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港是盛哥的地盤。盛哥大名叫關盛,父親是黃港縣縣委書記關立華。
這個城市明着歸他爸爸管,暗的則歸盛哥管。當然,盛哥很爭氣,不涉黃賭毒也不撈偏門,但是在外面混的大小混混都怕盛哥。盛哥夠意思,講道義,他不多佔多吃,他只管建築市場,而且他子承父業混體制,擔任黃港縣建築工程綜合治理辦公室主任。級別副科。
最近幾年來,黃港的投資發展日益繁榮,建設規模不斷擴大。一些不法分子盜搶建築工地、勞資糾紛引發矛盾等事件卻成爲干擾經濟發展的不和諧音。爲給黃港縣的經濟發展創造良好的治安環境,三年前,時任縣長的關立華拍板成立了“綜治辦”。人員由縣公安局、城建、安監、勞動和社會保障、環保局等單位共同組成,要下大力氣治理困擾施工工地的各種問題,推動建築工地的規範化管理,保障農民工的權益,維護建築工地的平安。
“綜治辦”一方面要深入工地進行宣傳,指導各企業建立保安室,增加保安人員夜間看護;另一方面加大治安巡查力度,提高出警反應速度。
特別是當下,農民工工資拖欠問題日益突出,“綜治辦”對此深入查找原因。一些建築單位工程倉促上馬,沒有資金爭着上,有了資金全面上,個別單位甚至把拖欠當作變相籌措資金的渠道,使農民工利益受到侵害。爲此,“綜治辦”自成立以來,狠抓拖欠農民工工資問題,責令工地項目經理必須到銀行給民工建立工資卡,定期將工資匯入民工的工資卡中。去年年底,黃港縣農民工工資拖欠率爲零。並獲得省城建特殊嘉獎。
盛哥在建築業內有盛閻王之稱,哪個地產開發商“不聽話”,“綜治辦”的罰單馬上下達,罰不死你,拖也要拖死你。
因此,黃港縣的大小建築工地所用的建築材料,大到磚、沙、水泥、鋼筋的供應;小到採購那家的塗料、用哪一家的瓷磚、馬桶,只要涉及到建築方面,一律他說了算。黃港縣多少人等着要巴結他啊,巴結上了,就等於有了發財的機會。
但是這次,卻是他要巴結人家。
省城來的屠大少,人家的父親是省政府副秘書長、省金融辦公室主任屠鴻漸。妥妥的正廳大員。
自打他去年在省城武江通過朋友認識屠大少後,一直搭杆子想套近乎。目的很簡單,他覺得在黃港這塊地盤上沒什麼“進步”了,在黃港,他是站在食物鏈最頂峰的人,每年幾百萬入手,但跟省城的一線大少相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人家隨便接個工程就是幾千萬,拍塊地轉手抵押給銀行,幾千萬扔給小貸公司放高息,坐吃魚利。哪像他啊,每天爲點沙子水泥操碎了心,還得小心謹慎不能踩父親的腳。
他爲了“殺”出黃港,衝進省城的大平臺,半年多沒少給屠少送禮。送錢不說,還給他送黃港美女。大都市的所謂“白富美”屠少玩多了,不新鮮,盛哥專門在黃港找那種原汁原味的健美村姑,都是那臉蛋紅撲撲的新嫩少女,膚不白,腰不細,但結實飽滿,臀碩腿長,有原始的泥地芬芳氣息。
用盛哥的話說,都是從來沒沾過男人的樸實姑娘,摸她們身上哪兒,哪兒的肌肉就緊張得發硬乏僵。就這樣,屠少纔算勉強接納了他,偶爾盛哥帶朋友去省城玩兒,屠少有興趣了還主動請個客什麼的,讓盛哥在黃港也大有面子。
這一次,卻是屠少找上門來,要去陳塔徵地,說他看了政府文件,陳塔將成爲西海新的生態旅遊開發區,將來,這裡會開發西班牙風情街、酒吧一條街、飲食一條街、水上生態度假勝地等等。
盛哥自然滿口答應,他帶着屠少來陳塔“考察”,屠少一眼看中了“水上生態度假村”旁邊的舊禮堂。說要在這裡建一座帶夜總會的休閒酒店。
屠少的確有點頭腦,現在陳塔剛開始開發,但鎮上卻沒有一家賓館飯店,將來的老闆和投資商只會越來越多,他們總不能每天兩頭跑,回黃港縣城去住吧。
這也就是說,這個酒店的位置越靠近鎮中心,建設得越快,越賺錢。
當然,屠少考慮的是遠景回報。別的不說,等大橋通車了,這塊地價還不得翻個五六倍啊!
