次出現在他的辦公室。
這個已經被他趕走,讓他滾得遠遠的男人,擁有和他一樣鍥而不捨的精神。
林培輝的確是“滾走”了。
但他滾到了武江。
他找了嶺南這一塊最有名的商調人員,二十四小時跟蹤郭小洲。
雖然屢次出現意外,不是跟丟了人就是被“莫名其妙”的人或者車輛阻礙。但他們的付出終於得到回報。
在一個深夜時分,調查人員抓拍到一組十分“有趣”的照片。
如獲至寶的林培輝連夜返回莞市。
拿到照片和一系列的調查資料,熊文濤緊握資料的手激動得一直抖個不停。
他一邊問林培輝具體情況,腦子裡一邊在飛速運轉着。很明顯,這資料很真實,相片也很真實,加上一系列的調查資料,證據鏈穩妥。
剩下的,就是怎麼去利用這些證據擊敗對手。
直接上報?似乎不太好,雖然打了郭小洲的臉,卻也似乎打了所有高層的臉。損人利己的事情他會做,但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做。
這樣做的後果是殺敵一百,自損八十。
郭小洲肯定失去圳市長寶座,他也不可能得到。
因爲他違反了體制內的基本原則,跟蹤,偷拍這種不能上臺面的東西不爲所有人接受。他一旦公開,就等於站到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如果是半小時前,他非常樂意和對方“同歸於盡”。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他是佔據上風的一個。他似乎可以直接去見郭小洲,逼迫他自己辭職。不僅如此,還要他離開黃玉婉那個賤人。
如果對方不識趣,他不介意和對方一起沉淪。
我得不到的,你也得不到……
想到這裡,熊文濤略顯滄桑的臉上露出猙獰的笑。
這種從未在熊文濤臉上出現過的笑,嚇得林培輝說話無由的打了個哆嗦。
“你馬上給我聯繫郭小洲,我要見他。”熊文濤說這句話時,心情從沒有過的痛快,甚至,開心極了。
他是天生的勝利者。但唯獨這一次的勝利給了他非凡的快感。
郭小洲給予的的一箭二箭三箭之仇,他只需一箭,就可以全部拿回。
他知道他這樣做有夠卑鄙,但是,對待卑鄙的人,你只能更卑鄙,這樣才能達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對待像郭小洲這樣的對手,還有他給予他的恥辱,自己無論採取多麼卑鄙的行爲來報復他都不算過。
他要讓父親看到,他離了熊家的支持,一樣行。
他要證明自己。證明爺爺的話,一點沒錯。
還有哪些見風使舵的人,你們不是都看好郭小洲嗎?哈哈!我想看看你們的嘴臉。
林培輝剛去撥打電話,熊文濤忽然揮手製止,他要想再認真想一想,這張牌怎麼出能更好?要怎麼做利益最大化,而且風險更小。
所以,他要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作決定。
…………
…………
冬天夜色中的省婦幼保健醫院,靜謐的基調全然和白天的喧鬧相反,除了偶爾匆匆的病人家屬或下夜班的醫生護士的腳步聲,就再無聲響,彷彿這個世界突然寂靜了一般。
今天是謝富麗母女出院的日子,之所以選擇在夜深人靜,是因爲孩子的父親要來親自接送。
當然,陪同郭小洲前來的還有單彪夫婦。
兩輛車一前一後駛進一個小區。
郭小洲懷裡抱着小棉被。
小棉被裡的小傢伙一直閉着眼睛酣睡不醒,郭小洲的眼睛從來沒離開這張小面孔。
這張小面孔已經逐漸撐開了額頭的皺褶,身上散發着好聞的奶香味。
女兒,我的寶貝女兒!郭小洲輕聲呢喃。
旁邊的謝富麗半依偎在他懷裡,爲了這一刻,她覺得怎麼都值了。
身後的一輛車中,單彪和跑跑無精打采的說着話。
最近幾天,他們倆是最忙碌的人。
呼叫器中傳來一道聲音,“剛纔有輛不明車輛在醫院大門……”
跑跑眉頭一挑,“跟上來了?”
“沒有……但我們判斷有些可疑。”
“派人去看看。”跑跑隨後關閉呼叫器。在她看來,郭熊之爭已經結束,勝負已分,對方無需再搞什麼小動作。
單彪皺眉說:“關鍵時刻,千萬不能大意,讓他們……”
“他們也不是鐵做的,一百多小時全勤,也到了該結束的時間了。”跑跑有些牢騷,悶哼道:“我都三天沒看見自己孩子,還要怎麼樣?”
單彪只好閉嘴。
跑跑不知道,就是這最後一絲放鬆,幾乎給郭小洲帶來了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