因此,他要求多徵點地,休閒酒店前後都要建綠化帶和停車場。
這事對盛哥來說,根本不算個事。帶人拿錢過來陳塔投資,陳塔鎮的領導還不把他當菩薩給供起來。更別說他的黃港第一衙內的身份。而且他父親的前秘書何青正好調任陳塔鎮黨委副書記。
他給何青打了個電話,何青立馬答應下來,第二天就帶着常務副鎮長羅立前去黃港賓館拜會盛哥屠少。
當屠少不經意中表露出他的身份後,羅立當場拍胸脯,說就是死也要拿下這塊地。
當天下午他和何青帶着盛哥屠少,以及屠少的幾個朋友兼股東一起來陳塔鎮完成手續。當天楊士奇不在,鄉鎮土地規劃審覈小組由任茜負責。
任茜當然表示反對,說鎮大禮堂已經列入鎮後續規劃,動不得。
羅立在辦公室大發雷霆,最後以常務副鎮長的名義,強行和對方完成了徵地協議。
完成協議後,盛哥作爲東道主,當晚在黃港舉辦慶功宴,宴請屠少一行。昨天晚上幾乎瘋癲了一夜,以至於他睡到十點,被電話吵醒腦子裡還暈暈乎乎。
“老三,什麼事?”
“盛哥,出了點小事,有人拒收我們的水泥和沙子……”
盛哥腦子一個激靈,這消息太令人意外了,在黃港,兩年多還沒有任何工地敢完全拒絕他的建築材料,即便是遇到有縣領導背景的建築商,也會多少收點,不會讓他的人空跑一趟。
“呵呵!有意思,tmd是哪家工地?”
“陳塔鎮上新開的長港水上度假村工地,他們的現場項目經理很囂張,說半塊石頭都不買我們的……”
盛哥冷冷一笑,“他們是什麼底細?”他混到今天這個地步,絕非偶然。青山地區比他爸爸級別高,比他們家有權的海了去,但在青山地區第二代衙內中,他卻是最有錢最有權的一個。即使是錢漢的小兒子都比不了他。
這麼多年,出手前他總會了解清楚對方的底細,不會打沒把握的仗。
“我問過,投資商是廣漢的一家生態旅遊公司。據說和鎮上某個領導關係好。”
“和鎮上領導關係好?”盛哥徹底放心了,冷颼颼道:“那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好嘞!我馬上安排兄弟出手。”
五分鐘後,四輛轎車風馳電掣停在長港水上度假村的工地前,二十多名年輕人手持棍棒砍刀衝向進工地,遇人就砍,三四名沒反應過來的建築工被當場砍翻在地,現場的項目經理頭上捱了一棍子,捂頭就跑……
一見血,這二十多名年輕人更興奮了,一不做二不休地殺向臨時辦公室。一時間,刀棍亂舞,拳腳橫飛,長港水上項目臨時辦公室成了武俠電影的片場……
的確像拍電影,因爲在工地不遠的地方,停靠着兩輛車。
一輛黃色加長旅行車,一輛豐田霸道。其中黃色旅行車上架着一個攝影機,鏡頭對準“打鬥現場”在拍攝。
霸道車的後座上坐着兩個年輕男人,一個是姚浩,一個是付江濤。
姚浩不用說,妥妥的西海一線公子哥中的翹楚,整個西海省能和他匹敵的人也只有朝水平一個。
昨天半夜他接到郭小洲的電話後,很是重視,郭小洲這人從來沒找他辦什麼事情,難得有個欠他人情的機會,他就必須辦得完美。
於是,他找到了省委常委、省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廳廳長付劍雄的兒子付江濤一起奔赴陳塔。
此時兩人一邊觀賞着外邊的打鬥場景,一邊輕鬆的抽着煙。
“浩哥!和這幫地痞混混講什麼策略,我通知人直接把他們全給辦了。”付江濤不屑的說。
姚浩搖搖頭,“要玩就讓他們玩大點,玩好。”
“好吧!”付江濤呵呵點頭。他覺得姚浩太重視這幫下面的紈絝,犯的着和他們玩謀略嗎?直接碾壓成渣便是。他半閉着眼睛靠在車上養神,似乎對外面的小打小鬧根本不感興趣。
二十分鐘後,打人的幾輛車迅速消失。工地項目經理手捂住流血的腦袋,踉踉蹌蹌來到姚浩的車前,“姚總……我們接下來怎麼做?”
姚浩溫和的笑了笑,“繼續開工,你帶受傷的人去鎮醫院治療,保留證據。”
項目經理有些猶豫,“如果他們繼續來鬧事打人怎麼辦?”
姚浩淡淡道:“你剛纔怎麼辦的,以後也怎麼辦,跑就是了。”
項目經理硬着頭皮說了聲,“好!我馬上通知開工。”
接下來,電影朝着蒙太奇的方向在發展。
那撥人來了三次,但再也沒能打到一個建築工人。
他們的汽車剛出現,工地上的人全撒腿逃跑。
等他們一走,工人們便從樹林裡鑽出來繼續工作。
這把他們領頭的“老三”氣得要吐血。“老三”是盛哥的三弟,大名叫楊輝,亦是關盛最信任的打手,手下帶領一幫混混,專治“不服”盛哥的人。
楊輝何嘗在黃港如此被人調戲,他衝動之下,發出了一道讓他老大萬劫不復的命令,“朝尼麻辣戈壁!跟老子把他們的水管挖斷了,斷了水源,老子看他們還怎麼開工。”
於是乎,正在大禮堂施工的大型挖掘機轟隆隆地開到了長港建築工地的交界處,一剷下去,一道四五米高的水柱頓時噴涌而起。現場隨即變成了一座大噴泉。